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槟榔回去上班后,幸好孟辙看到她沮丧的表情什么也没问,不然她一定会倍感狼狈。她心里很不好受,沉甸甸的,偶尔还会伴着一丝混乱与不安。一下午时间她什么也做不下去,心情低劣到极点,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黄昏时分,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自己给自己造成的窒息,借口有事提前下班了。

她回到家,上楼,进入卧室,躺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晚饭也没吃。后来天渐渐黑下来,她忽然很想很想冠玉,她多么希望他能在这时给她打来电话,帮她驱走盛夏里忽然在心中出现的寒冷。然而他始终没有打来,也许是太忙。她有两次拿起手机想打给他,但手指放在绿键上时却突然停住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不知该对他说什么。这一瞬,她猝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这孤独似曾相识,但她已经忘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可她觉得,这对自己的心来说不是个好征兆,于是她立kè

从床上爬起来跑出门。

喧闹的夜总会是驱散寂寞最好的地方,音乐劲爆,酒精浓烈,可以令所有人疯狂,而疯狂则是麻痹孤独的良药。她坐在黑暗的一角独自啜饮龙舌兰,满目是绚丽刺眼的彩色灯光,让人耀眼生花。酒精的味道浓烈呛人,但却能掩盖住内心的不安。

“小姐,一个人吗?”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她回头,看一眼站在身旁微笑着的康爵。

她没理,继xù

喝酒。他便在她对面坐下来,看着她说:

“你不该一个人出来喝酒。”

“我不该干的事多了!”她冷哼一声,不驯地回答。

“出什么事了?”他一看她拉下来的脸就知dào

她出问题了,“凌冠玉呢?你们吵架了?”

“没有,他去广州出差了。”她不想回答,但还是回答了。她心情太闷,在喝点酒后看见他时,她忽然有一种想和他、这个她认识的人说说话的冲动。她瞅他一眼,问,“你怎么在这儿?”

“单身男人在晚上想找点刺激、排遣寂寞的时候都会来这儿。”

她看着他,嗤笑,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打个手势指向她,“不就是你嘛,最迷人、最让人难以抗拒的刺激。”

她哼笑了一声:“在这之前找到了几个?”

他扁扁嘴,笑答:“一个也没有。”

“哈!”她不信地干笑两声,从包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叼在嘴唇上,点燃。

“你还没戒烟?我以为你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冠玉不喜欢女人抽烟,”他盯着她被酒精催红的脸蛋,“我也不喜欢。”

“你们还不喜欢什么?”她冷笑,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她看他的眼神里突然闪现出一丝乖戾,“你们能喜欢什么?我为什么要管别人喜不喜欢?像我这样的女人……我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喜欢我?”

“你是哪种女人?”他望着她,严肃地问。

“声名狼藉、贪慕虚荣。”她望着顶棚,脑袋在搜索那些词汇,很平静,说这话的语气就像跟自己不相干似的,“反正不怎么样。”

“谁说的?”

“很多人都说。”她轻松地回答,拿起杯饮酒。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这次很认真地问,“你告sù

我,是不是程雨逢又找你麻烦了?”

“不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怕程雨逢找我麻烦,但是……”她想了一想,“我有点担心。”她喝口酒,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我和冠玉在一起挺怪的,我居然和他在一起,而且他还说要和我结婚。这一切就像一场美梦一样。”

“凌冠玉有那么好吗?”他喝着酒,眼神难掩妒忌。

“当然好,我想谁嫁给他都会很幸福。”她没理会他的不悦,微笑,“可我总觉得程雨逢夹在中间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我其实很怕和冠玉分开,如果我和他分开,真不知dào

我会怎么样。”她望向喧闹的舞池,但那只是将目光定在一个点上。她在臆想自己心痛的表情。

他直直地盯着她,然后凉凉地问:

“如果真分开了,你会怎么样?要去死吗?”

