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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槟榔刚睡醒,翻身,给手机开机,不想刚开机便铃声大作。她微愕,上面是不认识的号码。她按拒接,可电话马上又打过来,这次她接了:

“喂,你好。”

“我是周恒。”对方说。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她讶异地坐起来。

“牡丹给我的。”周恒回答,“我现在在你家附近的7路车站,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请你吃饭。”

“你怎么知dào

我家在这儿,谁告sù

你的?”7路车站是槟榔每次拼车时让司机停车的地方,就在她家街对面。

“莉莉说的。”

“呃……我没时间和你吃饭,等下我要去兼职。”莉莉可真碎嘴,居然乱说这种事!

“那你下来,我们谈谈可以吗?”

“我们好像没什么可谈的。”

“你现在能下楼和我见一面吗?”周恒固执地又问一遍。

“对不起,我真没时间,我要挂电话了。”她说完便挂断电话。

她从没被人追过,也不知dào

周恒这家伙是不是真认为穷追不舍就能打动她的心。她可不这样想,她根本没打算和他有什么关系,如果总见面,到最后恐怕就更扯不清了,所以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电话又一次响起,她没接。

因为他的电话,饭都懒得吃,她还要去上一个小时的钢管舞课,所以匆匆忙忙地下楼,从楼后面走了。

晚上跑去上班时,莉莉正在化妆室里化妆,她过去“啪”地将红酥手按在她的梳妆台上:

“你干吗告sù

周恒我家的地址?”

“我是为你好,有个情种天天追你,多幸运!他还特地请我吃顿饭来问地址,我看他对你是认真的。”

“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你也太没义气了!”

“哎!”莉莉转过身对她笑道,“你现在多好,有钱的富翁追你,年轻的帅小伙也追你,我看你是走桃花运了。跟他们玩玩,反正也不花钱。况且我也没告sù

他确切地址,你家的确切地址我都不知dào。”

“苏苏姐,周恒哥长得多帅,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动心吗?”牡丹在一旁刷眼影。

“还有你,我还没说你呢!谁让你随便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给了我一盒精装巧克力。”

“我算看透你们了,一盒巧克力和一顿饭就把我出卖了!”

“我们是为你好,你谈谈恋爱不是挺好吗?周恒人不错,年轻帅气。在你傍上大款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先和年轻的谈个恋爱,才不枉此生。”莉莉一副哲学家的口吻。

“他那么好,你倒追他好了。”

“我倒是想,可他看不上我。”莉莉哧哧地笑,牡丹也哈哈笑。

就在这时,周恒从外面进来,问:

“苏苏,我有事找你,你能出来一下吗?”

那两个女人笑得更欢,槟榔无法,为了防止她们乱说话,只好跟周恒出来,两人站在走廊里。他穿着侍者的制服,背对着她走到灯光的最暗处,转过身。

槟榔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周恒笑了笑,对她说:

“苏苏,我知dào

有个很有钱的男人在追你,而我没钱。可我想告sù

你,有钱人是没有真心的,或许他们能给你很多物质上的东西,可他们只是在用钱买你。而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是真心的,我也会向你证明这一点。我会用我的实jì

行动来证明我是真的爱你,我是不会因为我的对手有钱就退缩的。”

槟榔望着他,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道:“我想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那你喜欢他吗?他是有钱,可他比你大那么多,而且他肯定有家庭。”

“他是不是有家庭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我的客人。我喜不喜欢他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连朋友都不算。还有,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总到我家附近找我,我会认为那是一种骚扰,请你不要打着喜欢我的旗号没事总来骚扰我,我最讨厌死缠烂打的男人。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对你没有感觉,而且我对你没有感觉是没有原因的。希望你这一次能利用你的理解能力正确地理解我的意思,别再固执了。”她说完,转身就走,觉得这小子执着得有点毛病。

夏天真的很热,居然达到四十一度。

周日下午,咖啡厅的客人不多。当然了,这种天气不上班时就应该窝在家里抱着冰块消暑,只有像槟榔这种日理万机却又赚得不多的人才需yào

无聊地呆在店里。幸好有冷气吹。薇薇请假了,整个下午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忙活。一头长发用抓夹盘在脑后,红色背心加短裤,她没扎围裙,因为好热。

戴着黑框眼镜,她在吧台后面看书。

黄昏时分,店里一个客人没有。

“叮呤——”门上的铃铛响起,有客人来。她抬头一看,是上次的太子爷雷霆,跟着他的则是一名陌生男子。

也是个帅哥,古铜色皮肤配上一米八三的个头,俊朗的脸上浓眉星目,鼻梁不低,嘴唇薄厚适中。他的头发染成咖啡色,有很多蓬松的卷,像个鸟窝。衣着讲究,全身的阿玛尼,连走起路来都有一股贵气,一看就是公子哥。这附近的公子哥还真多。

“欢迎光临!”槟榔露出职业性的笑。

雷霆没看她,和他的朋友坐到临窗一隅。她拿起饮料单跟过去,热情地问:

“请问两位要点些什么?”

“你这里有什么?”说话的是鸟窝公子,趾高气昂的。

“这里有的都在饮料单上写着。”

“我是在问你有什么,不是在问饮料单。”“鸟窝”冷冷地说。

槟榔看着他,笑容一僵,敏感地察觉到他们这次似乎来意不善,停顿两秒,拿起饮料单笑道:

“哦,原来先生是国外来的,看不懂中文,那我念给您听。我们这里有黑咖啡、拿铁、卡布奇诺……”她把饮料单上的所有饮品全念一遍,然后笑问,“请问您要点些什么?”

“黑咖啡。”“鸟窝”冷冰冰地回答。

“那么先生,请问您要点些什么?”她将微笑转向雷霆。

“摩卡。”他笑嘻嘻地看着她。

“好的,请两位稍等。”槟榔拿着饮料单转身去准bèi

好咖啡,用托盘端过来,放在他们面前,“请慢用。”

“小姐!”“鸟窝”叫住她。

“是,您还要点什么?”她转过身笑问。

“我要的是黑咖啡,你这是黑咖啡吗?”

