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还挺押韵。”

柯尔特听到山上的吆喝,什么“开山一炮响,黄金千万两”,正在感慨,大陆果然到处都是文化人。

突然传来的巨响,顿时让他腿一软。

还好跟在他旁边的严劲松一把拉住了他。

爱丽丝也被这一炮吓得瞪圆了眼睛,浑身无力。

她旁边的马文浩本来想要扶她,可又想着男女有别,万一这洋婆子不高兴,伸出的手顿时收了回来。

“哎~”

爱丽丝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就连杨艺,也是心中一颤,心中暗骂了一声:“狗曰的刘春来!故意吓老子!也不顾国家形象……”

她刚才可是看到严劲松让人去报信,港商都来了,居然还放炮。

估计是知道自己来了,吓唬自己呢。

当初刘春来在山城吓唬张建民的时候,可是说他手下几百号人……

一连串的爆炸,让靠近垭口的区域冒起一团团的灰尘跟烟雾。

“炮放完了!莫得事了,该干啥的干啥!”

刘刚又吆喝起来了。

剧烈的爆炸,身下的山体传来了震动,让刘春来双腿发软。

“狗曰的,这炮不行啊!还没有帝国主义那炮弹威力大啊!”刘福旺叼着烟竿,就坐在刘春来躲避石头后面的石头上。

一点都不担心。

“爹,这是放炮啊!”刘春来躺在地上有些爬不起来。

“瞧你狗曰的这拉稀的样子,亏得你妈当年闹腾,没让你当兵,要不然,上了战场,也得尿裤子,白白送命。战场上的那炮,可比这个猛!”刘福旺一脸鄙视。

儿子这表现,有些丢人。

都说虎父无犬子,可自己这打了十多年仗,在战场上没耸过的人的儿子,却这样子。

放个炮,都能腿软。

“爹,你刚上战场就胆子大了?”刘春来是不相信的。

“那可不!那会儿,根本就来不及害怕,不留神就没命了,干掉敌人越多,自己也就越安全,炮弹来了,一慌乱,到处蹿,反而容易挨炸……”刘支书很嘚瑟。

刘春来决定不跟他说话。

老头绝对有吹牛的嫌疑,当年也就赶上看日战争尾巴,战况已经不激烈了。

即使那时候,也才不到15岁,能不怕?

估摸着第一次上战场都尿过裤子。

“港商给咱送钱,你就在这等着,不去迎迎?”刘福旺问刘春来。

刘春来一脸诧异,这还是自己那个爹?

“爹,你不是不待见外国人?”

老头子这态度有点反常。

“《我的祖国》里面不就唱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吗?港商是给咱送钱来,那就是朋友,得给点面子。要不然,谁还送钱来?瞧瞧你这觉悟!亏得你还是大队长,等空了,老子给你好好地上一下思想政治课。”

刘福旺一本正经地说到。

儿子这觉悟,真的不行,这是自己这个大队支部书记的思想教育工作没做好啊。

“爹,那可能是八祖祖的后人。”

“啥子?”刘福旺被惊得站起来,如同见鬼了一般,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刘春来。

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共产党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了。

这比有鬼更难以让人相信。

“刘八爷的后人。”刘春来肯定地说道。

可能性,太大了。

柯尔特说的他父亲的一些情况,跟刘八爷在山城时候的状况高度重合。

“他外孙女周蓉才找上门多久,又是在国外的后人找了回来?”刘福旺一脸质疑。

当初刘八爷讲的那些,刘福旺一直认为是老头子好面子,吹牛的。

根本不相信,全当听故事。

新中国成立之前,蒋光头统治下的中国,军阀内战不断,名不聊声。

从1840年中英鸦*片战争爆发,大不列颠的坚船利炮敲开了满清政府统治下中国的国门后,越来越多的西方列强发现东方这个拥有无数宝藏,国力却孱弱的国家,只是一头纸老虎,开始用武力逼迫着满清政府签订一系列割地赔款的丧权辱国条约。

从那时候开始,西方的殖民者就在中国建立了很多的租界区。

可那也仅局限于沿海有优良海港跟经济繁荣的地方。

刘春来一看老头子神态,就知道刘福旺不相信刘八爷的事。

“山城可没有多少洋人!”

