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遮脸,穿着夜行衣的齐悦和窦芽儿已经在齐家寨子三门外的东西大道十字路口等了很久。

多次跟踪过齐家匪队夜间行动的窦芽儿明白,即使是匪队南行,也极少由此十字路口直行,距离近点儿的必须绕开法门寺,远点的,一定要避开扶风县城,也就是说,队伍至此不是向西便是往东,所以,她提议和齐悦停留在路口之南等候。

夜渐深,星月隐,寒风瑟瑟,野兽们不再如天暖时活跃,早已销声匿迹于安全窝穴避寒熟睡了。

两匹马静静站于路边,贴身取暖。

两位少年蜷缩袖手跺脚驱寒。

“都快子夜了,仍不见来人,你不会判断失误吧?”

“我想不会的。往日只要是有夜间行动,教场的训练人数就会减少,那些要夜出的士兵们需要休息····和今天的情况一模一样。”

虽是如说,窦芽儿却不敢百分百肯定,一直面向寨子,希望有所发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此事的?”

“去年吧。一个偶然机会,我偷了匹马闯过三道门去逛县城,看耍猴至深夜,回来时遇见了寨子骑兵队,觉得好奇,尾随而去,结果····就知道了。小芽儿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有那份好奇心。”

“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窦芽儿继续搪塞,“此事比天还大!告诉别人,让舅舅知道了会掉脑袋的。先生不是经常警告吗,不允许我们探讨打听议论寨子事情,小芽儿必须遵守呀。”

对窦芽儿守口如瓶,齐悦非常佩服;然,作为自己最为知心的同辈也不告知,齐悦觉得,兄妹之间的交心依然有距离。

“看!他们来了!”

黑夜里,马蹄声响,黑压压一片队伍自寨子方向压迫而来。

齐悦不寒而栗,惊慌道:“我们要不要躲起来?”

“不用。靠路边一点就行了。他们急着行军,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齐悦和窦芽儿移向路边,借着晦暗天光睁大眼睛看着。

很长的队伍急行而来,马蹄声踩得齐悦心里噔噔乱跳。

能见度极差,只隐约见人马影子,却认不出一个人来。

队伍很长,足有百人左右。

至十字路口。

前半部分向东而去。

后半部分开向西方。

“悦哥哥!看起来今夜有两处行动,我们跟踪哪部分呢?”

“后边的吧。向西。”

两位少年乘马一路尾随。

不敢跟的太近,也不敢拉得太远。

近了恐被发现,远了担心跟丢。

窦芽儿一直在心里自问,究竟今夜该不该来?假如齐悦见到现场觉得刺激,以后也参与怎么办?他可是一个生性争强好斗、嗜好挑战之人呀!万一他以后参与此事,毒辣手段一定不会逊色于现在的。

这漏子捅得使窦芽儿内心悔恨不已,又不敢阻拦齐悦极度的好奇之心,只好硬着头皮违心前往。

悦哥哥呀悦哥哥,为什么你会突然对此事产生如此浓厚兴趣呢?

窦芽儿心里又多了个谜。

一路大道前行。

左拐右弯,大约急行了七八十里地左右,队伍停下,领队匪首下达命令,“老规矩,照办就行了。点火!”

“悦哥哥,这是走到哪了?”

“我也不清楚。根据一路向西向右的方向,可能是在岐山、凤翔和麟游三县交界处。”

匪队之中,火炬点起。

自中间向前后,火点快速漫延。

土匪们个个手持火炬,催马进入村庄。

那一把把火炬汇聚之光,将沉睡中的村庄和村庄之上的天穹点燃,红彤彤如幻境一般。

惊醒的犬群狂吠猛扑,马蹄乱了方寸。

带路者一时间认不出了所往之宅。

“好像是就在这块。怎么门楼又不像了呢?”

“混账东西!赶快回忆一下!”

“咣咣咣咣咣咣····”

村子中间报警钟声急促而又嘹亮响起。

如有提前准备一般的几十户院子大门几乎是同时打开。

同时打开的门里闪出之人也是个个手持火炬,拿着家伙,并有家人协助。

匪队之中,有人快速反应过来。

“头儿!这个地方我们来过,叫做铁桶村,曾空手而归。快撤!”

不及头儿反应,所有开门之人的火炬已经点燃了门前的柴禾堆,相互壮着胆子。

“快点!多点几个火点,烧死他们!”

“给我烧!将他们烧成黑炭。”

“哈哈!好样的,过会儿就有马肉和人肉吃了。”

愤怒的火焰噼噼啪啪尖叫着熊熊燃起。

柴禾堆里有提前放好了的青铜粉和其它金属粉末,遇到火烧,飞溅起各种颜色的火花,将土匪手里的火炬映衬得烛光一般藐小,将一场驱匪自卫之战渲染得过节一般浪漫。

可见,铁桶村百姓应敌之泰然之自信。

火光之下,眼睛放射着蓝光的狗们毫不示弱,狂吠着扑向一匹匹马腿。

“汪汪汪!”

“嗷嗷嗷!”

