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从记事儿以来就是一个孤儿,每天破衣烂衫地混迹在街头,经常受到各式各样的屈辱,偶尔还得从狗嘴里面抢吃的。直到有一天,正在四处游荡的我不经意间听到有人谈起铁刀门,他们谈论的重点是入了铁刀门如何如何有前途,而在我看来却是那简单的“一日三餐”和“衣食无忧”更有吸引力。我跋山涉水来到大理城,找到铁刀门,师父本不愿收我,他看出来我浑身的戾气,可是我跪在门口求了3天3夜,直到昏迷不醒,终于感化了他。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从天一亮就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我几乎被雪完全覆盖的时候,师父推开了铁刀门的大门,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哎,该你死在我铁刀门里,怎能让你死在门外。”说着话一把将我提起,抗在肩上。我那时候全身已经完全麻木,唯有双眼涌出了泪水,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心里暗暗发下誓言,那就是我这条命一定要死在铁刀门里。

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我看到的是林中燕,一头乌发披肩垂下,双眸闪耀着无限的光芒,这是师父的女儿,第二眼看到的是林一木,高高的个子,穿着单衣在背对着我倒茶,这是师父的大弟子。中燕在床榻边上好奇地瞅着我,见我醒来,兴奋地回过头对林一木喊道:“大师兄,他醒了。”随即回过头来看着我,问道:“你是什么人啊,怎么身上那么脏?”从未有过的羞耻之心蓦然膨胀,我不知如何回答,恨不得再次昏过去。林一木端着茶走过来,善意地说道:“他是一路辛苦来到咱们这里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师父就是看他有决心才收的他,要是都打扮地跟你一样漂漂亮亮的话,师父才不会收呢。”中燕撅起小嘴,不服气地说道:“哼,他是我爹,不收也得收。”我被中燕的可爱给逗笑,他们见我笑,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多少年过去了,这个场景却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我们3个人在温暖的屋子里开心地笑,我有时候经常在想,人要是永远不会长大那该多好啊。

后来师父慢慢开始教我武功,说来也怪,林一木和中燕都比我基础要好很多,但同一招施展出来却没有我的厉害,中燕还不服气地问师父是不是偷偷传授了我什么诀窍,师父一笑,说我是练武的材料。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一木开始慢慢疏远我,而我和中燕则越走越近,然而大家都不挑明,面子上还是和和气气,直到有一天。

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春日,我带着小师妹想到铁木山上去玩,那时候铁木山还是铁刀门的地盘,师父在山上种了很多珍贵的药材,每天都派人轮流守山,不允许任何人上山。正赶上那天是林一木负责,我到了铁木山下见到是他在把守,知道他不喜欢我便心生退意,奈何中燕不知哪来的脾气,铁了心要上山,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求他,他嘴上客气却根本不松口,当着中燕的面如此让我难堪,我迫不得已和他动起手来,很轻松就将他击倒,我带着中燕开开心心在铁木山玩了一天。可是等到我们下山的时候,竟看到师父带着铁刀门所有的弟子立在山前,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但没想到错这么大,当时就跪在了地上,中燕也从没见过师父那么生气过,跟着我跪了下来。师父罚我一个人在铁木山闭关三个月,我不觉得苦,可是等我下山的时候,竟然发现中燕被不知送到了什么地方,我问遍了铁刀门所有人,大家都说不知道,从此我心灰意冷,专心武功。

再见面就是师父临终的那一天了,中燕风尘仆仆地赶回铁刀门,她如雨打的荷花一般娇艳,却身边寸步不离跟着一个男子,我和她打招呼,她冷冰冰地敷衍了几句,仿佛和我不曾相识。我有些恼怒,想要和跟着中燕的男子理论个清楚,没想到刚一上去就被早已埋伏好的林一木等人给偷袭,并以此为借口将我逐出师门。事实上林一木根本就是害怕我抢走掌门之位,铁刀门素以彪悍著称,每一代都是比出武功高的人担任掌门,他趁着师父病重的关节,剥夺我参加掌门争夺的资格,最终成为了铁刀门新一任掌门。

在同一天里,我失去了最爱的人和铁刀门掌门之位,试问换做是你的话,又怎能不恨?所以我找到了这黑风寨,借黑风寨的力量完成了对林一木的复仇,可恨的是,中燕和那个男子不知被他藏到了什么地方。我没有简简单单杀掉林一木,这样做的话太便宜他了,我毁掉了他的铁刀门,就如同他毁掉了我的一切那样彻底,哈哈哈哈……

陈一刀意兴阑珊地讲完自己的故事,仍在大声地笑,我看了一眼风飘飘,她正紧皱眉头在想办法,我有点等不及,率先吐槽说道:“你不认为你的经历很像‘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吗?”陈一刀愣住,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我直白地说道:“铁刀门养大了你,教你武功,你反过来为了一点小事儿做出那样的事情,你不觉得昧良心吗?”风飘飘早已被我的话给气得满脸通红,她本来是打算顺着陈一刀的话说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生还的机会,没想到我直接把话堵死,让她好不气恼。

