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到来的消息被云珊珊封锁,只有贾良才和黄四得到通传,两人都匆匆跑来,看看这位来路神秘一度身为被当做鬼子的年轻人又有什么表现。

关平冲他们点了点头,径自跑到那个鬼子面前。那人也练过几年武道,没想到三打一居然被关平轻易打翻,此刻见了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轻轻往角落里缩了缩,颤声道: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杀我?杀我啊!我不能辜负天皇圣恩。”

关平在他面前悠哉悠哉的蹲下,看着此人眼中的恐惧,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现在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来时那个只会挥刀厮杀的武夫关平,这些日子领军作战和冒充云山的经验已经让他对人世间多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他冷冷地盯着那人的眼睛,直到看得那人浑身筛糠般哆嗦,才轻轻地叹道:

“足下为何犯我大汉疆界?”

关平虽然没有见过北方鲜卑和西方羌人入侵,但深受其害的刘备、士仁曾经绘声绘色的描绘起那些胡骑进犯疆界导致的烽火四起和百姓离散。

这些人除了野性难驯,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我们穷地活不下去了。”鬼子低下头,又抬起头,振振有词地道,“我们家很穷困。当了兵,我们就能吃到大米,还有肉!是天皇赐给了我们这一切!”

说着,他眼中居然染上了一层略带癫狂的色彩。

云珊珊和贾良才看着这般模样,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这些人一提到他们的天皇就会变得如疯狗一样,任凭怎么劝都没用。

这位关先生看来也要无功而返了。

“杀我啊!你的武艺很高不是吗?杀了我!我不能辜负天皇圣恩!”

蕞尔小邦国主还敢自称皇帝?当年冒顿、檀石槐都不敢这么猖狂。

这让关平有点好奇这些人到底强成什么模样。

不过……越是这样,事情就越好办了。

当年刘备在青州时曾经招募了一群逃难的胡骑,这些本来只知道劫掠杀戮的胡人照样被刘备驯服,军纪完爆他们的对手曹军。

此事关羽一直记在心中,素来对世族傲慢的他对出身贫寒的老弱却抱着一股极其难得的同情,在关平小的时候,他经常对关平说起此事,回忆当年刘备驯服那些胡骑的往事。

关平回忆着小时候刘备给自己讲故事的口气,冲那个鬼子颇为温和地道:

“汝若死了,为你流泪的只有汝父汝母。

汝家皇帝……会为汝流泪吗?”

“当然!”鬼子梗着脖子道,“天皇对我等恩如父母,若是知道我等玉碎,定会垂泪,抚恤我等父母子嗣!”

“恩如父母……”关平点点头,叹道,“那你这父母可真是偏心啊,为什么有的儿子能衣食无忧与,坐享其成,有人却要冒着生命危险犯我大汉疆界?”

“就是!”云珊珊听得颇为投入,想起这些年来的听闻的种种,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愤慨,忍不住插口道,“哦,你们穷是我们造成的吗?你们从大清的时候就开始欺负我们,先抢钱,又抢了满洲,我还以为你们各个富得流油,没想到你们国内也有穷人啊。你们抢的钱都去哪了?

被你当成父母的天闹黑卡呢?不会把钱都藏起来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鬼子被说的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眼中那癫狂凶蛮也顿时不见,口中反复念叨着一堆关平听不懂的东西,双手渐渐抱头缩成了一团。

许久,他开始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十分对不起。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啊……”

果然,千年都变了,这世道果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蛮夷犯我疆界,劫掠所得也只是肥了那些贵人,所谓士兵最多就是当兵吃粮,曹军的奖赏是攻陷一处放肆抢掠,可这样的放肆抢掠的士兵又怎么可能有什么道德观念,关平都能动摇他们心中的信仰,要是擅长攻心的傅巽来,可能能说的他们立刻把自己父母给卖了。

贾良才和黄四面面相觑。

说实在他们对鬼子的武士道真是颇为恐惧,贾良才当年大战的时候本来炮火对轰还能坚持一阵,可听见对面的阵地上有人高呼板载,这群疯狗一样的敌人密密麻麻地冲上来那便十有八九顶不住。

他们曾经俘虏过几人,要么是疯狂反抗,要么是直接切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群野兽一般的敌人哭着道歉……

这真是一个极其伟大的成果。

云珊珊一脸敬佩,她之前对关平的印象只停留在他那手惊世骇俗的刀法上,总觉得这小子笨笨的,还一口一个大汉,现在关平三言两语就说的这鬼子嚎啕大哭,云珊珊再联想关平之前的种种异常,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不出,您还是个老地下了。”

“啊?”

