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他死了,时空紊乱,我们就彻底回不去了!”

溯洄之镜惊慌失措,大声叫嚷。

“啪!”

那掌最后落在了树干之上,离着谢寒舟的脊背只有一寸距离,桑伶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刺啦——”

树身断裂,炸开两半,苍白的树干内里倒在地上,明晃晃地彰显着刚刚的攻击极为厉害。

谢寒舟迅速回身,退让开了几步,落到了地上,眉心一皱,显然他也是清楚桑伶刚才的留手。

“你究竟是谁?”

“只是一个路人。”

顶着一张路人脸的桑伶,回答得很是随便。刚才为了方便做事,一张脸早就遮掩成了普通,谢寒舟根本认不出她。

桑伶抬脚离开。既然来的人不是那个仆从,那她今天的守株待兔就算失败了。得赶紧走,不然等会惊动守卫,又是一桩麻烦。

见人要走,谢寒舟眉梢一动,杀意全消,带着几分主人都未发现的喜气,脚下一动,飞身拦在了桑伶身前,不让她走。一个人的外表可以伪装遮掩,可声音却是变不了,他分辨出了桑伶就是之前出手烧了那些仆从的女子。

“竟然是你。”

他眼神灼灼看来,寒霜凛冽的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冰雪消融之后的鲜活暖意,眼神清冽带着暖意。

幽魂出现了大半年,还总在夜半翻窗偷补品。他容了大半年,都未惊动旁人,还时不时放着几样糕点小吃鲜果,让她一起偷去。不想,之前他主动现身,想要和这个幽魂好好聊聊,对方却是陌生冰冷,消失了许久。

最近,他听闻那几个仆从先后出事,还都是意外死亡死状极惨,他就知道是她的出手。今日,他特意拦了那要进园干活的仆从,可算堵住了她。

谁料,树上待着的人却不是幽魂,而是一个眼生的歹人。他只以为自己猜错,出剑迅猛带着杀气,现在分辨清楚了,原来还是她。

这般想,他一下子变得踌躇起来,想了想,将刚才带着杀机的剑收了起来,小声道了个歉:

“刚才,我没认出来是你,没伤到你吧。”

溯洄之镜:……

“桑伶,你刚才把他脑子拍傻了?”

桑伶冷哼一声,不想回答,谢寒舟她从来都摸不透,鬼知道这家伙又想做什么。

谢寒舟见她不回答,更是觉得自己刚才那剑吓坏了人,立即躬身行了一个礼,认真赔罪道:

“刚才是我认错,那一剑都是我的错,如果姑娘还是不原谅,我都随你处置。”

如今只有十六岁的谢寒舟,还不清楚自己五百年后与面前女子的纠葛过往,看起来像是一张白纸。

桑伶眼神冰冷,脚下一动,一个碎开一半的毛桃子被她踢起,斜起一脚已是直冲谢寒舟而去!

这时候的桃子鲜嫩可口,桃身上的毛更是多,落到身上,便是麻痒一片难受至极。更何况,桑伶此举还带着明显的羞辱。

“啪!”

想象中的避让并没有发生,那颗桃子直接落到了谢寒舟的身上,只见他干净的白衣上,一道微黄水痕很是明显,更遑论那头脸上的碎肉汁水。

“你为什么不躲?”

“刚才是我的错,姑娘心中有气是自然的。现在出气了,那我们能变成朋友吗?”

少年明朗的眼神清晰可见,带着赤诚。头脸上粘着难受的汁水,让他眼睛都睁不开,可还是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对上这双眼睛,桑伶却是迅速地摇了头,语气冷淡:

“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永远都不会是朋友。”

十六岁的谢寒舟眉心一蹙,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不过却是很快就放开了。只以为是桑伶说她不是人修的事情,他语气急促直接道:

“世间万物皆是平等,人妖鬼怪都是一般,生活在一样的天空下,哪有什么不同的道。”

桑伶苦笑,无数心酸涌了出来,眼睛里更是模糊一片。

谢寒舟,不知五百年后的你,还记得你十六岁的话吗?你我初见,你就说我是妖邪,要杀了我。如今,你却在告诉我,你我都是一样,走的是一样的路,想要和我做朋友。

“不会!我们永远都不会是朋友,人妖鬼怪永远都不会是平等,这就是世间,这就是世家宗门的道,你们的道就是真道,就是规矩,就是道理!”

掷地有声,银瓶炸裂,迸出一片冰寒,横在两人之中,陷入死寂。

……

桑伶心情不好,对于返回五百年后的心情更是迫切。

残阳似血。

她潜伏在一处假山之后,面前是通往谢府外的一个小门,守卫不多,平时只供下人仆从进出。而院墙之上,只见禁制法阵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明显不能从门以外的位置闯过。

对于现在的冒险做法,溯洄之镜很不赞同:

“刚和谢寒舟吵了一架,现在就急着出府,是不是不太妥当。”

“就要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才要抓紧时间行动。不然明日一早,他睡醒了后,想到今日我扔了他一颗桃子,还臭骂了他一顿,一时气不过,不要告诉谢家主全府搜查抓捕我啊。”

溯洄之镜无奈叹了口气,它觉得谢寒舟并不会像桑伶说的那般做,毕竟之前在园子里不欢而散时,那小子脸上明显就是失落,而不是愤怒。

啧啧啧,他难得有几分八卦心思,小声嘟囔道:

“一个两个,都想着给你生孩子,桃花运太盛也是麻烦。”

音量不高,桑伶只听见了“桃花运”三字,顿时气歪。

“溯洄之镜你一个人叽叽歪歪的在说什么!”

