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南州城,一片祥和静谧。

陆无生披着一袭黑衣,路过城门口的张记酒肆。

里面灯火通明,早早便打了烊。

孩童的哭闹声,格外的响亮。

陆无生在门口站定脚步,犹豫了几分还是没有进门。

若要告别,是不必言语的。

只是不知,此去经年,何时才能再喝到这南州的春风酿。

陆无生的目光越过窗栏,落到了屋内神龛的灵位上。

张叔夜几个字,便被他牢牢记在心中。

他记得,自己还欠这位长辈一坛的春风酿。

只好遥遥一拜,转身离去。

待他走出好远,才在虚空中响起一道清润的声音。

仿若摇头轻笑一般。

“这小子……”

陆无生沿着多年未见的街道漫步。

人间匆匆一年,他在幽冥黄泉,却不知待了多少岁月了。

以至于漫步在人间,都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过了清明祭典的南州是有些冷清的。

路上的行人稀少,陆无生只得从两侧的屋舍里听来消息。

比如,闲置了一年的北府又重新建起来了,现在南州城每日进出的都是不知从哪里调集来的追魂人。

比如,南州的主簿暂任知府,一切都遵循旧制,倒也是一位好官,只是一口气纳了十八个小妾,被人诟病。

比如,如今南州城北有一处大泽,去年一场大雨,便让南州境内多了无数的江河。

比如,南州除了初一十五的祭祖,又多了一项拜神。

那是一尊白发人身,手持锁链的神明。

无数人喃喃自语,陆无生便闻到了浓郁的香火气息。

系统面板上,不断显示着“神明灵韵加一”的字样。

黄泉地府里的神像,便越发的强大。

陆无生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众人膜拜的一天。

只是很快,他就感应到,某个院落的神龛前,一人一狗,在疯狂偷吃他的贡品。

陆无生顿时一愣,刹那间抽刀出鞘,直奔某一座小院。

“你个老狗,昨天那一只烧鸡全下了你的狗肚子了!”

“今天还要跟我抢!”

孟皓然气急败坏。

老黄狗咬住半边鸡腿不撒口。

发出低吠,寸步不让。

一旁的平平和安安,拿着比他们人还高的扫帚,无奈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老是爱和这条大狗较劲。

“噌——”

忽而,院里起了风,一道寒光飞溯而来,将那供桌连同灵位,都切成了两半。

屋内寂静,在刹那的失神后,一人一狗飞奔出屋。

没有风和日丽,没有暖意生烟。

某个人就在一个极其寻常的夜晚,风尘仆仆的归来了。

当然,是提着刀的。

孟皓然第一个被踹飞,紧跟着是一条老黄狗。

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孟书生大笑。

没入水缸,钻出个脑袋的大黄狗,也吐着舌头。

院子里好像冷清了许久,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栅栏外,陆无生见到了比去年长得更高的柳树,大水缸下面满是青苔。

屋檐下的燕子窝,多了几只雏鸟。

院子里自己平常晒太阳的躺椅。

西边厢房内,几副还没完工的棺木。

他是极其喜欢这院子的,安稳、静谧的生活令他着迷。

乌衣巷弄里的寻常,都令他分外安心。

若是可以,他能在人间的烟火里,待上一辈子。

偶尔打打纸钱,造个棺材。

若是缺钱了,便提着刀,出去杀个把人。

可命运无常,他好像选了一条,极其麻烦的路。

陆无生看向一脸傻笑的孟皓然和水缸里探出狗头的老畜生。

无奈一笑,推门而入。

……

院子里,火锅再一次被架了起来。

为了庆贺陆无生归来,孟皓然骑着白鹤,特意买来了新鲜的狗肉。

又去北府门口的酒摊特意打来了一壶酒。

按照孟皓然的说法,北府门口的酒是离别酒。

崔家那小子喜欢喝,是把自己每一次出行,都当做赴死。

此行,路漫漫,这南州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就饮此酒,当是与南州告别。

陆无生不言,看着自己关了许久的铺子,有几分不舍。

或许多年后,这间铺子再开门的时候,怕是周围的街坊都已经逝去,那些在巷弄里嬉闹的孩童,都已经苍老。

到时候,人间事了,倒是可以回来缓渡岁月。

他将酒水一口饮尽,辛辣的味道便如同那夜,王屋山的朔风一般。

“南州往北,路途多舛,一年的时间,足够天下修行者,在南州之外,布下天罗地网了。”

“你有何打算?”

陆无生望着孟皓然道。

那日的青莲山,天下修士都见到了圣人问苍。

都见到了天道书院众人,为孟皓然补了天数。

没有圣人之位,却有着圣人气运的孟皓然,就像人人都想吃上一口的唐僧肉一般。

谁也不想放过这一块肥肉。

第三境的存在,若是吞了孟书生,便可直入圣境。

圣境强者若是吞了孟书生,便能踏出此界,不在牢笼之中!

所以,此时南州外的凶险,可想而知。

定是天下势力云集。

可孟皓然的神色却是淡然。

在南州的这一年里,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白鹤书院,可不只是一家书院。

曾经有无数的江湖人从南州过,有万千的情报自京都来。

在没有了书生身份之后,孟皓然做的,是生意。

有时候,借出去的,是气运。

还回来的,是人情。

世间没有他身上气运换不来的东西,没有圣人的承诺,办不下的事情。

这些年的南州苦,他吃了不少。

今日的京都行,便有了许多便利。

要知道,他从京都来的时候,便想的是如何回去。

孟皓然从火锅里捞出一块狗肉,靠在座椅上,眼睛微微眯起。

“陆兄此事,明日去勾栏详谈如何?”

老黄狗兴奋地吠了几声。

表示一万个赞同,毕竟它也许久,未曾去人类的勾栏听曲了。

陆无生微微皱眉,一巴掌将老狗拍安静了。

似乎猜到了什么。

“勾栏?”

孟皓然微微一笑,看向陆无生道。

“陆兄,你不会真以为,我夜宿勾栏是为了听曲吧?”

“天下的情报,来来往往。”

“江湖的过客,数以万千,唯有勾栏与赌场,才是这些人的聚集之地。”

“这一年,南州外的情报,早在我手中了。”

“明日,还会有贵客,倒是一场大宴。”

“陆兄,想去京都的,可不止是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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