她眨眨眼睛,回答:“是啊,这就是黑咖啡。”

“你家的黑咖啡是这样的?这是什么玩意儿?!”“鸟窝”拿起杯将咖啡泼到地上,“再换一杯!”

“没问题先生,我这就给您再上一杯。不过我不知dào

您以前喝过的黑咖啡是怎么样的,但我们店里的黑咖啡就是您泼掉的那个样子,所以您现在已经点了两杯咖啡,我这就给您上第二杯。”槟榔讪笑着说完,转身去端咖啡。

“你这是什么态度?”“鸟窝”霍地站起来。

“怎么,先生?”她转过身笑问,“您还有别的指教吗?您不会是想我上一杯咖啡,您泼一杯咖啡,到最后一分钱不付就想走吧?看您穿得这么好,长得也不错,不会做这种事吧?我这就给您上咖啡,请稍等!”她说完,微微颔首,转身去倒咖啡。

只剩下“鸟窝”呆站在那里,跟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到最后只好又坐下。不久槟榔回来给他上咖啡,把咖啡放在桌上。这次“鸟窝”倒没说什么,不过就在她转身要离开时,他忽然点燃一根烟。

“不好意思,先生,这里禁止吸烟。”她指指墙上的禁烟标志。

“那你这里有吸烟室吗?”

“我们这是咖啡厅,不设吸烟室。”

“有的咖啡厅就有吸烟室。”他吞云吐雾地道。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所以请您把烟掐掉。”

“为什么不许吸烟?”

“这是规定。”

“谁的规定?”

“公共场所不许吸烟,难道您没听过吗?”

“我没听过。”

“那现在您听过了吧?”她强忍怒意微笑,“公共场所不许吸烟,而这里是公共场所。”

“公共场所?公共场所应该有其他人才对,我在这儿并没看到其他人。我又没妨碍到别人,抽根烟不算什么问题吧。”他笑了笑,将烟灰掸在地上。

“您认为您去上洗手间,只要没有其他人,只要没妨碍到别人,您就可以去女洗手间吗?”槟榔看着他问。

雷霆再也忍不住“哧”地笑了,“鸟窝”则噙笑盯住她,问:

“我就是要在这里抽烟,你能怎么样?”他吐出一口烟,直喷到她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我能帮您把烟掐了,先生。”槟榔依旧冷静,公式化地微笑,可心里很生气,从他的嘴唇上把烟卷拿下来丢到地上,踩灭,“我看您也是出生在有钱人家里,应该有涵养懂得礼貌。为了您和其他人的健康,请不要再在这里吸烟。您的咖啡要凉了,请慢用。”她说完,客套地浅笑,转身要走。

这时“鸟窝”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槟榔顺着他的力道半回过身,只听他哼笑:

“牙尖嘴利也不过就是个小服wù

生!”

“我是小服wù

生也是在靠自己的辛苦赚钱,你那么趾高气昂也不过就是因为家里有钱!”槟榔冷道,“还有,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没人教过你,陌生男人是不能这么随便抓着女人的手,不然会被当成非礼女人的色狼吗?”

“我就是要非礼,也不会非礼你这种俗气的女人!”“鸟窝”冷笑着说,抓住她的手左看右看,“你的手应该保养一下,手长成这样的女人是没人要的!”

槟榔微微一笑,说:“你的嘴也该保养一下。长得一表人才,说话却这么俗气刻薄,不会有哪个女人喜欢你的。”

“真可惜,喜欢我的女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太平洋去。”

“如果你肯用心一点,就会发xiàn

嘴上说爱你的女人其实只是爱你爸爸给你的钱,那对你来说将是一件很可怜的事。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要失陪了,一个小服wù

生最怕的就是被老板抓住偷懒,会被扣薪水的。”她说完,到后面找来拖把,在两人的注视下,从容地将还有咖啡和烟头的地面清理干净,然后平静地回到吧台后继xù

看书。

她知dào

这两人今天就是想找她麻烦,她猜那个“鸟窝”或许就是报纸上说的金凯拉二少爷,也就是梁雪嘴里那个开奥迪R8的骚包。她想起这件事来就觉得好笑,她才不怕他们,难缠的客人她在夜总会里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两人一直在那边窃窃私语,她也没理会。很久之后,他们突然走到她面前,雷霆嘻嘻笑道:

“小姐,买单。”

槟榔拿过账单看一眼,说:“一共一百五十块。”

雷霆将信用卡交给她,槟榔帮他刷卡结账后,把信用卡还给他,职业性地笑道:

“谢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这时“鸟窝”忽然对她伸出手,槟榔吓一跳,直觉想躲。可“鸟窝”已经拿住她的眼镜框,将她的眼镜摘掉。她不明白他想干吗,不解地看着他。雷霆笑问:

“觉得怎么样?”

“鸟窝”盯住槟榔的脸只是干笑两声,把她的眼镜放在吧台上,他们就走了。她注意看一眼,那个“鸟窝”果然开一辆奥迪R8,还真是那个骚包。

她不屑地一撇嘴,觉得他们有毛病。

晚上。

送走一拨客人后,槟榔觉得有点不舒服。晚上吃进去的那点晚餐全因为酒精的作用吐了出来,她觉得很饿,特别想去大排档吃烤串。想想已经好久没吃了,越想越馋,越馋越饿。从前和安安姐在一起时安安姐总是请客,现在这样的好事根本不可能有,她不请别人就不错了。更何况她今天浑身疼,恐怕是最近太累身体透支了。于是晚上十点时,她决定提前下班。反正她们娱乐城时间自由,提前下班成风,虽然红姐禁止大家这么干,可屡禁不止。

和莉莉说一声,她直接穿着工作服——一条黑色吊带裙,拎起包跑出去,迅速越过前面正在昏暗光线里看表演的人,从大门走了。不想一辆车正停在大门口,康进从车里下来,刚好kàn

见她,笑问:

“风风火火的,这是要去哪儿?”