“没什么没什么。”云珊珊摇摇头,两根麻花辫拨浪鼓一样地甩了甩,“我该向您学习才是。”

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首要素质就是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关先生明知道我们是抗战的同志,却仍旧自称汉将关平。这样就避免了很多泄密的可能,就算跟他认识的人被俘,问来问去也只能审出同伙是一个叫关平的古人,定把敌人气个半死。

嗯,当年邹先生病死狱中,可他《革命军》中提到的“皇汉”二字却引起了巨大的影响,让无数义士投身战斗。

关先生说的大汉应该就是此事,他之前寻找的《三国演义》应该是他们联络的密码本,也不知道我之前买的那本有没有帮上忙。

这年头各部都有自己的地下势力,尽管不是一个派系,但只要都是抗战那就是好友,云珊珊感觉自己的幼稚在关平眼中一定很可笑,又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

贾良才见关平风尘仆仆,脸色也有些虚弱,赶紧请关平坐下,又一边叫黄四抓紧准备好酒好菜,一边询问道:“兄弟,最近在做什么?”

云珊珊见贾良才毫无心机,居然直接套问关平所做之事,不禁略有些紧张。

“如果不方便说就算啦!”

“没有不方便。”关平如实道,“之前我有战事耽搁,又受伤调养了一番,现在暂时无事,有些事还请诸君襄助。”

贾良才和云珊珊都正襟危坐:

“关先生(关兄弟)请说。”

关平沉吟道:

“是这样的,我,我确系汉时关平,便是你们所说的关羽之子。”

他说着,贾良才吃了一惊,云珊珊向贾良才挤眉弄眼,贾良才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

“啊对对对。”

“咳,我在赤壁之战中截住曹操厮杀,虽斩曹贼护卫许褚,却斩不得曹操。

若是曹操大军再来,我等又该如何应付?”

关平消失的那段日子里,鬼子渡河,一路攻城略地,见关平一脸病恹恹的模样,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部队虽然有些斩获可终究没有太大的成果,他现在有点迷茫,只好来请教战法。

可是贾良才久疏战阵,云珊珊更是从没有上过战场,问他们岂不是问道于盲?

云珊珊听他又说赤壁又说斩杀许褚,应该是之前他们的军队跟敌人展开了几次交战。

鬼子南下以来,各路抵抗势力都没有停下过反抗,但就算有小胜,却一直没有击杀鬼子的大将,反到让鬼子更加猖狂,这倒也符合关平所说,。

云珊珊苦思许久,心道我们自己还没搞明白呢,你们好歹算是正规军,问我们不太好吧?

关平换了个问法:“之前云娘子说过农村包围城市之法。可……可我总觉得不成。我军好聚不好散,一散必有逃兵,而且若是占据山中,百姓得了曹贼好处来围捕我等又该如何?这山中辎重难以筹集,我等只能调动百人在山上,这又与匪盗何异?”

这是关平之前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啊?”云珊珊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给关平介绍过这种战术,她思考片刻,俏声笑道:“好呀,原来关先生还偷师我们。算了算了,那就算咱们互相学习。”

她之前也听过,许多正面军要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作战,这么多曲线里面有个真曲线的不太容易,她当然得抖擞精神好好教教。

“首先你们缺了重要的一课,就是根据地建设。”

见关平一脸郑重挺直身子肃然听课的表情,云珊珊噗嗤一笑,神色又有几分温婉。

“其实说来原理也不难——如果我们的枪炮士兵都占据绝对优势,城市能提供的资源肯定更多,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

根据地建设归根结底就是将你治下的一块土地建设好,让那里的百姓真正感觉到你们不一样,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拥护你们。之后你们战斗的时候,有人给你们引路,有人给你们传递消息,有人帮你们收容伤员,战斗的难度将大大降低。

这是在弱小的时候不得已的办法,并不是躲进山中就万事大吉。

总之就是动员你下辖的一切,让你们的战斗更有效,敌人的战斗更困难,取得跟敌人相持作战的最后胜利。”

“啊?这么简单?”关平本以为有个极大的战术规划和详细的安排,没想到云珊珊说的似乎这么容易,这到底行不行啊。

“战略上是这样。”云珊珊耐心地道,“战术上就比较复杂了。如果关先生有……”

她本想说带关平参观一下己方的作战,可转念一想这样太容易泄露后方作战的同志具体身份和战法,实在是太过危险,赶快打消这个念头,改口道:

“如果关先生以后经常来,咱们可以慢慢讨教。说实话我也不懂,我可以找同志们请教一下,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参考。

这仗估计还要打好久,咱们团结一心,一定能把侵略者从咱们的家乡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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