“当然不会。”她收回思绪,干脆地回答,“好好的,我干吗去死?”她喝着酒,笑说,“我这人,也许我会爱到愿意为一个人挡子弹,但我绝不会因为人家不要我了就去死,只有傻瓜才会那么干。”

“依我看,挡子弹的事恐怕你也不会做,你只会把别人拉过来帮你挡子弹。”他用一副了然的语气说。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她横他一眼,“我有时候也是很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很有牺牲奉献精神的。”

他“哧”地笑了。沉默一阵,她摸摸头发,淡道:

“今天冠玉他爸爸来找我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他微怔,语气忽然紧张起来。

“还能说什么?我配不上他儿子,我这样的女人不要妄想嫁进那种家庭,如果我肯和冠玉分手,他们家会给我一笔补偿金。根本就是三流言情剧里的剧情。”

“冠玉知dào

吗,你告sù

他了吗?”

“没有。”她摇头。

“为什么?”

“不知dào。”她想了想,“也许是不想。”

“你应该说出来。该一个人解决的事可以一个人解决,但两个人的事就要两个人共同承担。如果该两个人共同承担的事,却被一个人扛起来,那样做会很累,而且你也放qì

了两个人沟通的机会。到最后你的心会因为疲惫而离对方越来越远。

她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突然拿起杯把酒喝完,说:

“我要回家了。”

他叹口气:“我送你。”

“我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去,不然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又和你纠缠不清。我本来名声就不好,那样就更不好了。”她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也不管他在跟着她。到门外,打辆出租车,向他头也没回地摆手,就上车了。

他不放心,只好开车跟着她,一直送到她家门口,看着她进入大门里,这才放心。

他比槟榔还要担心,因为他觉得她要受的苦远不只现在这些。槟榔半醉地回家,衣服也懒得换就倒在床上,可头虽然晕晕的,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像在烙饼。她心烦意乱,只好起来去浴室冲澡换睡衣再回来睡,可还是睡不着。这一夜她辗转反侧,虽然酒精起了麻痹作用,却令她大脑里另一根神经分外活跃,昏昏沉沉地进入了几次浅睡眠,惊醒好几次,直到破晓时分才真zhèng

睡去,睡得很累。

日上三竿时,当她还沉浸在一个奇异的梦里,忽然觉得一个嫩嫩的东西带着一股香气在她的眼皮上搔她的痒。她伸手推开,可半秒后那种瘙痒再次出现,已严重干扰她的睡眠。她蹙眉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脸把她吓一跳,旋即,一股狂喜将她的整个人淹没——

冠玉坐在她的床边,手持一枝香水百合,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冠玉!”她大笑大叫,十分热情地抱住他,好像他们已经多年未见。她将他抱得紧紧的,欢喜得差点跳起来。

“这么想我?”他欣喜地搂住她的腰肢,她的反应令他愉悦。

“我好想你!”她紧紧地抱住他,轻声说,“我真的好想你!”她完全是在对他宣泄昨夜残留下的寂寞,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她清晨芳心最为柔软的时刻,她的思念终于在此时可以对他讲出来。

他开心地笑,为她的真挚感情所感动,他在她的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她愉快地问: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我是去出差又不是去旅行,事情办完当然要尽快赶回来。我刚下飞机就来看你了。”

槟榔嫣然一笑,喜悦溢于言表。她再次探身抱住他,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印在她的颈窝里,旋即上移,吻住她的嘴唇。她勾住他的脖颈,他顺势将她压倒在床上,与她深吻了会儿,最后才强迫自己整理好她凌乱的泡泡袖睡裙。

槟榔双颊嫣红,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真zhèng

地深入发展过。有时他的爱抚会令她意乱情迷,但他依旧不肯越雷池一步,以表示他对她的尊重,这让她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幸福与不安。她希望自己能和他永远地像这样互相尊重着生活在一起,可心里却在随时担心着他会被迫离她而去。她的心是双重矛盾的,这种爱很危险,然而这却更加深了她对他的感情,越危险她越爱。

冠玉挤到她的床上,时间尚早,他有充分的自由能和她耗在一起享shòu

阳光明媚的早晨。她拍拍他带有倦意的脸,问:

“你一夜没睡吗?”