“你来啦,我下班了,你找别人吧!”她愉快地说完,从他身边跑走了。她想去以前和梁雪常去的那处大排档集聚地。

就在她走在人行道上,想去前面坐车时,康进的车忽然从后面开过来,停在她身边。她站住脚,他从车上下来,道:

“上车,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她眨眨眼,“你干吗跟过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们不顺路。”

“没关系,上车吧。”他笑着说。

槟榔想了想,反正坐车也要花钱,于是钻进他的车里,叫司机往目的地开。康进问: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家里有事?”

“没有。我想休息一天,我已经好长时间没休息了。”

“原来你也需yào

休息,我还以为你是女超人,白天兼职,晚上做通宵,一周还有四天课,要钱不要命。”

“我会以为你说我‘要钱不要命’是一种赞美。”

“我可没那个意思。”

“你今天来娱乐城干吗?自己来的,还是约了人?”

“你就那么想知dào

吗?”他看着她笑问。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她无所谓地耸肩,康进则笑而不答。

坐车很快,不久到达目的地,她叫司机靠边停,对康进笑道:

“谢谢你送我,拜!”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条街是小吃一条街,虽然时间已晚,但夏季炎热,在这里吃东西喝酒的人还是不少。食物的热气腾腾、喧哗吵闹声、滋滋的油气,显得好热闹。

槟榔在棚子里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向老板要了十串加辣椒的鸡肉串。康进跟下车,站在街口看她在大排档里坐着,又是蹙眉又是好笑,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过来了。她压根没想到他会跟来,见他站在自己面前,不解地问:

“你怎么还没走?”

“晚饭就吃这个?”他皱眉,好像她在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他盯着狼籍的地面和不干净的桌椅,有点后悔自己跟过来。

“我喜欢吃这个。”她笑说,觉得他身穿名牌西装站在垃圾堆地面上很好笑,“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这样站在这儿的感觉特搞笑,你还是快走吧。”

也就是这句话让康进咬牙坐下来,老板娘送餐时还瞄他一眼。槟榔拿起肉串大口吃,上面的辣椒通红。

“晚饭没吃?”他颦眉,问。

“吃了,都吐掉了。”她回答,看着他的脸,好笑地道,“你干吗这种表情?就算你现在很有钱,可过去也总有过在美国脏乱差的小酒馆里吃烤肉的经lì

吧?”

“你吃这些东西根本不利于健康,又辣又油腻。成天喝酒本来就很伤胃,现在又吃这么多辣椒,对身体很不好。”

“依我看吃自己喜欢吃的才是真zhèng

利于健康,像你什么也不吃,活着多无聊。”她拿起一根肉串递给他,笑说,“尝尝看,味道不错。你一定很多年不吃街头小吃了,不用客气,我请客。”

“不要,谢谢。”他示意她放下,“我从前也不在路边吃东西。”

“哦,对了,你父母是医生,医生家出来的人都特别怕细菌,还有洁癖。”她含笑放下肉串,康进觉得她的笑容是在嘲笑他。

“好吃吗?”他看着她大口吃辣椒的陶醉模样。

“想知dào

可以自己试试。”她笑说,指指盘子。

康进没言语也没动,槟榔望着他坐得笔直的样子特想笑,“哧”地笑出来,笑得很欢。他觉得她笑得诡异,就问:

“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穿着Boss西装,戴着江诗丹顿手表,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居然坐在这儿看着一盘烤肉串,让别人当风景参观,不是很有意思吗?”她盈盈笑说。

“我觉得我今天很占便宜,平常和你坐在一起一小时也要付费,今天我和你坐在一起一晚上却是免费的。”康进觉得她在调侃他,所以反唇相讥。

槟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着他,哈哈笑起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跟你喝两杯怎么样?我们喝啤酒?”

“你还能喝吗?你不是刚喝过。”

“没关系,我想喝一口。我们要一瓶,你帮我喝一半就行了。”

她说着要叫人,可还没开口,他急忙拦住她,道:

“等一下。”招来身后的助理耳语几句,助理点头去了。

“干吗?”她疑惑地问。

“我不习惯喝这种地方的酒,也不会用这里的杯子。”

槟榔“哧”地笑了,倒没说什么。不久助理回来,居然将一瓶红酒和两只杯子放在桌上,她哈哈大笑:

“喂,你见过有人吃大排档喝红酒吗?再说在这种地方喝红酒,你想找特殊情调啊?”

“我很少喝啤酒。”康进笑答,为她倒酒。

槟榔扑哧一笑,端起杯,一饮而尽。他说:

“别喝那么快。你总这么喝酒,早晚有一天会酒精中毒。”

“这倒有可能,酒精中毒说不定就是做我这行的并发症。”她点头笑道,“我还记得我从前在另一家夜总会上班时,有个姐姐,二十九岁,就是因为酒精中毒去世的。她从二十岁开始陪酒,后来被一个有钱人包养,堕过五次胎,又在生下一个女儿之后被甩了。一分钱没拿到,只能重新回去卖掉自己养孩子。她经常被那些变态打得满身伤。后来她女儿不小心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了,从此她接客也喝酒,不接客也喝酒,最后终于因为喝酒死掉了。”

“她是自作主张生孩子的吧?”

“嗯。”

“那就是她不聪明。包养可不包括生孩子,想用孩子做威胁让人娶她,这招不是对所有人都行得通。”

“我就知dào

你会这么说!”她喝光酒,大吃大喝,“你们这些男人真会一边占便宜,一边说风凉话!”