这也怪不得刘福旺。

“爹,你晓不晓得,《马关条约》内容中,山城是新增设最深入我国内陆的通商口岸?小鬼子甚至在山城建立了日租界……那时候的帝国主义,可都是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尤其是一战时期,西南地区生产的桐油、猪鬃,都是工业必需品;茶叶更是国际市场非常受欢迎的……”

刘春来叹了一口气。

老爹13岁就离开家,出门寻找长征时期路过葫芦村,带走了磨盘寨老刘家的武装势力的红军。

书,是没读过的。

识字,还是在部队里学会的。

“你读七年高中,连这个都有?”刘福旺觉得,儿子这七年高中,真心没白读。

刘春来差点跳了起来。

中国近代史,那是初中历史课程学习的东西。

老头非得提自己七年高中的事情。

“初中生都晓得。”刘春来没好气地说道,“当年,在国内,来寻找发财机会的,可不只是男人。也有不少外国女人来中国,一部分是活不下去主动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被国际上的人伢子坑蒙拐骗弄到中国来的……”

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中国近代史,完全是一部屈辱的血泪史。

直到1949年10月1日,一位伟人站在阅兵广场的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那一刻,才算完全结束百年屈辱,中国人开始站起来了。

在那之前,或许是国人阿Q精神,既然没办法把洋人赶出去,至少在那些洋女人身上能找回一些弱国人民的存在感。

虽然这需要花费非常高昂的代价,可洋妓,价格高得离谱,生意却好得离谱……

这种想法本是可耻的。

可也能看出,当年多少人在这事情上绝望了。

连刘福旺,在朝鲜战场上遇到美帝国主义为首的联军,不也想着杀掉曾侵略过中国的八个国家的人吗?

最终,刘支书也只干掉了美帝国主义的大兵跟大不列颠的大兵,还差六个国家的!

老头子在这事情上,一直都是遗憾不已。

“金发碧眼鹰钩鼻子的人,来老刘家认祖归宗,祖公老子能同意?”刘福旺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刘春来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可转念一想,要郑天佑跟柯尔特真有认祖归宗的想法,还真是个麻烦事。

刘八爷是那种以家族为重的人。

周蓉这个外孙女找回来,他不仅没把宅子给她,连金条,也只准备给两块。

而且,当时刘八爷还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征求刘春来的意见,要是刘春来不同意,周蓉什么都得不到。

刘八爷就是这种老旧的思想。

两爷子坐在垭口上一块石头的边缘上聊着这事儿。

已经恢复正常神态的科尔特夫妻两,在严劲松几人的陪伴下,从山下上来了。

刘春来丝毫没有去迎接的意思。

刘福旺也不催促他为了美刀去迎接国际友人了。

一直等到汗水淋漓的几人上了垭口,刘春来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拍了拍P股,迎了上去。

“你就是在这地方设计出那些服装的?”见到刘春来,已经累得不想动弹的爱丽丝有些无语,“这里除了一些不穿衣服的男人,啥流行元素都没有……”

不远处的工地上,几乎所有工人都赤着上身,皮肤都被晒的黑得发亮。

柯尔特站在垭口边上,感受到微弱的山风带来的凉意,看着刘春来,一脸懊恼:“早知道我就应该端着港商的架子,在县城等你。这山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下了车还要走这么久,爬这么高的山。

厂子建在这山里?

“上面有凉茶,喝点?”

