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来信提示,阅后记清,立即焚毁。凤音箫深知其中的重要,不敢怠慢,将它化作烟尘……

凤音箫又惊又喜,总也难以相信,这个暗行御史竟然还是李铭阳——浪海涯。他不是已经革职了吗,不是被查办了吗,不是被处斩了吗,怎么会被重新启用的?

——这事,还得从京城大理寺说起。半年前,他们接管了一件狱讼的案子,官司决劾贪赃枉法人中,有不复听讯的年轻人,他曾是掌断奏狱的言官,补授大理寺左断刑官,却被送到了审刑院,关押狱中。因为事关重大,无人问起,也无人敢审,只在于关押,却并无提请诉讼。

这日,大理寺狱中的大门哗啦啦打开。坐在草垫子上的一个年轻人蓬头垢面,手捧着干粮慢慢地啃着。看见来人,抬起头来,向外张望。来人轻轻挥挥手,狱官打开大门,其余狱监退在一旁。来人身着官府肩披斗篷,遮挡着半个身子,走进监狱中。年轻犯人和来人相互对视一眼,会意地微微点点头。

斗笠轻轻抖动一下,雨滴四溅开来。遮挡着脸颊一闪,年轻人眼尖,便也看个清楚。只见来人偷偷地将一样黄布包裹,暗暗地塞在年轻人手里。凑在年轻人耳边,小声交代:“有人会拿同样的和你交换。记住,暗语是……”

“记住了,还有吗?”

“三更天,有人来接你。记住,出去后,崤山石崖林立处,有个叫妙珠崖的山脚下,救一个孩子,带上他一起走。”

“为什么,原来的计划里没有这个。”

“他就是你们的生命。”来人严正地说,“只有一个人和你联系,其余的,你谁也不要相信。”

年轻人认真地记着,不住地点头:“记住了,王爷。”

“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你记住你的身份是:少堡主,双面侠,江湖人称浪海涯,和玉石商人。”来人道,“你不用担心,这些我早已安排妥当。外面已经有所疯传,你还未到,就已经传开了,你只管去交接。”

“那个人是谁?”

“到时候有人会主动和你接应。来人若问说——”

“‘人行万里路,总有故乡人?’我就回答,‘他乡景再好,怎如久别亲。’”

“正是。至于别的事情,一概不要回复。你也不必多问,对方也不会告诉你什么。”

“记住了。”狱中人再问道,“那个人是谁?”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不必担心。”

“我的使命是护送御龙佩和保护那个孩子?”

“正是。一旦暴露,你就自行了断。——尤其是这个孩子,比天都大。”

“是。”浪海涯道,“可是,先前交代的只有交换信物,没有护送孩子一说。”

“这两件事就是一个目的,不可分开。有物无人,等于无用;有人无物,等于无功。”

“我明白了。放心,王爷,一定完成使命,不辜负王爷的重要与知遇之恩。”

来人交代完后,站起身,整顿一下衣裳,故意高声说道:“明天就是你的忌日,今天这顿饭,你要吃好。”说着,站起身,再次郑重地看着狱中年轻人。年轻人暗暗地点一点头,也同样高声地说道:“生死有命,有何惧哉,哈哈哈……”

长啸之声回荡在幽暗的大理寺狱长廊。

第二日,从大理寺出来,年轻人换好一身戎装衣裳,急忙换了一匹快马,直奔东南而去。西街法场上,三声追魂炮响,一个貌似年轻人的家伙,身穿囚犯衣服,被刀斧手砍下头颅。提刑司官验明正身,将这个冤死鬼装上大板车,拉到了荒郊野外……

年经人快马加鞭,丝毫没有停歇,一口气跑出了二百里。落日前,他来到了一座高山前。他把马拴在一棵树前,独自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攀缘。穿过一个山洞,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坦开阔的土地上,矗立着巍峨高耸的楼阁殿宇,这里就是南粤龛灵宫。