“这怎么叫风凉话?”他笑道,“本来说好不要孩子,可她非要自己生个孩子出来。既然是她自己想要的,那就只能她自己养了,这也怪不得别人。”

她莞尔一笑,问:“那你有私生子吗?”

“你怎么会问这个?”他看着她。

“随便问问嘛。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从青春期开始就会招蜂引蝶的那种,一辈子女人不断。有很多私生子吧?”

“没有。”他摇头。

“真的?”她眉一扬,很怀疑。

“我不喜欢孩子。”

“那你太太没给你生孩子吗?”

“我太太?”

“别告sù

我你还没结婚,我才不信!”

“我太太不能生孩子。”他淡道。

“哦。”她没想到会是这样,歉意地说,“对不起。”

“是她不能生孩子,你向我道歉干什么?”他好笑地问,觉得她道歉的意思好像是不能生孩子问题在他。

她就笑了,说:“那你一定有好多情人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反问,觉得她说话太直接。

“看就看出来了。你有钱,长得也还不错,在现在这种没有白马王子可以拯救灰姑娘的时代,你这种人对心怀幻想的女人来说,当然是既实jì

又实用了。倒贴你的女人一定很多。”

“如果你哪天需yào

被拯救,可以打电话给我。”他笑道。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我可就太不幸了。”

“我有那么差吗?我不比追你的那个傻小子强多了,他连自己都养不起,我好歹能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没觉得你们有什么区别。男人都一样。女人和没钱男人在一起,要洗衣服、做饭、生孩子、带孩子、忍受家庭暴力,最后男人还是有别人了;和有钱男人在一起,要独守空房、费尽心机讨好老公、生孩子、带孩子、忍受家庭暴力,最后发xiàn

男人从还没和她在一起时就已经有别人了。”她吃着肉串说。

康进忍俊不禁,道:“你对男人好像有很大的偏见。”

“你可别告sù

我你不那样,我会笑死的。”她端着杯,对他扬眉,“况且我说的很现实,你必须承认事实。”

“我承认事实,可女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笑道,“贪得无厌、水性杨花、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总希望男人做什么都要围着她转,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女人那么不好,可我看男人也没少去招惹女人。”

“女人那么骂男人是混蛋,最后不也和混蛋结婚了吗?你那么讨厌男人,到最后不也是靠男人在赚钱吗?”他讥讽。

槟榔看着他,道:“你那么看不起女人,不是也没事总去娱乐城里和女人里最贪得无厌、最水性杨花、最自作聪明、最自以为是的陪酒小姐鬼混吗?”

“你在骂你自己吗?”他哈哈笑问。

槟榔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再次将手边的一杯酒喝光,然后翻出钱包,叫老板娘过来结账。

老板娘拿来账单,康进掏钱说他来付。槟榔一把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钱递给老板娘。他微怔,低头看着她握住他手腕的小手。不过她很快把手放开,他笑问:

“你干什么?”

“我是靠男人赚钱没错,可我不占男人便宜。”她扬眉。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还真生气了,怎么这么小心眼?”

槟榔接过找的零钱站起来,对他笑道:

“你不知dào

女人除了贪得无厌、水性杨花、自作聪明以外,最擅长的就是小心眼吗?”说完,拎起包走了。

“哎!”康进啼笑皆非,起身跟上她,“你还真往心里去了?我又不是说你,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无所谓!”她耸耸肩说,“反正我本来就贪得无厌、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不过水性杨花倒没试过,因为我根本没来过真的,不过以后可以试一下。”她对他轻松地道,“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吧。”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要随便走走,然后再回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走在街上,别人会以为你是做特殊职业的,不安全。”

“我是做特殊职业的。”

“真的?”他眉一扬,“这么快就增加服wù

项了?”

槟榔看他一眼:“那你也别跟着我,万一遇到打劫的,看见你有钱打劫你,我不是也要跟着遭殃嘛。你看现在就有人跟踪你。”

康进回头一看,他的助理兼保镖正跟着他。他笑笑,槟榔问:

“那人是谁,你的保镖吗?”

“算是吧,他是我的助理。”

“那就是助理兼保镖了,他会打跆拳道吗?”

“他从小是学武术的,获过很多专业奖项。”

“哦。他是大学毕业吗?”

“嗯,俄亥俄州立大学毕业的。”

“哇,人才啊!这样的人,你给他的年薪很高吧?”

“嗯。”他点点头。

“那他结婚了吗?”她问,发xiàn

他走路时很喜欢把手放进西裤口袋里。

“你想干什么?”他望着她问。

“随便问问,我看见一个有钱男人就想问他是不是结婚了。”

“你就没问过我。”

“可我刚刚问过你有没有孩子。你这种人,用膝盖猜也能猜得出你结婚了。你这种年纪要是还没结婚,别人会以为你变态。”她慵懒地说,“不过我敢说你的婚姻一定不怎么样,即使你和你太太生活了很多年,你还是愿意把自己排除在婚姻家庭之外。”

康进微怔,用一种复杂的眸光打量着她,笑问:

“你从哪儿知dào

我的婚姻一定不怎么样?像我这样的男人,即使婚姻不错,也会经常逛夜店逢场作戏。”

“不是这个。”她说,“你没戴戒指,像你这种年纪也许没有戴戒指的习惯,可你在国外长大,外国人结婚后都会把婚戒戴在手上,你不戴至少说明你不是很重视你的婚姻;你穿衣服永远都很讲究,一尘不染,皮鞋很亮。你很注重自己的装扮,喜欢喷香水,连指甲都是精心修剪过的,这样的人属于完美主义者,而且多少有些自恋。你会和女人在一起,但你会认为很少有女人能配得上你;你有洁癖,所以你不容易接近;你不抽烟、不喝酒、饮食清淡说明你很自律,自律的人很遵守自己的原则,但自律也会让人变得冷静理智、不近人情。太理性的人是很难让其他人走进自己的心的,所以你永远都是一个人。”

“我不戴戒指是因为我没那个习惯;我用香水是因为个人喜欢,我从前就这样,和好打扮没有关系;我不认为我有洁癖,我只是不愿意去接触不太干净的东西和环境而已;我自律,难道自律也是坏事?再说不抽烟不喝酒是为了身体健康,跟自律没什么关系。”

她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辩解,顿了顿,扑哧一笑。他问:

“你笑什么?”