有的被踢飞,嚎叫着爬起来继续撕咬。

也有的在土匪兵刃之下受伤、壮烈。

百余条家犬狂厮怪叫着、围着马群勇猛攻击,有的受伤,也有的被踩死。

无论是声音还是场面,皆悲壮雄壮。

马群大惊,互拥着不知所措。

手持家伙的主人们毫不畏惧,将谷叉、铁叉伸向火堆,推向马蹄。

马被吓得不听指挥,恐惧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干得漂亮!王叔,咱们再给来个天降神火。”

“哈哈!那个家伙穿上了火棉袄。”

远远看着火海和火海之中惊慌的匪队,齐悦不禁感叹道:“这村人厉害!他们是在用奇招夜夜防匪啊。”

“这都是给逼出来的。”

“假如,柴禾燃尽呢?”齐悦自言自语道,“不经暴风雨,怎能见彩虹!”

窦芽儿看了眼黑布里齐悦的脑袋,心里又后悔起来。

浓烟散去,火势愈来愈猛。

“还不快滚!”

“再呆下去我们就不客气了。”

齐心协力的村人们开始将燃烧着的柴禾挑起,掷向马匹和马背上之人。

土匪们挥舞着手里的刀枪拦截躲闪。

“小心!”

“哎呀!”

“你的棉袄起火了!”

有马被烧伤,惊恐地乱窜。

“昂!昂!”

“吁!”

也有土匪被火苗击中,棉衣上红光点点。

“娘的!老子宰了你!”

“快脱掉衣裳,你的背部起火了。”

有土匪已经开始勒马后退。

“头儿,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被烧成黑炭的!”

“撤!快撤!”

再不逃走,将被焚烧。头儿终于发话了。

见队伍快速撤出村子,齐悦和窦芽儿勒马躲向了田地。

“就地停下!等火熄灭了,我们继续行动。”

败下阵来的土匪们一些人下马,骂骂咧咧着,有互相熄灭衣裳上火苗的,也有脱掉衣裳被冻得战战兢兢在地上猛踩灭火的····

匪队之中有人开始议论。

“这个村曾用名叫大王村,大约有五六十户人家,所有住户都姓王,所有人都在练武,并有祖先创新传承下来的农具防卫攻击战术,每一家都养有两只以上的家犬,因为很久以来没有人可以抢劫得逞,他们自己便给村子起了个绰号铁桶村,单是这铁桶村的名字,足可以令那些小撮匪队望而生畏。”

“几年前我曾参与到过此村,和今夜一样受到了烈火阵和狗阵阻挠,也有人受伤,最终一无所获。”

“我也听说过,这个村人的祖先来自突国,因为突国人崇尚狼,他们无狼可养,只好养家犬了。嘿嘿。”

“放屁!什么乱七八糟的。”

村道上。

五彩斑斓火光之下。

操着家伙的人们聚集一起,明知匪队没有撤离,却已经开始了提前庆祝。

有人载歌载舞,有人表演武术,有人对攻习武····

根本不将匪队放在眼里,仿佛无有任何威胁一般,轻松而又洒脱。

有人高声叫嚣,“喂!土匪们,有种的过来,我们赤手空拳一对一比划比划。”

“过来吧!老娘让你们摸乃子,可白可大了,砸下去可以捂死你爹。”

霸气!

野蛮!

难怪不怕土匪!

“娘的!头儿,我们杀过去。”

“不能滥杀无辜。我们是做匪事的,以猎取钱财物质为目的,不是杀人的魔鬼。”

躲于田间的齐悦和窦芽儿早已冻得浑身发抖了。

“悦哥哥,我们回去吧。”

“不着急。我想看到结果。”

黑夜里,窦芽儿睁大眼睛惊诧地望着齐悦,“你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自然是我们的人成功!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心情躁动的齐悦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一个个都是胆小怕事的废物!要是我齐悦达,此刻已经满载而归了。”

窦芽儿担心道:“悦哥哥,假如让你参加夜间行动,你会答应吗?”

齐悦果断说:“会!或者不会!不参加则已,参加了,就必须干出点样儿来。”

窦芽儿突然觉得,齐悦并非她想象之中的那个上进心强、有一点点死皮赖脸的悦哥哥,而是一个有极大野心的狂妄傲慢之人。

他们对未来的期望有着天壤之别啊。

莫非是他想参加匪队,做一名真正的土匪?

窦芽儿胡思乱想着。

寒风里,一个寒噤接着一个寒噤。

匪群中,一直在关注着村子火势变化和人们行动情况的头儿意志被时间、寒风和铁桶村人民的霸气渐渐削弱,隔着头套连打几个喷嚏后,高声道:

“伙计们,时间已经不允许了。我们撤!”

大老远听见要撤,齐悦翻身上马。

“走!我们过去。我去带重新队杀入村子。”

窦芽儿一把抓住了齐悦的马缰绳。

“悦哥哥,不可以冲动!我们偷偷跟踪,本来就是要被砍脑袋的,别说你是谁!”

齐悦一想也是,生气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窦芽儿心说,悦哥哥,今夜,小芽儿总算是认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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