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太阳焦灼。一过午后,那闷热的空气,便是愈加难耐。

天道宗是临近中午到的城池,虽然众人是坐商船过来,下船后又是马车接送,不用什么腿力,可毕竟现在是盛夏,暑热难消。

陆朝颜跟随师父到了城池后,便在客栈里休息。几个相熟的师兄弟特意邀请她来二楼客栈喝茶,吃些当地糕点,减减赶路的烦闷。

口中茶水温凉,倒是能一减这赶路的暑气。她浅尝了一口,眉眼舒展不少,却是放了茶杯,将这粗糙的茶水搁到了桌上,没有再尝的兴致。

她如今只有十六岁,却生得雪白精致,一身白纱内裹雪锦,梳着飞仙髻装饰玉簪丝带,更衬得宛如月宫仙子下凡一般,高贵美丽。

天道宗包下了整个客栈,这间二楼最大最豪奢的包厢更是只有天道宗的几名弟子在,可众人却是众星捧月般,全拢在了陆朝颜的身旁。

有弟子见她兴趣缺缺,主动开口道:

“陆师姐,听说这谢寒舟是一名不出世的奇才,如今才十六,就已经剑法一绝,碾压无数人了。”

闻言,她却是眉眼不动,似是没有什么兴致,可也没出声打断。

这一番话同样引起了周围弟子的不少兴趣,大家开始了话头。

只是天道宗在东州,所听所闻并不多,不一会儿的功夫,倒是没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有一弟子老家便是这个城池的,对于谢家知根知底,见状立即凑了上前,小声道:

“我听说当年谢家家主的位子并不是谢寒舟的父亲,他上头还有无数堂兄叔伯,要是按资排辈轮到他还不知要多少年呢。不过,谁让他的命好,正好生下了天纵奇才的谢寒舟!这一下,就被当年的谢家主看中,大手一挥,越过子女,直接传位给他,更是放话称,等谢寒舟成年后,这谢家主的位子便就是谢寒舟的了。”

“我去,还有这一番的秘闻啊,我说这整个谢家怎么对一个少年如此看重,原来还有这个讲法啊。这十六岁的生辰,更是觍着脸邀请掌门千里迢迢地过来。”

众人面露惊奇,眼神中却是有几分不屑,显然是不把这种二等世家的弟子放在眼中。

天道宗是修真界第一宗门,网罗无数天才地宝,不论是赫赫有名的修仙大佬,还是资质卓越的年轻修士,在天道宗也是一数一大把,没什么值得称奇的。

只是,陆朝颜此时却开了口:

“谢寒舟?如今他的修为如何。”

“一步金丹。”

那个来自这个城池的弟子,很是笃定的回答道。一进城他就回了趟家,仨瓜俩枣的消息都听了一耳朵,关于谢家前两日出了乱子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

他瞅了瞅陆朝颜一眼,见她好像更关心谢寒舟的事情,便把谢家乱子的事咽下不说了。

对面。

陆朝颜隐下眸中神色,没有再问,仿佛刚刚是一句无心之语,她的唇角却是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满意。

差一点就要修成金丹了,而他如今只有十六岁,实打实的天纵奇才了。

……

谢府主院。

天纵奇才谢寒舟此时也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绕身旁,皆是考察问询关于他修炼之事。

谢寒舟到底少年天才,三言两语皆是切中要害。不消多久,便赢了不少称赞,众人心服。

一场交际渐歇。

众人散开,剩下几个亲近的族人继续停留在主位,和谢家主交谈,话题中心也慢慢转向了天道宗。

“寒舟,真的是少年绝才,这般好的资质和心性,就算是要做玄诚子的弟子,也是能想到的。”

玄诚子,是天道宗掌门,当今修真界第一。能成为他的弟子,不亚于就是坐实了天才的帽子。

谢家主原本因为谢夫人没有审问出那神秘人的下落,有几分阴沉的脸色,顿时舒展喜悦起来。

明明面上都在笑,他嘴上还要谦虚几句:

“寒舟不过就是小才,平日里还算谦虚努力,才勉强能入得了几分眼,怎么能去妄想成为玄诚子的门下弟子呢?”

