藕塘深深。

一抹黑影一闪而过,谢寒舟径直飞身落下那藕塘,无数藕带被妖力催动,绷直如铁,腾空飞来,直冲谢寒舟的要害而来。

众人无不变色!

谢寒舟只是出剑,轻挽个剑花,轻描淡写的挡开拦面藕带,又是一剑将剩下藕节牢牢缠在剑上,剑气激出,藕带俱断。

莲叶中,藕妖吐血现身,双目冷然,死死盯来,显然刚才一下受伤不轻。

藕妖后退了些许,暂未轻举妄动。对峙间藕妖突兀捂头摇晃了下脑袋,眼底一道红光闪过后,再抬眼时已是凶光乍现,直接凶狠攻来,招式狠辣不留余地。

一人一妖转眼间便对上了几十招,招招凶悍,在场众人都是凝气屏息,不敢出声。

不消多久,那藕妖一掌挥开谢寒舟的纠缠,使了妖力让藕塘莲叶拦路,抱着昏迷的孩子向外跑了出来。

一直遮掩气息,假装凡人窝在凡人堆里的桑伶,就在等这一刻。

她使出灵力悄声靠近,意图出其不备抢回孩子为先。

不想那藕妖灵感绝佳,似乎潜意识察觉,欲脚下闪退。

桑伶正暗道不妙,可不知为何,对方本欲闪避的动作,又忽然身形一滞。

峰回路转。

桑伶再不多想,毫不犹豫,瞬间逼近,一掌拍出。

实则声东击西,另一只手转向便朝孩子抓去。

行动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桑伶几乎是毫无阻拦的就将孩子反手抓了过来。正待惊讶,抬眼便发现另一侧那藕妖竟全不隔挡她推出的那掌,那基本是全力挥出的一掌便直直摁上了藕妖胸口。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让人来不及思考。

桑伶见行动既成,赶忙收手,抱着孩子撤退。眼睛却直直睁大打量着藕妖,满腹疑怪。她那一掌可谓毫不留力,对方竟全不抵抗,求死不成?

退到一定距离,她将孩子用灵气包住,丢给了不远处执意跟来的村妇,那村妇喜极而泣,一把搂紧了孩子跑进人堆。

而此时此刻,对面,那藕妖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似是有些僵住。

他莫名低了头,愣愣的看了眼自己被一掌拍中的胸口,不知发现了什么,眼底瞬间波涛汹涌。

他猛地抬头朝桑伶视来,双目明光大盛。

桑伶被看得心头一跳,就见那藕妖徒手一挥,顷刻间,一节坚韧藕带倏忽从身侧袭来,桑伶连忙侧身避开,远处藕妖见她匆忙躲过,当下收回藕带,脚下急速一点,竟真身朝她攻来,是擒拿的手势。

桑伶怪异大于吃惊。

刚才抢孩子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藕妖的放弃反抗,既如此,眼下为何又凶意再起,一副要对她痛下杀手的模样?那方才又何必生生挨她那一掌?

来不及多想,那藕妖已经近在咫尺!

另一边厢。

谢寒舟握剑的指骨冷白,斥剑荡开最后一片缠困身周的藕塘莲叶,眉目皱紧,运息压下脑内再次翻腾的识海。

他眸珠灵光波动,几息前的视野场景似乎还犹然在目——

眼眸里清晰看见那藕妖满身血煞,就在桑伶拍了一掌过去后,血色似被一道几不可见的金光对撞,煞气竟诡异波动,有几分的消散。

似曾相识的画面裹卷着梦魇忽然冲撞识海,同样是金色与血色交织的片段一一在脑海闪过,他却怎么也抓不住,片段的最后,似乎是一道纤细烈艳的身影倒下,血色漫天,绝然惨白的唇动了动。

她似乎在说:

“谢寒舟……”令人呼吸都绝望的心脏锥痛之感骤然袭卷。

“谢寒舟——!”

然而此刻,桑伶的大喊声覆盖传来,翻涌的片段瞬时如破碎的镜片四散五裂,消失不见。

识海平息,谢寒舟冷峭的眉眼掀起,向那方扫去。

藕妖再三擒拿不住,终于放开全力攻向桑伶,妖力压迫之感顿增,可见之前居然还隐藏了实力!

“救命!”

桑伶力感不敌,毫不逞强,余光扎向谢寒舟,赶忙呼救。

闻声,藕妖的动作愈加如疾风骤雨,甚至急促出声,语气复杂惊诧,仿佛难以置信的怀疑,又像是柳暗花明的狂喜:

“能消血煞……你的血竟能消血煞?妖祖血脉……!”

最后一句重之又重。

桑伶瞪大了眼睛,脑中思绪骤时飞快,一边极力闪躲,她一边急忙抽空看向藕妖胸口位置,那里是刚才一掌拍下后留下的点点血印,是她的血!