这里原是太子赵竑的一处秘密行宫。

只因朝廷政权纷争,才使得这里成了江南武功流派的一大驻地。原来的明目,也渐渐地消减了。不过,这里看上去,依然规模宏伟,气势不凡。群山脚下,一处宫阙楼宇,直到南山。林木丛中,溪流淙淙;栈桥嵬嵬,巉岩怪石;行人稀少,而山势陡峭,仿佛隐藏着许多秘密。

这里也是李铭阳——化名为浪海涯的习武之地。后山之上,埋着他的师父骆雁飞和师伯等。在长辈中,只有师叔鬼无阎还活着。可是,他却背叛师门,攀附富贵,为奸佞所用。现在不知何处,更不知死活。

李铭阳,——不,现在应称为双面侠浪海涯,——踏进大门。迎面出来一个女子,这个人就是她的生死搭档,飘如絮。她字为柳,号舞仪,手中珞金宝扇。这个如花美眷,着实让凤音箫嫉妒。

二人完婚不久,一直与浪海涯分隔两处,不得相见。而浪海涯,以荣王贪腐一事受到了牵连,被送进了大理寺狱中。这是梅王爷与荣王巧设的计谋,让他公开消失,然后再用借尸还魂之计,完成传递御龙佩和护送幼帝离京保命的使命。飘如絮只是隐约知道一点,详情当然不知道。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龛灵宫等待命令。

梅王爷曾悄然来过这里,嘱托她道:“你父与我是世交,没有想到的,却是突然离开。李铭阳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要耐心等他回来。现在,大理寺已经查明,事情与李大人并无大的瓜葛。”

飘如絮道:“如今他入狱,生死未卜,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父亲又是死得不明不白,我怎么可以一点什么都不做?——我也知道一点,魏子铭就是最大的嫌疑。”

梅王爷思忖道:“李铭阳一回来,一切都会改变的。只要你耐心等待,就是对他的支持。至于你父亲的仇,与国事相比,当在第二位。记住: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你要有耐心。”

“那您能保证他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梅王爷只好道:“不久就会回来,你不要妄动。你要知道,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也是为了一件大事。家仇国恨,你要分得清楚。”

飘如絮低头暗自神伤。一是亲人父亲离奇被害,二是夫君锒铛入狱,一个人在这龛灵宫不得出门。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她曾悄悄离开过这里,不出数日,梅王爷便派人来正告她:如果走漏了消息,害了夫君李铭阳,你终生都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请你好自为之。

飘如絮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在家里,她也是大小姐。父亲娇惯,家人宠着。自己又有武功,哪里还有什么约束。

如今,李铭阳,也就是化名为浪海涯,终于回来了。飘如絮抑制不住激动,一头扑在他怀里,抱头痛哭。浪海涯安慰着,将她扶到了屋子里。屏退侍从,转身关好门,道:“如絮,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坐下来,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只是梅王爷来过几趟,劝我耐心等着,他说你一定能回来,果不其然,真的就回来啦。”飘如絮破涕为笑道,“这回我们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了,我也不要提心吊胆的睡不好吃不香的。”

“如絮,我这次被释放出来,恐怕难以平安度日了。”

“为什么,不是说没什么事儿吗?”

“如絮,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给你听。记住,每一句话都得记在心里。——答应我!”

飘如絮也严肃起来,道:“一定能记住。”

“你,我,是带着使命的。若不将功折罪,往小里说是革职查办,往大里说,就可能就是贬谪流放。”浪海涯道,“所以,这项任务关乎家国兴亡,不可小觑。”

飘如絮听了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声音急躁地说道:“这哪里是释放,这是流放?——本来想你回了,家父的大仇就可以报了,没成想,还是无望。”

“如絮,不就是因为这个国家动荡,支离破碎,才会有我们这些百姓难以安稳?所以,先国后家,谁也逃不过。”

“别说了。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吏,不还是照样醉生梦死;还不是照样吃喝玩乐,谁把他们怎么啦?”飘如絮激愤地说,“只有我们,还在为他们卖命,还在为他们,出生入死……”

“如絮,”浪海涯喝阻道,“不管别人如何,将来定有公论。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最要紧的事儿。好好准备吧,我们祭奠完我的前辈师父,龛灵宫交给管家,明天就要出发。”

“去哪里,干什么?”

