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孙小姐病了许多年,病情与杜若姑娘十分相似,可是我为杜若姑娘诊断多日,却也不知从何下手。

她身体柔弱,脉象不平稳,有事甚至把不到脉。

对此我耿耿于怀多日,始终记着杜若覆着轻薄面纱,病殃殃躺在榻上说的:“今生能遇顾公子,实属杜若所幸,只愿杜若去后,顾公子能摘一株梨花放于坟前,杜若感激不尽。叶公子也不必介怀,我这病不知请了多少神医,终是无用……”

别的神医那是假的,我这个真神医怎么能让我未来的师娘受病痛折磨呢?

而且,将师娘救活了,没准师父就不让我还钱了!

我将倒在杜若身边哭的死去活来的杜皎皎拉出了春香楼,因为事情的繁忙,早已将提亲之事抛诸脑后。

杜皎皎瘪嘴:“叶安阳你做什么?姐姐都病成那样儿了你还不让我陪她!”她一边抹泪,一边向春香楼的方向走去。

我拉住了她:“哎,你急什么,我听说南城的孙小姐也得了这种怪病,我曾在叶家医术上看过一次,或许再找到一个患者,咱们就能救回你姐姐!”

皎皎细眉微蹙,半信半疑:“真的?”

我双手抱在胸前:“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皎皎摇摇头。

对于杜若我有些自责,毕竟人家心善收留了我和师父,可是我平日里不曾见她,就算见了她,她也是以纱覆面,所以多日里未曾发现她已经病的这般严重。

而师父没有发现,则是因为杜若见师父前定要保证自己没问题方去找的师父。我不禁感叹世间女子多深情。深情的快要将一条小命交代在这样一个根本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上。

我们一直往南走,走到一处石桥边,看见了一群人围绕在一处。他们挤在一起,会是什么呢?

我和皎皎有一个毛病,就是好奇心太过严重,一看到人多,马不停蹄的凑了上去。

皎皎比我矮很多,踮起脚来还是看不见。

知道官兵来了,我们才知道为何如此热闹……

人群散开后,方才聚集处原来是躺了一具尸体!

尸体被水浸泡时间过长,皮肉已经开始腐烂,并且泛白。

所有人都蒙着鼻子,而我没什么感觉,毕竟过去我在黄泉与一堆尸体相伴,如今看到尸体竟然会觉得有几分亲切……

皎皎盯了尸体看了半晌,踮起脚来靠近我的左耳:“你看他像不像那个王老五?”

眼神不错嘛凡人!

“就是他”我肯定道。

“他怎么死了?”

“我怎么知道?”

我看他衣着倒也完好,身上并无淤青,看似像是中毒,碰巧前几日我给他服了毒,莫非是有人想嫁祸于我?

果不其然,突然有人从人群中冒出来,用手指着我:“对,官爷是他!一定是他!”

官兵让他出来,他指着我:“那天他在君悦阁给这个人吃了一瓶子毒药!”

所以呢?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我指着地上的尸体:“药是我给他的,不过解药我也给了”

皎皎在一边呆滞了好一会儿:“对啊对啊,药是安阳给的,不过安阳给了解药!”

“原来如此”官兵暗叹一声,然后呼到:“将此人带回去!”

“不是他,你们怎么能冤枉好人呢?”皎皎挡在也前面,这时候她倒是仗义。

我将他推到身侧,轻声对她说:“回去找我师父”

我也不知道她听清楚了没,反正我被带走的时候她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像是被吓傻了。

“他不是那个叶神医吗?”

“对对对,好像就是他!”

神医会杀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吗?

可能会吧……

我被狱卒十分客气的丢进了肮脏不堪的大牢,官兵果不其然的说了“你老实点!”

我咧开嘴一笑:“官爷我最老实了!”

他们几个瞥了眼我,觉得我都来了这种地方,那绝对是可以任他们欺负,眼神中带有几分蔑视,然后漫步离开了。

几根木桩子就能困住我?我从枯草堆上爬起来,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灰尘,走了几步到木桩子面前,我看着这木桩间距着实有点儿宽,我一把头伸出去,整个人就出去了!

哈?

我还有点惊讶,这与天庭上那个带着天雷的炼狱完全不可相提并论呢……

那杆子手腕一般粗细,伴着噼里啪啦的闪电声,令人望而生畏,而这人间大牢的木杆真的不是做摆设?

惊讶之际,几个人从隔壁牢里窜了出来:“瞧瞧瞧,又来新人了!”

新人?我?