“嘘!来人了!”

溯洄之镜立即心虚的转了话题。

桑伶收了气息,隐蔽的待在假山之中的暗角里。

没有多久,一道人影在假山前移动走了过去,是一个仆从打扮的妇人手里还挎着菜篮,明显是下值回家。

这个时辰掐的刚刚好,守卫大半都去吃饭摸鱼了,只剩下几个凡人形式的看门。此刻,门口只剩下一个老仆在看门,另一个在墙角偷懒睡觉。那个仆从挎着篮子却是不急着走,径直与那个老仆凑在一起聊起天来,一时后门大空。

机不可失!

桑伶使出一道灵气,身形一隐迅速从门口穿出,像是一片清风,没有惊动分毫。

“笨办法果然好用,抓紧时间,早点找到苏落她娘。只要他们两个人远走高飞,躲过谢家灭门之祸。一下子解决两个妖的灾厄,我们就能获得一大把力量!”

桑伶正在兴头上,脚下的速度更是快。

之前在谢府潜伏的时候,她早就从仆从们的口中知道苏落娘的经历了,合起来就是一部血泪史,比木棉花还苦——

苏落娘也是一个妖,却不是修为高深的大妖,而是一个法力低微,被充作奴隶贩卖的小妖。可与她法力低微的实力相反的是她惊人的美貌,传闻中那是让江川都要停止流动的惊人美貌。

她一出现在拍卖会上,便是天价,谢家主一见更是惊为天人,出了无数灵石将其拍下。可惜,以色侍人者色衰爱弛。禁脔与谢家主母的对决中,谢家主很清醒地选择了谢家,妖再美也是玩物。

后来再发生如何,就不可考究了,只知道妖背着谢家主生下了苏落,血脉混杂的半妖惹了他的厌烦。妖直接扔去了南院,让其自生自灭,剩下一个苏落,在谢家主母手中苟延残喘,磋磨长大。

回想完毕,桑伶也已经摸到了一片窝棚前,这里延绵甚广,低矮粗糙的屋舍里积着无数黑水,蝇虫飞舞下,更显得糟污恶臭。

“金碧辉煌的谢府外,修真界有谁知道还有这么一片冷宫?”

余光里,大大小小无数黑影一闪而过,明显就是活人,不过却是活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这里就是谢家的垃圾场,所有不想要的东西,都可以丢到这里,让其自生自灭。在桑伶的眼中,南院更像是一部刻着谢府人的罪证,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身后有一队脚步声响起,桑伶迅速闪身,矮身钻进了一处窝棚之中。

隔着缝隙,是一队守卫提着刀剑巡查到此。他们并没有发现桑伶,很快向前去了。

桑伶冷笑,这队人估计不是为了保护窝棚里的人,而是防止这里的“老鼠”跑出去。刀尖向内,监督清理的人吧。

“你是谁?”

斜刺里,突然一道百灵鸟一般的嗓音响起。

桑伶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双眼清澈干净,正温和地看着自己。轻轻地,疑惑地落在了身上,桑伶却仿若看见了夏日里干净清冽的一条溪涧,溪水潺潺,鸟鸣山更幽。

这窝棚里住着的定是一个美人,桑伶很肯定地想到。

“簌簌——”

屋子低矮狭窄,女子只能跪坐在一片破草席上,经年累月地跪坐,让席子都变得破败不堪,惯常跪坐的位置草席被磨得极稀,渗出了一点泥出来。

那人慢慢挪动一下身子,整个身形都暴露在了桑伶的眼前。下一秒,桑伶的瞳孔下意识猛地一缩,心都像是被人揪了一把,酸痛难当。

似乎是感受到了桑伶的难以置信,那女子抬袖低头,侧开了半张脸。

“小丫头,我吓到你了吧。”

桑伶却是立即将眼中的震惊收了回去,改口道:

“并没有,姐姐容颜依旧,我倒是看呆了。”

并不知当初设计之人是什么心思,这屋子造得极为低矮,连着窗户留的都是一个小小的,只有一拃长宽,因此室内光线极为昏暗。

可修士眼力惊人,桑伶还是很清楚地看清,面前人那张几乎称得上毁了容的一张脸——

只见原本平整光滑的肌肤,像是蘸了水的宣纸,皱巴巴地揉在一起,又像是迅速枯萎的花,泛黄皱缩,十分难看。

可与之相反的是她那极为出色美丽的眉眼五官,像是画轴之上的仕女图,一举一动皆能入画。

女子浅笑,像是画中仕女活了下来,桑伶看的赏心悦目,只是下一瞬,女子的话却是让桑伶惊讶当场。

“感谢你将我枢儿养得这般好,他很开心。”

桑伶:……?

你是装了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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