桑伶心口猛提,剩下的想法和情绪甚至还来不及在脑中明晰,寒光雪冷的一剑已破空斩来——

桑伶只感觉眼前一花,令她惊呼都不曾,脚下再也不稳向后倒去,却有一只手从旁伸来稳稳护在了她腰后。

冷感劲力的指骨紧扣她腰身,翻转,带她入怀;一步旋身退后,待她深深吸气,额冒冷汗,视线恢复,已然定定的站在男人身后。

面前,谢寒舟一手牵她,一手冰寒的剑刃毫不留情刺出。

前后发生不过几息之间,太过凛冽,更也太快。

桑伶站在谢寒舟后侧,怔怔的看着那白衣执剑的背影,将那凛寒的一剑刺进藕妖丹田,直接捅破了妖丹。

藕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只剩嘴唇瓮动,瞪大着眼睛,似是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尽数堵在了嗓间。

记忆中,谢寒舟的话语犹在耳边——

“清除血煞之事,定会掀起腥风血雨……你放心,此事,我不会透露出去。”

桑伶忽然控制不住的想到了这句承诺。

……

剑式收回,谢寒舟敛下望向藕妖的眸中沉冷,然后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桑伶,神色已归于平静。

桑伶直觉他情绪有些不对,可谢寒舟向来表情浅淡,他不主动外露,寻常难以看出。而她暂且也顾不上这点。

她紧追两步,想要向藕妖问个清楚,可还是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藕妖妖丹已破,道毁身消散于风中,徒留疑惑。

就在这时,一物什破风而来,直直向她砸来。

桑伶思绪还未从方才一系列事情中脱离出来,就觉手臂一紧,已经被谢寒舟拉了过去,避开了。

刚才的位置上,落到地上的是一块泥巴。

回头望去,村妇已经狠狠给了怀里醒来的孩子一巴掌。

村妇见桑伶看来,慌忙扯着那孩子跪下告罪:

“仙师恕罪,我儿不懂事,刚才的泥巴是他胡乱扔的,不是故意,不是故意。”

孩子死命去推母亲的手,像头怒气冲冲的小牛,梗着脖子就要冲来:

“什么仙师!我呸,藕妖他是个好妖,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你们才是坏人,坏人!坏人!”

孩子还要再冲,母亲早就已经吓得面白如纸了,一个劲的磕头,希求原谅,却丝毫不敢放开拉住孩子的手。

场面一时僵持。

周围村民都在劝,一口倒的七嘴八舌的声讨着那藕妖的罪过,希望孩子不要再为了这妖怪胡闹了。

一片嘈杂声中,孩子微弱的声音霎时淹没,辩也辩不过,手又被母亲死拉着扯都扯不脱,孩子顿时急哭了。

他生的黑壮,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像只小牛崽,之前村妇说的病弱体质丝毫看不出。

孩子一双乌亮的眼睛早已经通红了一片,哼哧哼哧的吐着气,拿着袖子将脸上的泪一下子抹掉,最后发现越来越多,竟是擦也擦不完,情绪彻底的崩溃。

他下了死力一把挥开了母亲的手,冲到了桑伶两人面前,怒视过来。

谢寒舟眉心微皱,立刻抬脚站在了桑伶面前,拦了他的眼神。

孩子张嘴就是一句哭腔质问:

“为什么要杀藕哥哥!”

谢寒舟一怔,侧头看了桑伶一眼,只淡淡启唇道:

“身犯血煞者除,这是铁律。藕妖沾了人血染了人命,血煞缠身,自要消灭。他刚才还抓了你去,想要吸取精血,证据确凿,更无可狡辩。”

修真界的惯例,修士铲妖除魔一般都以山野精怪有没有身染血煞作为判断。山野精怪杀人过多,就会沾染因果,修士之于凡人,更甚凡几。

用血煞论过错,这是奉行几百年的铁律。

孩子才不管这什么铁律不铁律的,懵了好一会,从这一番话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软倒在了地上,痛疚抱头: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那年为了从人贩子手里将我救下来,藕哥哥也不会去杀那些人贩子,他这些年总是失控想要去喝血,原来居然是那年为了救我!藕哥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桑伶愣了愣,踮脚越过谢寒舟的肩膀,探头来问:

“你说藕妖为了你去杀了人贩子?”

村妇也走了过来,难以置信的追问着孩子道:

“我的儿,什么人贩子!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此刻,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疑惑和震惊——

大家都不相信,这为非作歹的藕妖怎么突然从吃孩子变成了救孩子的,这坏妖怎么还突然变成了好妖?

孩子哭完了一阵,心神也缓了点,看着众人复杂的表情,他神情呆滞落寞的一句句道了出来:

“是几年前我只有五岁的时候,我和村里的玩伴在山上躲迷藏,突然来了三个陌生人,他们见我落单抱着我就要走,说是拿去卖钱。我想反抗,他们却拿着汗巾捂我的嘴,将我迷晕了。后来,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人都死了,我被救下来了!虽然藕哥哥跑的快,但我知道那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后来,我想尽法子,才和藕哥哥做了朋友,想要报答他。他是一个好妖,他做这些都不是他的自愿。”

错愕中,桑伶骤然反应过来,问了另一个问题:

“按道理来说,要吸食精血必然是不会放过小孩的性命,你是什么时辰被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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