“没有!”她笑答,“我只是觉得,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干吗那么认真嘛!”接着,她又笑道,“我该回家了。”

康进闻言,站住脚,对后面的助理打个手势。助理立kè

打电话,不久司机把车开过来,助理上前打开车门,槟榔无声地上车。

汽车开到她家门前的大街上,助理打开车门,两人下车。她还没说话,便惊讶地望着她面前不远处站在灯影里的周恒。他看她的神情就像是看到自己的老婆偷人傍大款了似的,天知dào

她和他根本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打算和他有关系。

康进也看见了,露出一丝微笑。

“我要回家了,谢谢你送我。”槟榔对他说,转身想回家。

她觉得周恒没理由再冲过来,可他的确冲过来了,在她迈出第二步的时候。

“你去哪儿了?”他的语气里掩藏着隐忍的火气。

“啊?”她莫名其妙,他干吗质问她?

“我问你去哪儿了?”他加重语气又问一次。

“我干吗要告sù

你?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她有点生气,“还有,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别告sù

我你最近搬到这儿来了。”

“我以为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没想到你跟她们一样贪慕虚荣!目光短浅!我算是看错你了!好啊,你去追求你的荣华富贵吧,希望你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他大声吼完,怒气冲冲地向前走。

槟榔忽然觉得这场面很搞笑,居然“扑哧”一声笑了,最后竟笑弯了腰。康进从后面走两步上前来,看着她的笑容,忍俊不禁地问:

“很好笑吗?”

她笑得更欢,好一阵才平息,两颊通红,像喝醉酒了似的。

“他这是彻底和你决裂了?”他问。

“希望是吧,我可不希望有个莫名其妙的人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我家门口吓我一跳,不安全。”

他点点头,笑问:“不觉得可惜吗?他看起来还不错。”

“不错?”她眉一挑,“自以为是、胡乱猜忌、暴躁易怒,这些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年轻男孩都这样。”

“也许吧,所以自以为是会引发的后果是让人讨厌,胡乱猜忌会引起双方无法正常沟通,暴躁易怒通常会发展成家庭暴力。”

“你似乎很喜欢研究人。”他用一种研判的目光望着她,说。

“我说过我要做心理医生的,那是我十二岁时就有的梦想。”她叹口气,笑道,“我一直在为之努力着,可到底还是没成功。”

“你不喜欢他,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只是个服wù

生?”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她“哧”地笑了,回答:

“我对职业没有偏见,只不过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子?”

“嗯……”她想了想,笑道,“这就不好说了。老实说我对一般人没什么感觉,不一般的人我又不知dào

是什么样子。不过至少要受到过良好的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最好人生经lì

和阅历都丰富一点,因为我总觉得经lì

过很多的人会比较沉稳,心胸也不会太狭隘;另外对待事业要热情。不管做什么工作,都会很热情地去做,我想这种人的成功几率会比一般人要高很多。”

“那外在条件呢?”他笑问。

“外在条件?”她思考了片刻,笑答,“当然要长得好kàn

、也要有人格魅力、要富有,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内心都要富有。而且必须懂得尊重我、支持我,不可以做我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这样的条件太苛刻了。”

“我觉得要做到这些其实很简单,只要一个人肯爱我超过爱他自己就可以了。”

康进闻言,扑哧一笑,问:“你觉得会有你说的那种人吗?”

“有没有都无所谓,爱情和男人对我来说并不是必需品,如果没有,我可以不要。我有自己就已经够忙的了。”

“你的所有条件好像都是你在要求别人为你付出。”

“因为是你在问我的喜欢标准,那么选择权和主控权当然就都由我来掌握,那么我来要求也没什么奇怪的。”她笑道,顿了顿,说,“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我还有好多事呢,先走了。”

“你还有什么事?”

“我还得回家去洗衣服呢。我上去了,拜!”她笑着说完,一边摇手,一边退后两步,转身进入大楼。

康进莞尔一笑,跟过去几步,站在楼下望着楼梯间的灯从一楼亮到六楼,不久左边的房子里灯亮了,他知dào

她家住601号。

从那以后周恒果真不再缠着她,而且还辞职另谋高就,槟榔松口气的同时心里还很欢喜。只是这老兄单相思的还挺精彩,跌宕起伏地最后还给自己安了一个被背叛的结局,实在有趣。

白天的兼职还在继xù。一天下午,正当她抹着吧台时,铃铛响,一名火凤凰般的美人从外面进来,正是上次那位Gloria小姐。槟榔很高兴,不知为什么,她特别喜欢这位小姐。

“欢迎光临,里面请!”她热情地招呼。

“今天就你一个人?”Gloria笑问,坐在窗边。

“哦,那个辞职了,老板现在正在招人。”她回答,薇薇辞职后,上午老板管,晚上老板娘来。他们也想让她改做全职,可她没时间,所以拒绝了。

“一杯冰咖啡。”Gloria说。

“好,马上来。”槟榔答yīng

,立kè

去端咖啡。

“今天好像没什么客人。”Gloria笑道。

“对,最近下午的客人都不多。”

“我在等人,不介yì

的话,坐下和我聊会儿吧。”对方礼貌邀请。

“好啊。”她马上坐下来,很想和大美人聊天。

“上次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槟榔。”

“槟榔?”Gloria笑了,“是‘槟榔树’那个‘槟榔’?”