另一族人立即憨笑接口道:

“听说天道宗已经到了,现在住进了客栈了。等明日,他们就会登门拜访,届时,看见了寒舟这孩子,定是会立即就要收进门下了。”

“天道宗众人已经来了?”

谢家主面上一惊,有几分惊喜的模样,其实眼底并无多余的惊讶。

他早就派人盯着天道宗的行踪,今日天道宗一进城他就知道了。只是,现在族人在场,他倒是不适合展露出自己早就知道的意思,故意反问一句,消除怀疑。

旁边一憨憨的族人,有眼色的立即接口道:

“是啊,家主,今早就到了,听说玄诚子亲自带着门下弟子过来,一行人中还有那门下首徒,传闻貌若天仙的陆朝颜,陆仙子也在。”

谢家主一双眼转到了旁边默不作声的谢寒舟身上,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

听说陆朝颜是玄诚子旧友的孩子,襁褓之中就被玄诚子收为首徒,一手带大,十分爱护。如今,陆朝颜也是年方二八,与谢寒舟年龄相仿,资质容貌性情都是十分相配。他之前给天道宗的帖子,其中便特意点出希望陆朝颜能来,便也是存了将陆朝颜与谢寒舟撮合的意思。

谢寒舟此时却没有对上谢家主看来的眼神,只见他眉眼低垂,神情认真地看着袖子的一块位置,心思飘远了许多——

那处正放着她临走前给他的生辰礼物,被锦囊包着,轻飘飘没有什么重量,一时无法分辨出是什么东西。只是,想到对方交代的话,他还是认真收着,没有直接打开查看。

对面。

此时,谢家主完全不知道自家儿子一颗心,早就抛给了那个谢府要搜捕的神秘人,只还一厢情愿地在思索谢寒舟和陆朝颜的可能性。

他想,若是,谢寒舟明日能被玄诚子看中,还成为陆朝颜的道侣,便是仙途一片坦然,而他们谢家便是飞黄腾达,一举成为宗门第一了。

畅想以后,被梦中情景鼓动,谢家主眼中狂喜,大口饮下杯中的酒水,只见一张脸双颊泛红,像是酒醉般畅快得意。M..

另一厢。

桑伶将苏落安置在了城外的一处荒庙里,先给他上好了药,再将在城里采买的东西留给了他,言明等会就来,就返身回城找猫了。

苏落没有多言,安静躺在毯子上,似在准备休息。

桑伶放心离开,路上,她不确定的再问了溯洄之镜一遍:

“只要今日灭门之祸一过,我们就能回去?”

溯洄之镜肯定开口道:

“灭门之祸是谢家人最大的灾厄,只要避过了这场灾祸,我就有力量,可以返回五百年后了。只是,阿伶,你真的要回去找猫吗?要是碰到了天道宗和谢家的人就是得不偿失了。”

“当然要回去。”

桑伶口气坚定,眼神却是化作了春光一般的温暖:

“当初在禁忌之地,也就只有它陪着我一起跳下来,这般的磨难下,我怎么可以将它丢在五百年前?”

说话间,桑伶已经进了城,从城门出来,道路两旁早就开了无数铺子,饭香阵阵,垂涎欲滴。

只是一时间却是没有看到小黑猫的踪迹。

久等无望,她肚子空鸣数声,无奈只能先拐进一家看起来客多的店,吃完后,却是撑得瘫靠在座椅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切。

血液正全部流向胃部消化,脑子因为缺血,有一种幸福的缺氧感,此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情绪都留不住,她感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日头渐高,刚才她进来的时候正是饭点,店里客人走了几波,她都还在,店家见她久留,收拾了残羹剩饭,还贴心地上了一壶茶水,供她消食。

