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是不死的。

至少在这人间的百日内,任何神通都杀不了他。

哪怕是天上仙,哪怕是人间的圣。

被马志远拨散的晴空下,阴云再起。

冥帝化作一青年,从黑雾之中踏出。

身后的帝威化作十万把利剑,直奔南州而来。

“朕欲取南州,是天命!”

冥帝暴喝,他曾经化作仙果,看到过自己的命数。

南州就像池鱼,终究是他腹中食。

无论中途发生怎样的异变,出来何等天骄。

都改变不了这结局。

这是天命,无法更改的天命。

南州城上,时光倒退了三十年的,马志远器宇轩昂,伟岸的身躯披着大红色官袍,如同一座高山。

见到那十万把利剑,宽厚的手掌再度朝着天边一拨。

只听的他轻轻吐出一个“散”字。

便将南州城外的虚空都给撕裂,十万把帝威化作的利剑,纷纷崩毁。

地面上的薛神将,浑身渗血,拄着幽黑的长枪大笑。

他认得这神通。

那一年的科举,马志远便是以此术力压群雄,夺得魁首。

在南州沉寂了三十年的故友,终究是在生死关头,回来了!

嗡——

薛贵手中的长枪,不住的震颤。

厚重的铁锈纷纷脱落,无数泛着金光的铭文开始复苏。

薛神将披头散发,满是血污。

握着那一杆复苏的神兵,朝着天边喊道。

“马老三,老子等了你三十年,此术也等了三十年!”

“你个被女人迷了眼的蠢书生,老子这一战要随你一起青史留名!”

薛神将肆意大笑。

在三十年前的那一场科举的魁首,有两位。

一文,一武。

惊艳了整个京都。

那是从北方小镇里走出来的两个少年,生死与共,打磨了数十年的神通。

随着薛贵手中的黑金色长枪的铁锈碎裂,整个枪身逐渐在空气中消散,仿若被献祭了一般。

人世间,好似有着某件神兵,从久远的封印中苏醒,散发出某种荒芜的气息。

一头原本干瘦的骏马在人间挣脱了束缚!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龙吟,踏碎了无数流光,飞驰而来,身后隐有蛟龙虚影。

将层层冥雾撞碎!

此时,在大周北方的某个小镇中央,斜插着一把布满荒古气息的大戟。

在它下方皆是皲裂的山石,千百年来,常有武者来此仰望它的那如深渊般的气息。

嗡——

忽而,那数百米高的荒古战戟开始剧烈震颤。

好似有某种意志,复苏过来一般。

“轰”地一声,拔地而起,破开千万里的虚空,直奔南州而来。

薛贵扬起桀骜的面庞,翻身上马。

破空的轰鸣声,令整个大周都不由得心惊瞩目。

天边一抹黑色的流光,带着厚重的荒古气息,逐渐近了!

他双目一凝,朝着虚空抬手一抓。

“铛——”

一声巨响,便将那一把黑色的战戟握在了手中!

“荒神戟!”

冥帝眼神微颤。

这是这方世界早有记载的神兵。

据说,自荒古时代而来,不是此界之物。

其中有灵,若能唤醒,便能神力加身。

薛贵策马持戟,周身开始被黑色金色的战甲覆盖。

宽阔的背脊后,一道暗红色的披风显化。

冷傲的嗓音传遍四方。

“拨云可见日,揽月震天开!”

他话音落下,在南州之上。

一只巨手将一切云雾拨散。

无数的法则,无数的灵韵,皆被这一只大手阻断!

就连时间,都在这一刹那定格!

浩瀚苍穹上,便显露出所有的日月星辰。

忽而,一杆大戟跨越了荒古而来,狠狠地撞在了周天之上!

于是,星辰碎裂,苍天洞开!

无数人望着天边这一幕,梦回三十年前的京都。

拨云手,开天戟!

那一日的两个年轻人,凭借此术,惊艳了武神多年。

压得天下豪杰,都喘不过气来。

如今,三十年过去。

众人又才得见这两者绝技联手。

冥帝望着那一方大戟,狠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拨云手将他身上所有的修为法则,都短暂的削去。

就好似扼住了他的咽喉一般。

如今,那蕴含着荒古气息的大戟,携裹着开天之力落下。

他避无可避!

轰!

冥帝被狠狠地拍飞,身上所有的骨头在此刻,都碎裂!

他连意识都模糊了起来。

在此刻,他便如人间蝼蚁一般。

只能模糊的见到,天边的一名手持战戟的桀骜战将。

像极了,他那些年一同出生入死的手足弟兄。

噗——

一把厚重的战戟,贯穿了他的躯体。

将其死死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那是锥心刺骨的痛楚,自从有了修为,不在是人身之后,就再也没有尝到过了。

他看着越走越近的薛贵,那张桀骜的面庞,意外的有些熟悉。

好像,一千年前的某个时候,自己也曾是他们那般样子。

“砰!”

背负着战甲的神将,一脚踩在了冥帝的胸口上。

伸手朝着虚空一招,便飞来无数杆旌旗。

“老子当年读兵书的时候见到过你的名字。”

“我以为,那个带着兵马横渡了沧海的帝王,会是一个英雄。”

“没想到,是一头连自己手足,连自己子民都吃的臭虫。”

薛贵的眼神很冷,他见到了那一日百万阴兵的列阵,听到了那漫漫黄沙里的悲歌。

作为边将,他深知那些将士,是有多绝望,才会背弃追随了一生的君王。

哪怕对方在那时候,许诺一个谎言,做出一些苍白无力,让人心知肚明的解释。

都会依旧会有人追随于他。

可他没有,他只是轻蔑的,用最冷漠的语气,告诉了他们真相。

没错,你们和那些蝼蚁,没有区别!

“哗啦——”

一面面旌旗带着怒意铺开,被薛贵握在手里,缓缓钉入冥帝的血肉。

伴着一身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是千年前,那些兵马的大旗,满是血迹斑驳的旗帜上,写满了故事。

锥心刺骨,那些旗帜被削尖了,沿着冥帝的骨缝钉入。

冥帝的意识越发模糊,他看着那些熟悉的旌旗,竟不由得怀疑,是否自己真的错了?

咚——

可就在这个念头落下的刹那,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化为心脏的那一只小人狠狠一抽搐,再度复苏了过来。

癫狂、偏执如潮水般袭来。

原本的那一丝愧意,那一丝人性,荡然无存。

他张开了血口,声音沙哑,一字一句道。

“朕,只为了长生!”

“又有何错!”

“宁我负天下人,勿叫天下人——”

“负我!”

一声爆吼,冥帝的身躯炸成了血雾!

一轮昏黄的月亮,不知从何处升起,消散了许久的幽冥,在此刻再度覆盖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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