我礼貌对他们一躬:“在下叶羽,见过各位狱友!”

几位狱友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文邹邹的貌似书生的我,看我的眼神便像极了看天上的第十个太阳。

“兄弟是怎么进来的?”穿着囚服的大胡子一边摸着他扎人的胡须问。

我靠在木栏上:“被人设计陷害的呗,你们呢?”

皮包骨的一个驼背长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张家的火是我救的,他们非说是我放的!”

“还有这种事?”

大胡子也唉叹一声:“我啊,在孙小姐家中做粗活儿许多年,孙小姐人好,可是她那个奶娘太他妈狠毒,说我偷了他们家东西,不仅给我赶出来了,还报官把我抓起来!”

啧啧啧,这都是些什么坏人!

我自诩不是个好人,至少还是能分得清青红皂白的。

“对了,你说的孙小姐可是城南孙家的那位嫡女?”

大胡子细目微睁:“就是她就是她,不过孙小姐养在深闺从来没人见过!”

“那必定是位绝色了!”

红颜薄命,大概说的就是他们这种倾国倾城的凡人女子。

大胡子摇摇头“孙小姐住在内院,我在外院干活,虽然没见过,不过她婢女都说这是和心善的娘子。”他顿了顿,问我:“兄弟居然知道孙家有个嫡小姐!”

正聊的热火朝天,不宣传大声呼道:“干嘛呢干嘛呢,一个个给我安分点儿!”

一眨眼的功夫,这些狱友就像泥鳅一样窜进了自己住的牢房。

我与大胡子一墙之隔,我蹲在墙角问他:“你方才说孙小姐奶娘十分恶毒,那是怎样一个恶毒?”

大胡子倒是热心,一见我与他搭话,心里乐呵的紧:“那女人待下人不好,待小姐也不好,不过夫人早逝,连小姐都怕她!”

唉,怎么都是嫡出,孙家小姐和叶安韵差别这么大呢?

叶安韵是我孪生妹妹,一辈子不愿唤我一声兄长,巧的是我也不喜欢她唤我。这丫头生性爱胡闹,尤其喜欢无理取闹,她换过的奶娘比衣服还多,那些奶娘见了她,活脱脱像见了十殿阎王。我觉得今后若是谁家娶了她,不出半年必定失心疯。

“兄弟,难道你看上我家小姐了?”

见都没见过,何谈看上不看上……我觉得凡人这逻辑十分奇怪,一会儿说我欠了师父钱,就要做他的人,一会儿又说我喜欢什么孙小姐……

我摇了摇头:“怎么会,不瞒兄弟,我是一个大夫,听说孙小姐久病在床,我身为大夫是绝对不能坐视不理的!”

大胡子惊讶的打量了我一番:“哇哇哇!兄弟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居然还是个大夫!”他顿了顿,瞳仁骤然一缩:“你你你……不会是最近来丰州城的那位叶神医吧?”

“嘿嘿”我严肃的蹲在墙角,理了理袍子:“正是在下,今日我方才打算去拜访你们孙小姐,哪知就被逮住了,还被关进这里,这才与兄弟结识!”

大胡子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说完,一双布满老茧的粗手一拍墙壁,砰一声连着我耳边都在震动:“这群狗东西,连叶神医都抓!”

对,这群狗东西,居然连我都抓!

大胡子一阵的长吁短叹,哀叹了这群狱卒将我关起来就延误了他家小姐病情,无时不刻不在与我讨论如何从这大牢逃出去。

虽然是一介粗人,却有情有义!

我在略微潮湿的草堆上躺着,仰头从最高处的那个小窗里看到外面的月亮,月牙低沉,清风徐徐,一丝丝月光自窗户透过,轻飘飘撒到我身上,这是我在大牢里唯一体会到的美景,过去却从未觉得越来月亮如此之美,月色如此温柔。

那么,到底是谁要害我呢?

我不免想到了这里。

知道我是叶家嫡子的其实并不多,只是知道丰州城来了一个叶神医,叶家家大业大,弟子遍及九州。又正好看到了我给狗爷解药……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谁设的一场局?

那天狗爷给我演了一场戏,然后借我之手除掉王老五,最后他自己落得一身轻,将牢狱之灾全部推在我身上?

这个几率倒是很小,我与狗爷素不相识,他也并未知道我是一个大夫,如此说来,借我之手杀人就没多大可能。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脑子都要绕糊涂了,干脆放空,什么也不想。

反正师父会救我出去的!

我侧身看了看熟睡的各位狱友们,暗道:“我也得把他们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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