桑伶也是大气,直接多付了钱,算是歇脚费,这下店家笑得更开心,将此处卷起来的竹帘子轻手放下,与旁边座位一隔,立即变成了一间小包厢,倒是清净不少。

她所在的位置也是取巧,这处靠窗,窗户临河,两面都是高大花草绿植,加之最后一面被竹帘一挡,倒成了一处隐秘之所,只让旁人觉得没有此处,十分隐蔽。

桑伶直接靠坐在椅背上,四肢摊开。暑气被竹帘子一挡,河水川流不息,带动凉风徐徐吹来,十分舒服,她感觉自己眼皮渐渐发沉,半昏半睡起来……

却听到一道温婉稚嫩的嗓音道:

“此处倒还算清幽,就坐这吧。”

桑伶闻声,立即睁眼,困意全消,此时脊背上仿佛有一股寒意扫过,这个声音,她再过几百年也绝对不会忘记。

陆朝颜!

她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面前薄薄的一道竹帘子上——

只见竹帘后,赫然站着几道身影,隔着竹帘间的窄小缝隙,桑伶清晰看见一张稍显稚嫩的陆朝颜的脸。

依旧美丽高贵,白衣绝美,宛若月宫仙子。此时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天道宗弟子的殷勤笑意,众星捧月般的围绕。

桑伶看着她,目中隐隐流动出一丝冷意,这就是陆朝颜的地位。从前在宗门时,若说陆朝颜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那她林伶就是人见人厌的万人嫌——

好事都是陆朝颜的美名,任何坏事烂事都是她去担。原书中剧情如此,陆朝颜板上钉钉的女主位置,而她就是恶毒女配万人嫌的戏份。即使知道剧情,带着系统,拥有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储备,她还是无法撼动剧情发展,被两次推进禁忌之地成为祭品献祭,成为谢寒舟和陆朝颜成名之路上的垫脚石。

桑伶突然觉得,两辈子那么长,她都活了两次,到头来还是一个配角的身份,倒也真是可怜又可笑。

河流对岸垂柳青青,树影斑驳,水声涌涌不息,背后又是最热闹的街市,闹中取静,别出心裁。

陆朝颜此时正侧对她而坐,正朝着河流的方向,眉眼精致美丽。

桑伶手指瞬间紧紧掐入掌心,剧痛难当,一双眼慢慢沁出血丝。

对面。

陆朝颜此时并没有发现竹帘后还坐着一人,她出现在此处,不过是天道宗下榻的客栈饭食粗糙,远不如这里有名。到了饭点,那名土生土长的弟子一力推荐起身带路,她才带着几名师兄弟出来。

只是,此处生意实在火爆,坐了一会都不见店家上来招呼,她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

她现在年岁还小,并没有五百年后的心机深沉。众人皆是发现她面色不对,说话的声音都没了,不敢再去惹她不高兴。

那带路的弟子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不用旁人提醒,见状立即起身,去了旁边有名的糕点铺子买了女子爱吃的小食,全拎了过来。

他火急火燎地几步上了楼,手中食盒很大,这餐馆楼梯放在中间,两旁桌椅又占了不少位置,通道并不宽敞,避过桌椅已是勉强。

最后,眼瞧着要搁到桌子上,他心中一松,手中沉重食盒垂下正巧擦过旁边竹帘,发出“啪”的一声,撞开了竹帘。

陆朝颜下意识抬眼看来,只见竹帘翻起,露出一张眉眼极为普通,却生得一双荏弱艳丽眸子的脸——

而对方却是眼神冰冷,正死死盯着她看。

冷不丁忽然对上一双眼睛,陆朝颜顿觉脊背一凉,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她立即起身站起,拔剑出了鞘:

“你是谁!”

那刚放下食盒的弟子这才发现竹帘之后竟然藏着一人,立即怒喝出声:

“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我天道宗暗中窥伺!”

周围天道宗众人也是同样反应,片刻间,已经踢翻花草,砍断竹帘,将桑伶包围起来。

桑伶没有丝毫害怕,抬手一撑,慢慢站起,面上带出几分笑意,可眼中的冷意却是没有波动分毫。

“天道宗,你们好啊。”

还真是,好久不见啊,陆朝颜。

呵,陆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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