“对。”槟榔冁然一笑。

“名字真别致,也很好听。”

“谢谢。”槟榔很开心听到这样的夸赞。

“我叫康飖,‘安康’的‘康’,‘飘飖’的‘飖’,不是那个‘飘摇’,是风字旁的‘飖’。我的英文名是Gloria。”有英文名不奇怪,这座城市十个里有九个有英文名。

“康飖?你真姓康!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姓康,我还以为这姓氏不常见!你长得好漂亮,我觉得有点像外国人,你是混血儿吗?”

“对,我是混血儿。”她笑答。

“真的吗?那你是从国外来的?”

“对,我出生在美国。那你呢?你是本地人?”

“不是,我是从外地来的。”

“哦。”康飖点点头,喝口咖啡,笑道,“对了,上次你捡到我的东西还给我,真的很谢谢你。”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里面的东西对我真的很重yào

,丢了就糟了,所以很感谢你。”

“没关系。对了,上次陪你一起来的先生是你男朋友吗?”

“你说雷霆?他不是我男朋友,不过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她忙摇头。

“我想他很喜欢你。他有再来过吗?”康飖笑问。

“有啊,还带了另一个朋友来,开奥迪跑车的那个。”

“哦,那是孟辙。”康飖笑道,“长得很帅吧?”

“还好啦,就是有点怪怪的。”

“怎么怪?”

“他在无烟区抽烟,还说我们店里的咖啡不对,脾气也不太好,反正有点莫名其妙。如果你不介yì

的话,我觉得你那朋友也有点怪,性格很善变,还有点自恋。”

康飖扑哧一笑:“他们是有点自以为是,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孩这么说。”

话音刚落,铃又响起,一名高大的俊男从外面进来,槟榔起身相迎,那正是康飖要等的人。她端上咖啡后就退回吧台里。

许久之后,康飖买单要走,临走时还对槟榔微笑打招呼,这让槟榔更加喜欢她。伸长脖子看着她驾驶那辆豪华跑车离开,心里忽然有很多感慨,同样是女孩子,真是云和泥的差别!

苏母因雇主举家移民,所以被辞退回家。要找新工作还有一段时日,她很发愁。不过槟榔现在终于可以不用担心独自支撑这个家了,她有一笔不少的存款,保险也在交,而且每天都会有收入。她对现在的生活充满信心,她觉得只要自己咬牙拼命干,她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她对未来寄托着很多希冀。

一个月后,苏母才找到一份帮人看孩子做家务的工作,这次又搬去雇主家,槟榔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康进已经好久没来娱乐城找她了。不知为什么,在和那些肥得流油的男人们莺声燕语时,她偶尔会想想他。她很喜欢康进,当然不是那种喜欢,但她对他很有好感,也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她从没见过那样的男人,对她来说,他是与其他客人不同层次的男人,高一级或者高很多级,是她遥不可及的那一类。他高学历、高能力、高财力、成熟、稳重、自律、清新、优雅、从来不暴躁、很有教养、言谈举止也算文质彬彬,浑身上下有一种由从小到大的优渥生活打造出来的、属于另一个层级的奇特魅力。对她来讲,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当然他很花心,可男人没有不花心的,所以如果只是从纯粹的欣赏角度来说,花心这一点可以跳过不看。

秋天的天气还很热,秋老虎对已经快被热疯了的大地嗷嗷直叫,张开血盆大口,毫不客气地释fàng

热量凌虐众生。

槟榔今天更难受,送走第一拨客人时她就开始胃疼,抽痛。在接第二拨客人时反应更大,刚坐下来就已经疼得虚脱了,却还要强颜欢笑。一杯酒下肚,她还没喝醉就已经要跑到洗手间里去干呕。陪到一半时,她只觉得胃里像被撕扯扭转了似的,疼痛难忍,天翻地覆。她只好再次跑去洗手间,一路上只管跑。

康进本来是和人来这里谈事情的,没想到刚走到走廊,还没进包厢,只听后面高跟鞋声响起,一个小小的身体重重地撞了他一下,停也没停继xù

往前跑。身边人一片哗然,他却认出来那是谁。他有点疑惑她是怎么了。

红姐连忙向他道歉,他却让其他人先进去,自己站在走廊里。

槟榔在洗手间干呕一阵,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在额头打转。平静了好一会儿她才有力qì

跌跌撞撞地出来,一路上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只顾用手抹汗珠,疼到都没力qì

抬头看路,结果“咚”地撞上,那力道震得她七荤八素。康进扶住她,好笑地问:

“你怎么了?走路也不看路,硬是往上撞,又喝多了?”

她抬头看着他,他立kè

注意到她苍白的脸与湿润的发,忙问: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挣开他的手,“我还有客人,得走了,不然客人要生气了。”她走路的步子跌跌撞撞。

他一把抓住她,问:“你脸色很难看,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这句“不舒服”刚落下,她的胃立kè

出现又一波剧烈的疼痛,痛楚使她握紧拳头顶住胃。他还真是乌鸦嘴!

“怎么了?”康进扶起她弯下的身子,看她痛苦的模样与手的位置,了然地道,“胃疼是不是?我就知dào

你早晚会这样!”

话音刚落,红姐带小姐过来,赶着让小姐们都进了包厢,然后叉着腰对槟榔说:

“你在干吗?刚刚风风火火地撞了康先生,毛毛躁躁的,这会儿又在这里浑水摸鱼,还不去陪客人!”

“哦!”槟榔赶紧要去。

康进再次抓住她,对红姐说:

“今晚我把她包下了,不管她陪的是谁,她要跟我走。”

“没问题,康先生。”红姐立kè

赔笑,连忙去处理。

康进接着对助理道:“告sù

老丁,我临时有事,客人让他陪吧。”助理点头,步入包厢。

“你不用这样。你做你的去,我自己走就行。”一波疼痛减退,槟榔靠在墙上,虚弱地说,“我的胃总疼我知dào

,吃两片药就好了。”

“不能随便吃药,这是常识。走吧,我送你去医院。”他扶着她。

“我才不去医院。”她躲开他的手,“你不是有客人吗?别为了我耽误时间。我真的不用去医院,这是老、毛病。”

“小小年纪就有老毛病,以后你就完了!快走,听话!”