“离开龛灵宫,去武宫山。”

“那里不是北帝阙天阁的地界吗?”飘如絮惊讶地说,“你们两地很早就是世仇,到那里去干什么?”

“这些不用管,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浪海涯道,“现在,记住,我是少堡主,双面侠,江湖人称浪海涯,和玉石商人。而不是你所知的副职御史,你是我的妻子,负责看好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谁的孩子?”

“这个你不要管,谁也不知道,但,他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命。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还有,我们不能分开走,也不能分开行动,一定要在一起。”浪海涯道。

“那是一定的。还有呢?”

“现在记住这些就行了,我收拾收拾。”

浪海涯脱去外面脏兮兮的衣服,换上了一套江湖武士的行头。从暗室里找出他那把习武时,师父赐予他使用的天裂剑,握在手里,仔细掂量:“好久没有用了,有些生疏了。”

飘如絮也一样将她的得心应手的珞金扇拿在手里,喃喃地说道:“父亲,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如絮,此次行动非同小可。一定要分清主次,”浪海涯道,“相必梅王爷早已交代了,一定要相机行事。”

“我知道,”飘如絮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还有,我们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是龛灵宫的少堡主,是玉石商人,你是枫林寨的大小姐,我们是夫妇关系。”浪海涯道,“我们会在半路上解救一个孩子,带着他上路。”

“孩子?”飘如絮惊讶地问道,“又是那个孩子?你说了两三遍了,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要解救他?”

“我说过:他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任务,也是我们成败的中心。”浪海涯道,“他在,我们就在,他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就得去死。”

飘如絮有些不耐烦,道:“我们又不是走镖押镖的,他们怎不请镖局押送呢?——带着孩子,我们行动一定不方便,也有很大的危险。”

“是,这是自然。”浪海涯道,“只要我们把他护送到目的地,我们就完成了任务。否则,危险随时都会来临。”

“我不去,我们没有接到这样的任务。”

“那你就得死。”浪海涯斩钉截铁地说,“之所以用你,是梅王爷再三考虑的。如果不是你父亲的功名,想来你还会在枫林寨呢。”

“我宁可回枫林寨,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

“那你事先为什么不和梅王爷说?”浪海涯道,“我们是一个整体,必须一起去做,这不是商量,是死命令。你今天离开龛灵宫,明天就会有人为你收尸。”

飘如絮被浪海涯的话震住了,直勾勾地看着他:“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做的事儿,只有将来才会有定论。你是我的妻子,需要你去做。答应了就得履行职责,这就是使命。”

飘如絮本想争辩什么,却又不能开口。浪海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改变主意,便问道:“这些日子,除了梅王爷,还有谁来过?”

对浪海涯的突然问话,飘如絮显得很不自然:“没……没有谁……来呀,怎么啦?”

“现在我告诉你,我们是梅王爷做媒,成为夫妻的。现在你要是反悔,还来得及。”浪海涯道。

“我没有后悔,我只是想为父报仇。”

“那是私恨。我答应你,事情结束后,我们就了断。”浪海涯道,“不过,我们一旦上路,就没有回头路。你,只有这一晚上的时间思考。”

飘如絮沉默了好一阵,道:“我若不去,你是不是就不能完成任务?”

浪海涯平静地说道:“一定能完成。只是,梅王爷不忍心将你留下。”

“为什么?”

“那样,你可能会一辈子隐姓瞒名,一辈子消失在众人视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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