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回到客船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寇仲方才从林间出来,一身晦气的走到船内。

虽然因为面具的原因,使人看不到他极为那看的脸色,但人在沮丧之时不经意所流露出的动作神韵却是瞒不住有心人。

“莫神医,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女孩子最为细心,首先发现寇仲不对劲的是沙家的小丫鬟,见寇仲闷闷不乐,主动前来问询。

此时寇仲因为大展伸手,几天时间就治疗好沙老爷子的疑难病症,虽然装扮的丑陋不堪,却依旧赢取了许多人对他的尊敬。

此时见神医郁闷,自然有人表示关心。

寇仲自然不能不理,解释道:“哈,没什么,只是背井离乡这么多时日,忽生归乡之情,因此有点想家。”

他这句话说出,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我与小陵从小父母双亡,两人相依为命,如今更是浪荡江湖,四海为家,我哪里还有什么家乡?扬州能算么?”

一霎时,他心中竟然想起了在飞马牧场生活的日子。

在飞马牧场的一段时间里,那是他与徐子陵所度过的最为平安喜乐的日子,两人为了牧场主尚秀珣的贪嘴,费尽心力想出各种各样的点心或者食物来博取大小姐的欢心,后来又遇到了鲁妙子,两人得蒙鲁妙子看重,交给他们机关杂学,兵书战策,将胸中所学尽数传给两个人,但奇怪的是直到临死只是,却依旧没有将杨公宝藏的任何信息透露给他们两个人。

他摇了摇头,思绪重新回归。

但刚才迷恋怀念的情绪极其深刻的从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纵然是在昏黄的灯火之下,仍能够使人感觉到他这种惆怅的思念之意。

年轻的艳婢捂嘴娇笑道:“莫神医医术这么高明,这次进入长安,定然会声名鹊起,成为人人礼让的神医,到时候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那才叫不枉你行走江湖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在寇仲不断点头应和的声音中,年轻俏婢伸手在胸前轻轻捏了两下,笑道:“哎呀,莫神医你的身体好健壮!”

娇笑连连的进船舱去了。

寇仲一脑门子的冷汗,没想到自己装扮的这么丑陋,竟然还有丫头春心大动的送上门来,自己今晚若是进入这婢子的房间,定然能成就好事。

想到自己初次上船时,人人因为他长得丑陋而面带厌恶不屑之情,此时与当时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不由得感叹人心转变之快,而弱者天生对强者的攀附。

他此时虽然长得丑陋,却因为有一身精湛的医术,在这些丫鬟眼里,自然也就成了强者,所以在对他神情大为改变,甚至要自荐枕席。

好在此时是在身晚上,又是在船头,没人发现这丫头的小动作,若是被沙家人发现,自己恐怕有口也说不清。

他正心乱之时,忽然大笑声从身边传来,杨易拿着酒壶走到了他的身边,在船边盘膝坐到,“美人儿暗自邀请,何不去风流快活一场?”

寇仲心中一凜,他在船上之时,功聚双耳,时刻关注杨易的一举一动,这客船虽大,但却无有一人能够逃过他的感知,但杨易明明在他的“注视”之内,可此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心神感应与视觉之间的反差,使得他难受的差点吐出血来。

勉强打起精神,寇仲哈哈笑道:“大丈夫何愁无妻?当此乱世,男儿正是建功立业,征战沙场的大好时机,对于女色又不如无,免得乱了心性。”

他这句话说的豪气干云,但在杨易面前,却颇有底气不足之感。

杨易摇头失笑,将手中酒壶扔了过去,“建功立业成就不世功名,又怎会能让他人来左右自己的意志?”

他眼望长空,看着天空的诸多繁星,淡淡道:“寇仲,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真的决定要参加这争夺天下的游戏中去?”

寇仲见他站在船边,负手而立,人在眼前,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融入虚空,已经抽离出这个世界,到了另一个极为遥远不可测的地方一般,心中更是惊惧。

伸手接过杨易抛来的酒壶,看也不看,便灌了大大的一口,放下酒壶,动容道:“这是什么酒?这么醇烈?”

杨易的声音如同在另一个世界传来,“这是皇室贡品,一般的平民百姓很难喝的到。”

他叹道:“在这个世界中,阶级的划分无所不在,就像这壶酒,我可以随意喝,甚至倒进河里也无所谓,但寻常百姓却甚至连这酒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就算是听说过酒名,对于味道也只能凭空猜想,而无机会真的品尝一下。”

寇仲沉思道:“这就是王室贵族与普通百姓的区别么?”

杨易道:“不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所谓的贵族子弟怎么能真正的了解民生疾苦?就算是知道,也只能看到了表面,而无法真的从百姓的角度看问题。因为他们从小就天生就过惯了高人一等的生活,纵然嘴里说的漂亮,但终究还是还是差了一层。”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寇仲喃喃道:“好诗句,确实是这样子!我和子陵在扬州讨饭之时,有时候见到富贵人家将大好的骨头肉块倒给狗吃,却对两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无动于衷,毫无怜悯之心。我和子陵两条命,在他们眼里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他深吸一口气,对杨易道:“大家都是人,都是两条腿,两只眼,之因为出身不同,他们富贵子弟就能大鱼大肉,甚至是鱼肉乡里,而我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就注定要讨饭度日,甚至最后在无人知道的小角落慢慢的冻饿而死?”

他攥起双拳,盯着杨易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甘心!我逼着子陵与我一起去学堂听讲,一起偷偷学字,就因为我心中不甘!我在老夫子口里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低声咆哮道:“为什么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废物要高高在上对我们呼三喝四,反而真正有抱负之人却为他们做牛马狗?他们难道就天生就是贵人,而我和小陵等人天生就是奴才?”

他声音慢慢平静下来,“所以我不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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