“我真不用去!”她被他捉住,动弹不得。

“今晚我把你包下了,我让你去哪儿你就要去哪儿。再说你在担心医药费吗?你不是说你有医疗保险吗?”

“对哦!”她忽然想起来,脑袋因为疼痛而迷糊,现在一下子清醒了,眨眨眼说,“我有保险,白花钱,不用白不用!我回去拿包!”她说着,跌跌撞撞地回化妆室拿包。

康进望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赶紧跟上她。

拿到包,槟榔也懒得换衣服,穿着工作服坐上他的车。这在外人看来好像她现在已经松口开始接客了,说是去医院也没人信。

她窝在车里,没精打采,头靠着车门手捧着胃,像只虾米。因为很痛又无能为力,她只好咬住嘴唇,微蹙眉头,但额头上的汗还是将她此刻的痛苦煎熬暴露无遗。康进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只雪白的手帕,伸过来给她擦拭额角的汗珠。她一怔,回头看着他很关心的眼神以及那只手帕,扑哧笑了,抓住他的手说:

“哇,真环保,这年头还用这个!”

可这一笑,胃马上又疼起来,康进幸灾乐祸地道:

“又疼了吧?让你笑!我告sù

过你喝酒已经很伤胃,还一点都不忌口,总吃那些又辣又油腻的东西,这下知dào

疼了吧?”

槟榔还在微笑,接过手帕自己擦,说:“你真啰嗦。都怪你乌鸦嘴,我本来不疼了,可你问我疼不疼,结果又疼了!”

康进没说话,只是蹙眉注视着她越来越白的脸和不匀的呼吸。他伸手去搂住她娇小的身子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可槟榔的身子却在直起来后并没有靠在他身上,而是坐直了。她轻轻挣脱他的手,手紧紧地攥着他给她的手帕。

到医院,医生给她服了胃药,说是由于饮食不规律加喝酒过量引起的,建议去吃点东西,因为槟榔一天没吃饭。

“一天没吃饭?”从医院出来,康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天没吃饭也敢跑出来喝那么多酒?”

“我很忙没时间嘛。”她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心虚,“早上要去上课所以懒得做饭,下午老板有事来晚了,我得帮她看咖啡店。上班都迟到了,所以没来得及吃。”

“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走吧,我请你吃饭。”他拉起她的手,询问,“你想吃什么?”

她歪头想了一会儿,吃过药,胃不怎么疼了:“去吃火锅吧?”

“麻辣火锅?”

“嗯。”她点头,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胃刚好又想吃辣的,你还真是!”康进没说完,直接把她塞进车里,叫司机去金凯拉大酒店。

槟榔再次前往大酒店,不是去工作而是有人请吃饭,感觉真棒!

坐在大包厢里,就他们两个,挨在一起,侍者特有服wù

态度地立在一旁。槟榔翻看菜单,康进也在翻,问:

“想吃什么?这里的鱼翅很不错,试试看吧。”

“我不吃鱼翅。”她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

“每年因为吃鱼翅要死掉多少只鲨鱼呢,就因为你们这些人吃鱼翅,鲨鱼全都活活地死光了。”

“你是动物保护主义?”他笑问。

“你猜对了。”她认真作答。

“好吧,那你要吃什么?”

“嗯……这儿有好多海鲜,我不怎么喜欢吃海里的东西。不过我一直想吃一样。真的是你请客吗?你不会半道把我扔在这儿,自己走了吧?我可付不起账单。”

“你放心,就算我走,他们也会记在我的账上。”他笑道,“你随便点吧,我请。”

“那我们吃鲍鱼吧?吃糖心鲍,怎么样?”

他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有多环保,不吃鱼翅吃鲍鱼!”

“动物保护组织说不要吃鱼翅,可没说不让吃鲍鱼。”

“好吧。那你还想吃什么?”

“我还要吃大闸蟹。”

“行。”他点头,“不过少吃一点,胃刚好,不能吃太多生冷的东西。等你好了,我再带你来。还要什么?”

“没有我想要的了,剩下的你自己点吧。”

“那就吃点清淡的。”康进说,向侍者点几道菜,侍者含笑一一记下,退出去准bèi

上菜。

槟榔仔细地环顾四周,康进望着她重新又现出灵活气的笑脸。过一会儿,她转过头来,见他在看她,便问:

“你看着我干吗?”

“我在想,你真的只有十九岁吗?”

“我是十九岁啊。”她点点头,“不过过一阵我就二十了,真是时光如水。我还记得我刚出来时还担心自己是童工呢,结果马上就要到法定婚龄了。真不知dào

我三十岁时会是什么样子。”

“你应该会很优秀,你很聪明。”

“聪明的人多了!”她嗤笑。

“不是聪明的人多了,是自作聪明的人多了。”

她眼珠子一转,笑问:“那你是聪明人,还是自作聪明的人?”

康进“哧”地笑了,槟榔笑看着他。就在这时,侍者敲门进来上开胃菜,他把筷子递给她,说:

“吃吧。”

槟榔接过筷子,夹起菜尝了尝,又夹起一口尝了尝,问:

“怎么没味道啊?”

“饮食清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他苦口婆心地劝,拿起筷子也尝一口,“我觉得还好。”

“你多无聊,不抽烟不喝酒,吃东西连盐都不放,你是现在才这样,还是一直都这样?”

“我一直都这样,这叫养生。”

“难道你都不觉得无聊吗?”

“不觉得。”

“真佩服你。”她说,望着他也跟着吃,问,“你没吃晚饭?”