“我是半夜往回返的,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

“真可怜!那么忙,都不能睡觉!”她同情地说。

冠玉“哧”地笑了:“你看起来睡得也不怎么样,刚刚一直在皱眉,在做噩梦吗?”

“嗯。”她想了想,说,窝在他怀里,“很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在一片空地上跑啊跑,是冬天的晚上,很冷很冷。我在跑,好像是要去找什么,但我不知dào

要找什么。后来天上一个很亮的东西对着我飞过来,我接住了,像个冰块,好像就是我找的东西。可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把它给吹走了,然后就开始下雨。我很着急,急忙去追。”

他静静地听着,问:“然后呢?”

“然后你就把我吵醒了。”她老实地回答,顿了顿,问,“你说这是不是有什么预兆?”

“什么预兆?做梦本来就是乱做,有什么预兆?”

“可我觉得心里乱乱的。我抓住的东西是什么呢?我想看清楚来着,可看不清楚。”她回忆着梦境,皱眉。

他扑哧一笑,推她的头,说:“别胡思乱想,一个梦而已!”

她想想也对,但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现在才想起来问?”他忍俊不禁。

“我不记得我把钥匙给过你。”她狐疑地盯着他。

“我来过这么多次,门的密码我第一次来就知dào

了。保安知dào

我是你男朋友。对了,我还帮你把信带上来了。”

“什么信?”她顺着他的手指看看桌子。

“你的账单吧,还有缴费通知单。”

“哦。”她点头,“你今天不上班了?”

“上啊。我特地来看你,等下时间到了,就要回公司了。最近公司很忙,有个大项目在做。不过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到月底就可以休两天假,抽出时间来好好地陪你。”

“哦。”她有些失望。

“怎么,舍不得我?”他捏捏她的鼻子,笑说,“一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你,不过全套约会就要等到我休假时才行了。”

“我不需yào

全套约会,我就是想多看看你。”

他灿笑,将她拥入怀中。她用力贴近他,沉默了一阵,他问:

“还有……槟榔,你准bèi

好去见我爸妈了吗?”

她心里“咯噔”一声,不知该怎样回答。

“没关系。”他见她面色凝重,忙说,“如果你没准bèi

好,再等等也可以,等你准bèi

好了我们再去。”

“我没什么要准bèi

的。”她沉吟后,道,“只是……冠玉,你父母是不可能同意我们两个结婚的,如果你不能说服你的父母,那我和他们的见面不是走个形式就是无济于事。当然,如果你认为我和他们见面也许他们会改变想法,那也可以。但我对你的父母并不了解,所以我不知dào

该怎么做,我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他们。我……有点紧张,你爸妈是不会喜欢我的,那我去了之后,结果会怎么样?我……”

他捧起她的脸,笑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我对你说实话,我爸妈的确不太赞成我们,主要是因为他们觉得对程家没法交待。但我和程家已经说得很清楚,所以也没什么需yào

再说的了。我爸妈只是目前心理上还没过去。”

“我想原因不只是这个,还有我过去……”

“任何人都有过去,你的过去不需yào

向任何人交待,这是你的权利。我们只看我们在一起的过程以及我们的未来,我们之间涉及的过去只应该是我们共同拥有的那些,剩下的是你自己的记忆,和我没有关系,也和我父母没有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两个只看我们共同拥有的部分,剩下的事你就当做是你的人生经lì

好好地珍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我父母已经知dào

我们的事了,他们不肯接受,我也不肯让步,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打破这个僵局。我正式把你带回家让他们见你,这也算是一种接受。”

她望着他,心里因为他的话而勇气倍增。他接着说:

“所以如果你准bèi

好了就告sù

我,我带你去见我爸妈。”

“好,我随时都可以去。”她咬咬嘴唇,像下定决心了似的。

他欣喜地望着她,笑道:“那这个周日晚上,我带你回去。”

“好。”她点头,对他微微一笑。

冠玉含笑,再次将她拥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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