陈一刀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用最冰冷的语气说道:“你认为的小事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

我插进去一句话:“同样你认为天大的事情在别人看来也是小事。”

陈一刀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大家看法不一样,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咯。”

我笑了起来,回应道:“人在做,天在看。恶能逞一时之强,终究抵不过善的力量。”

陈一刀暴怒着说:“你懂什么叫善,什么叫恶?当你快要饿死的时候,你必须从另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手中抢食物才能生存下去,更可怕的是,那个人还比你强。这个世界只有生存与死亡,不存在善恶。上天赋予我生命,我就要尽力过好它。”

我越发冷静,义正言辞道:“困境从来不是作恶的理由,如果说为了生存抢食物还算可以被理解的话,那么你借黑风寨反扑师门的时候,难道说铁刀门的存在威胁到了你的生命?还是说你只是满足自己内心的私欲?”

陈一刀理屈词穷,不耐烦地说道:“江湖事江湖了,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江湖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他多次强调“江湖”,希望以此混淆善恶之辩。

我知道今日再无生还的希望,说话毫不留情面:“即使身在江湖也丝毫不影响身而为人应有的善恶观。”

陈一刀已经被气炸了,再不废话,扬起手中的金丝大环刀就是一招力劈华山,他在之前看出来我只会用这一招,故意以此来羞辱我。我心知这一招技巧不大,拼的就是力量,于是干脆运起全身内力用同样一招朝他劈了过去。陈一刀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则是全力一击,两把刀在空中发出巨大的撞击声,直震得我虎口发麻,失手让铁刀飞了出去,不过再看陈一刀那边也不好受,只见他摇三摇晃三晃,终于靠着将刀撑在地上才站稳了脚步,显然他过于轻视我,只怕使了不到一成的力。陈一刀叹道:“好小子,没想到内功练得好不错,超过一般人,可惜了了。”我很淡然地说:“无所谓,游戏而已。”陈一刀点了点头,边说着“好、好、好”,一边重新扬起金丝大环刀朝我砍来。

此时我手上既无兵器,体内亦无内力,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偏偏在这时候我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我想看一看蓝田玉现在怎么样了,可是狂刀破风之声已然传至耳边,我仅仅做出半个扭头的动作时就已经感觉到冰冷的刀锋接触到皮肤,我几乎可以预见到脖子的鲜血喷涌而出的样子,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天空中急速飞来一支长箭,来势凶猛,直指陈一刀的要害,他若是执意砍下这一刀的话,必然无法躲开长箭,若要让过长箭的话,又必须放弃这一刀。对于陈一刀来说,杀我是随时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为了早砍一会儿就冒那么大的风险,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收刀侧身,躲过那一箭。

我对自己捡了条命并不感到兴奋,因为眼前的处境依旧是艰险无比,可是当我顺着箭来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我的心中立刻点燃了希望,我看到是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在铁木山遇到的大风起兮。他一袭白衣如雪,手持巨弓站在聚义堂的房顶上,很显然他是认出了我才出手相助的,他见暂时击退陈一刀,立刻伸手右手在空中挥舞,大喊道:“小呆,咱们又见面了!”

我心说大哥你不用这么浮夸吧,总共离着不到20米的样子,何况你还是顶尖高手。这个时候风行天下帮的人群中很多人都认出来他了,尤其是那几个姑娘,一个个惊呼起来,我这时候偷眼打量蓝田玉,正看到她也在注视着我,我立刻装作扫视大家安危的样子,目光最后落在大风起兮身上,朝他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大声说道:“是啊,你还在大理呀。”

大风起兮看起来还是挺享受被欢迎的,他冲着众人一一摆手,跟着抛开巨弓,擎出腰间宝剑,脚下轻轻一点,落到山贼围成的圈内,向我抱怨道:“喵了个咪的,我听说南疆有一种大怪兽,因为怀念当年在远古时代狩猎的经历,所以想去猎杀一只,没想到这青山恶水出刁民,遍地都是山贼啊,还挡着路,你们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那个关卡上来的吗?”

自打大风起兮出现以来,陈一刀出于谨慎的态度向后退了几步,可是当他听到大风起兮说自己是从关卡上来时,不由得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问道:“你说你是从落剑关闯上来的?”大风起兮回过头瞅了他一眼,又回忆了片刻,思索着说道:“那个关口的墙上好像有个什么‘剑’,没注意,怎么了?”我注意到陈一刀面色阴晴不定,握刀的右手慢慢张开,金丝大环刀随即自由落体下坠,他猛然间弯下腰伸手左手稳稳地接住刀柄,再将刀送回右手,同时大声说道:“好好好,今天来咱们黑风寨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今天我就来见识见识你们这帮新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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