“算是吃过了,七点钟时在酒店里一下子应付了两个包厢。”

“哇!”她咧开嘴笑道,“那你跟我做的也差不多嘛,就是比我赚得多。我也经常一个人应付两个包厢。”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不就是一个人陪两个嘛,还替人挨打。”

“嗯。”她点头,笑了。

“那次是为了什么?”

“新来的,让她喝酒她不喝,我就帮她挡一下。”

“你也真是,遇到那种事也不知dào

躲一下。”

“她是我带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其实做这行很不容易,开始时想完全放下自尊心很难。我刚做这行时带我的姐姐也替我挨过打。”

“你总挨打吗?”

“还好啦,我只被打过一次,属于很上道的那种。这样打两下总比出去接客时被变态打要强得多。我跟你说过那个去世的姐姐,她最后死在家里时身上全是伤,当时警察还以为她是被活活打死的,你想那被打的得有多严重!”

“既然知dào

很危险,为什么不找个正当职业做?”

“你说我吗?我能做什么呢?只能去做服wù

生,一天站十二个小时,真的很累,赚得也不是很多。我曾经想过,只要我省吃俭用就能翻身,可事实证明想翻身真的很难。那时候把我引到这边来的姐姐跟我说,她说年轻时不想办法,等到老了后悔了就是想找机会也不可能了。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像挺没出息的,可我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我不甘心过那种每天都要为柴米油盐发愁的生活,我想有点品质,有点追求,而不是庸庸碌碌。我想让自己到了我妈那种年纪能成为一个优雅的、就算不是很成功,至少也不是很失败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很没劲的黄脸婆。我要摆脱现状。可对我来说,这辈子想摆脱现状也只能是趁年轻尽可能地多攒钱了。我知dào

做这行听起来挺堕落,所以我也在为了不让自己太坏而努力,但我从来不后悔。”

康进望着她,笑了。槟榔道:

“所以如果这辈子有钱是因为上辈子积德的话,那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特别坏才会弄成这样。所以这辈子我一定要多做好事,争取下辈子变成帕丽斯.希尔顿。出身好才是真的好。”

康进莞尔一笑,说:

“那也未必。出身是不可以选择的,后天努力也很重yào。”

“算了吧,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爸妈不是医生,你以为你会进宾夕法尼亚大学?就算你考上了,你也没钱交学费。美国大学也不免费,对吧?”

康进不以为然地笑,槟榔又说:

“还有我工作的咖啡厅,那里每天都会来很多富家子和富家女,开着跑车,穿着名牌。我不觉得他们的智商能比我高到哪儿去,那些年轻女孩,她们也并不比我漂亮,可是因为他们的爸爸很有钱,所以他们可以颐指气使。即使他们无聊、没教养、没礼貌、没品位,即使他们什么能耐也没有,却还是有本钱能去骄纵跋扈、趾高气昂,因为他们的出身好。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没天理。”

“你怎么知dào

如果你出生在有钱人家,你就不会养成骄纵跋扈的性格?无论是骄纵跋扈,还是像你这样的世故早熟,都是由于成长环境造成的。如果你和他们互换成长环境,也许你们的性格也会对调。不是这个世界没天理,也不是那些爸爸有钱的人们有多糟糕。其实他们未必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你只不过把他们当做一个符号,冠上了一个有钱的标签,事实上你并不了解他们,你只是讨厌他们在炫耀。那些能轻易拥有你不可能拥有的东西的人,本来就会让你心里不舒服,结果他们还向你炫耀,还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态度,所以才会让你更讨厌,才会让你对世界产生厌恶情绪,才会让你觉得没天理。”

“我知dào

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说我嫉妒嘛。好吧,我承认,我有时候的确会很嫉妒。”

“这也没什么不好,嫉妒会成为一种前进的动力。”

“反正不公平,为什么人要有穷富之分呢?”

“有生命的种群都会有竞争,有竞争就会有差距和区别。”

槟榔看了他一眼,问:“你小时候,家庭条件一定很好吧?”

“还可以。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赚的,我的创业资金是我游说了二百零一个人之后才筹到的,所以我的现在基本上和父母没多大关系。怨天尤人是没用的,别把出身当成你可以不思进取的借口。”

“我怎么不思进取了?我很努力的!”她不悦地道。

“好吧,那算我说错了。”他见她不高兴,便改口,给她夹鲍鱼,笑说,“快吃吧。”

槟榔嘻嘻地笑,第一次吃鲍鱼,还是很大头的!(就是很珍贵的那种头数。)

饭后,她的胃不疼了,康进用车把她送回家。两人站在车前,他又塞小费给她,她连忙摆手说:

“不用了,不用给了,今天吃饭的钱就够贵的了。”

“包你的场就该付你钱,拿着吧。”他笑道,把钱塞给她,“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感觉就像是你在扶贫。”她接过钱,说,“我有你的电话,我会打给你的。我上去了,今天谢谢你。”说罢微微一笑,踩着十公分高跟鞋转身摇摇地走了。

康进望着她瘦小且挺直的背影,站在车边一直站到看她上楼去,也没有离开。

槟榔回到家,打开包时,在里面发xiàn

了忘记还给他的那只雪白的手帕,攥在手里,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苏母终于有功夫注意到了报纸上的娱乐新闻,居然特地抱着报纸回来找槟榔,指着上面梁雪庭准bèi

接拍电影的消息,问女儿那女孩是不是梁雪。槟榔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明白梁雪为什么会和自己断了联系,不过她想她一定有她的苦衷,毕竟她明白演艺圈是很复杂的,并不像普通人想得那么简单。尤其梁雪是以那种方式走进那个圈子,恐怕身不由己的时候会很多。所以她除了默默地为她祈祷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否认她的过去了。

她说母亲看花眼了,梁雪明明回老家了,只是长得像而已。母亲还抱着报纸嘟囔,说怎么长这么像,还问梁雪回家为什么都不打个电话来。她只好跟母亲说梁雪家离得太远,打长途太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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