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木材厂,能提供足够的木料?”

在制衣厂,张昌贵没有说过话。

可看到在江边的木材厂的规模,他有些担忧。

“具体不知道,问问呗。现在不找他们,能怎么办?”刘春来心中也没底。

一个县城的木材厂,怎么也能供应出三五十套家具的木料,至于后续,就只能找木材厂的人协调,从沿岸上游地区调集木材。

要不是刚好遇到张昌贵,家具厂的准入门槛又不高,刘春来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这问题。

一圈青砖围着不多的建筑,大门口的道路坑坑洼洼。

一个人都没有。

对于骑着自行车过来的三人,收门的门卫连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这会儿已经快五点了,即将下班,平时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的木材厂,这会儿连厂里上班的人都没见到几个。

大家估计都已经准备好下班了。

“同志,请问买木材该找谁?”刘福旺从刘春来手中争取到了拿钱砸人的机会,这种事儿,自然不会放弃。

门卫这会儿正在拿着一份旧报纸看着,听到有人问,头也没抬:“里面找厂长,快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这会儿还早呢!”刘福旺愤怒地想要跟对方理论。

刘春来直接拉着他爹进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热天太热,中午的时候都是在家里干别的,下午四点之后才出门干活,一直到八点半后天黑才收工回家。

可城里不是这样啊。

刘大队长估计也没有跟这些单位打过交道。

外面看起来挺小,不过进来后发现,内部还是很大的。

入口左侧,是一排同样青砖黑瓦的房子,每个门口都挂着黑底白字的牌子,写着每个房间都是谁的办公室。

右侧则是一排脸盆大小的笔直木料做柱子,牛毛毡为顶的敞屋。

里面摆着几台锈迹斑斑,外表油漆都已经看不清本来颜色,脏得不行的锯床跟刨床等设备,地上倒比较干净,除了风吹来的各种垃圾,锯末都看不到多少。

更远处,则是大堆堆的木料整齐摆放着。

一人抱不住的粗大松树、比人头还大的柏树,就这样堆在里面。

“这料够了。”

张昌贵看到棚子下的木料,点头说道。

刘福旺径自走进了挂着“厂长办公室”的房间。

里面没人!

“人都死完了?厂长在哪里?老子要买木料!”刘福旺也懒得去找,站在门外,扯开嗓子吆喝了起来。

看着老头子这架势,刘春来直往后退。

“吆喝啥?下班了,买木料明天来。”一个办公室里面,伸出一个脑袋,对着刘福旺不满地说到。

这是一个女人!

起码得四十出头,而且是这年代比较流行的短发,还汤成了爆炸式。

刘福旺对她说道,“同志,我真是来买木料的。”

“下班了,明天来。”女人丢下一句话,就缩回了房间。

刘春来这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年头国营单位的态度,之前在山城的国营百货大楼,虽然也是态度恶劣,却没有这样连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的。

这木材厂,应该要6点才下班吧?

“都是这尿性,买的不多,他们卖不卖都有工资领……”张昌贵叹了口气。

显然,他跟这些木材厂打交道的时间不短。

“要是这样,就不好整了。”

刘春来也有些无奈。

时间越长,对他来说,越不是好事。

从接了订单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时间了。

“哗啦~哗啦~”

刚才有个女人探出脑袋的那个房间里,响起了一片声音。

这些狗曰的!

居然在办公室里打麻将。

刘福旺怒了,提着包,直接往那房间走去。

刘春来怕出事儿,急忙跟了过去。

眼看严打就要开始了,如果老爹那暴脾气上来,这后果指不定就严重了。

房间里面,摆着一张木头方桌,四个穿着衬衣的中年人各坐一方,刚才那个伸出脑袋的女人坐在一边,正在织毛衣,还有几个站着围观的人。

还算比较宽敞的房间,这会儿烟雾缭绕,拥挤不堪。

刘福旺进来,并没有影响里的麻将,桌边的几人,正在快速地砌麻将。

没人理会进来的刘福旺。

连刚才伸出脑袋让明天来的女人,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不再理会刘福旺。

刘福旺也不气恼,一边走,一边拉开手中旅行包的拉链。

“赶快丢骰子,打不了几把,要下班了……”

“就是,一会儿还要回去煮饭呢!”

正对着门口的一名中年眼镜看着进来的刘福旺,手中的骰子没有丢出去,其他几人一边催促,一边扭头看向门口。

刘福旺手里已经拿出了一叠黑色的大团结。

“啪~”

走到麻将桌子旁边,刘福旺直接把手中的一叠大团结丢到了桌子上。

“我要买木料。”

说话的同时,还在继续从包里往外掏钱。

没人回答。

“啪~”

又是一叠大团结丢在桌子上。

所有人都看着刘福旺,目瞪口呆。

一直都是买木料的人求着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嚣张的客户?

当然,如果是领导干部啥的,来之前就会有人打招呼,他们也不会这样干不是?

“啪~”

“啪~啪~”

大团结一叠叠地砸在桌子上。

十多叠捆着的大团结,在麻将桌中央凌乱地堆着。

房间内,不少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木料厂几个是时候见过这样嚣张的客户?

就连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的刘春来跟张昌贵,也都是目瞪口呆。

“老头子这摆足了一副资本家用糖衣炮弹攻击的嘴脸啊!”刘春来可没想到过,刘福旺会这样干。

这才叫用钱砸人!

张昌贵点头应和。

这种事情是他不曾想过的,刘春来貌似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我要买木料,厂长不在么?如果不在,我就去隔壁县,大不了呢,多花点运费。”刘福旺见没人开口,包里已经没钱了,又伸手去从桌上把钱一叠叠地往包里装。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是跟着刘福旺的手移动。

每见到他把一叠钱装回去,房间里众人的眼皮就跳动一下。

最后他们把目光投到了对着刘福旺坐着的眼镜身上。

“同志,你是要卖木材对吧?”眼镜的声音,有些干涩。

“明天来么?明天老子不来了。”刘福旺加快了收钱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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