田明发已经提着一个木桶,手里拿着一个洋瓷碗过来,把碗放在地上,倒了一碗凉透的老鹰茶。

这玩意不仅解渴,还解暑。

刘春来有些意外,杨艺居然也来了。

“哼!”见到刘春来看向自己,杨艺直接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了一边。

严劲松跟马文浩两人又渴又累,吹着垭口上的山风,见没人接,也不顾礼仪,接过搪瓷碗就咕嘟咕嘟灌了一嗓子。

廖强跟李克两人也喝了不少。

柯尔特跟爱丽丝两人看着洋瓷碗,实在是无法把嘴巴凑上去。

洋瓷碗边缘上的搪瓷,全掉了。

这么多人用一个碗喝水,一点都不卫生。

哪怕又热又渴,实在是没法接受。

刘春来看着他们,倒也不在意:“等大队部建好了,你们就只需走到这里。咱们先下山吧……”

柯尔特没想到,刚上山,又下山。

刘春来绝对是故意的!

可他们需要跟刘春来签合同。

爱丽丝直接抱怨了出来:“还要下山?早知道我们就在山下等你!”

刘春来笑着解释:“我们下山去另外一边。”

说的时候,指向了四队的方向。

跟这两人接触了几次,柯尔特夫妻俩比郑天佑的毛病都还少一些。

也就没有那么客气。

要是郑天佑来了,刘春来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态度。

无奈之下,柯尔特跟爱丽丝两人只能跟着刘春来往山下走。

“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爱丽丝抱怨着,“你应该告诉我,至少让我换成平底鞋!”

刘春来这才发现,爱丽丝穿着高跟鞋。

还好,只有三四公分,不是那种很天高。

要不然,她估摸着爬不上来。

“那是以后的事,上面太阳大,皮肤很快都会被晒黑,下山十分钟就到了。”

刘春来已经习惯了上山下山。

无论是谁,每天至少一趟,也都会很快习惯的。

下山真要不了多久。

柯尔特夫妻俩一看就是平时不经常运动的人,穿着高跟鞋的爱丽丝更是高一脚低一脚。

即使有杨艺扶着,爱丽丝下山也走得极其痛苦。

“刘大师,听说你们族长原来在山城呆过,是川军的重要将领?”柯尔特没有问刘大师是不是一开始就算出来了。

既然刘春来也是刘家的重要人物,应该很了解族长的情况,主动开口问刘春来。

刘春来正琢磨如何开口问柯尔特呢。

没想到他主动问了出来。

“对,我八祖祖确实是……”

突然,刘春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会儿,杨艺也顾不得生刘春来的气,说道:“柯尔特先生的父亲是川军上校团长,在38年8月跟第一批川军一起誓师出川,奔赴抗日战场……”

杨艺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父亲名字叫刘万德,原本是军阀刘湘身边的重要军官。”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饶是有心理准备,刘春来脚下一个没踩稳,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要摔下去,估计能滚出上百米远。

刘春来压抑着心中的情绪,问杨艺:“你确定他父亲叫刘万德?”

“对,就是刘万德,我母亲一直告诉我,我父亲是这个名字,而我的全名是柯尔特·阿格尼丝·刘。”

柯尔特眼巴巴地看着刘春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本来走路就痛苦的爱丽丝也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刘春来。

卧槽!

我了个大槽!

刘春来真的被这种巧合事情给吓到了。

要不是上次周蓉喊着刘八爷的名字问他是否还记得府南河畔的秦诗瑶,刘春来真不知道刘八爷的大名。

老刘家“厚德顺万载,福泽照千秋”的字牌辈分中,唯一一个万字辈的老祖宗,就只有刘八爷一人!

“八爷不就是叫刘万德吗?”刘福旺见刘春来不吭声,诧异地说道,“老头真没吹牛?你是刘万德的儿子?”

刘支书很疑惑地看着柯尔特,问到。

眼前这人,一点都不像老刘家人。

跟刘八爷也没有几分相似啊。

“你们族长真的叫刘万德?原来川军的上校,山城的袍哥‘仁’字堂的舵把子刘八爷?”柯尔特见刘春来不回答,更是急切地问道。

一口地道的山城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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