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山庄机关

艳阳高照,霍思站在地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一滴眼泪,完全没有锦衣卫该有的英姿。

他抱着剑,斜靠在地牢石门旁的假山上,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该辞去锦衣卫的工作。

但锦衣卫是什么人?乍一看官位不低,享的是朝廷俸禄,实则直属皇家,明的不能做的勾当全由锦衣卫包了。

这样的一个官职,注定站在阳光下,活在阴影里,也许只有死,才能全身而退吧!

霍思又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决定不想那么远,还是待明日卜头来了之后,杀了牢里的熊倜报仇,随即他便闭上眼假寐起来。

“嘭!”地牢的石门猛地破裂开来,石块乱飞,撞到了霍思身后的假山上。

霍思一惊,立kè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心中暗道:怎么可能?

旋即一拍腰间的竹管,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带着淡淡灰烟直冲天际。

他眉头微皱,鼻尖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因为他已经看见了站在牢门前的熊倜。

他一把抽出绣春刀,目光冷冷地盯着熊倜,但脚却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一步,左胸被利剑穿透的痛楚再一次折磨起他的神经。

霍思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逃跑,但是他不能逃,也不想逃,作为锦衣卫的他不能逃,而作为曾今死在熊倜手中的他也不想逃。

“看来也不用等到明日了,今日我便要你死!”霍思一手持刀猛地向熊倜砍去。

熊倜没有躲,他望着霍思的咽喉,提剑而刺。

刀停在空中,终于落下,严格来说应该是倒下,随着绣春刀的主人一同倒在地上。

霍思瞪大着眼睛,鲜血从咽喉处的伤口汩汩流出,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还没有死,但他知dào

这一次没有之前的好运,终究是躲不开了。

熊倜望着眼前即将死去的霍思,心底本能地泛起一丝苦涩。

人命太过脆弱,纵使你能躲开死亡一次,却也躲不开第二次,即使侥幸躲开了第二次,终是躲不开第三次。

他想起逍遥子死前对他说的话“以后别做杀手了,好好活着”,他不禁有些想笑,不做杀手,就能好好活着了吗?

不过师傅的话,熊倜总是听的。

他暗道:将师傅的尸首带回绿柳山庄,我便去替岚报仇,不用杀很多人,一个就好,然后我便回绿柳山庄,再也不下山了,永远陪着师傅,陪着爹。

他浅笑着,拉着夏芸的手,从霍思身边走过。

“霍思!”陆云飞看到信号弹,一路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霍思倒在血泊中,睁着眼,瞳孔放大,已经没有呼吸了。

而他的尸体旁,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手中的提着一把剑,剑尖滴血的剑。

陆云飞眉头一皱,雁翎刀出鞘,雄厚的内力随刀震出,飞向熊倜。

熊倜凝神一刺,一道剑qì

击在刀刃之上,两人同退一步,一时竟难分高下。

“留下公主!”陆云飞高喝一声,临空跃起,熊倜一把推开夏芸,反手便刺。

“嗖!”

“嘭!”

刀光剑影,在空中相汇,发出一声闷响。

三道人影又落入王府内,齐齐向熊倜逼来。

熊倜执剑,退,说道:“夏芸!你先走!”

“不!我来助你!”夏芸扬起长鞭,纵身跃起。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夏芸的身形捉摸不定,似神女下凡,而其手中长鞭却透着股狠辣,所落之处定无虚发。

后来的三人念其是公主,出手本就留了三分力,莫想却完全不是夏芸的对手,被其狠狠压制,一身劲装褴褛不堪,落于下风。

熊倜皱眉,刚破牢而出之时,他便知dào

自己肩上的伤口裂开了,眼下若不能及时逃离此地,那么终是困兽之斗。

他深吸一口气,提剑再刺。

这一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qì

,熊倜知dào

,只有打倒眼前这个人,他才有机会带夏芸离开这里。

一道剑qì

划过剑身,从剑尖飞出,似蛟龙出海,带着龙吟,冲向陆云飞。

陆云飞心中一惊,直觉告sù

他这一剑不能硬接。

他手握雁翎刀横于胸前,足尖一点,立kè

向后飞退。

纵使他轻功不俗,比起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终究慢了许多。

“叮!”

一声脆响,剑qì

撞在他的雁翎刀上。

银光一闪,“嘭”的一声,手中长刀竟然断裂开来,这可是皇家命专人打造,所用材料都是上上等,怎会轻易断开?

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剑qì

击断雁翎刀之时,并未耗尽,仍带着无人可挡的气势刺向陆云飞的胸口。

陆云飞心中一凉,暗知自己难逃一劫,兴许下一刻就会同霍思一样了吧。

他最后望了一眼夏芸,夏芸手握长鞭,他的三名手下早已拜倒在她的流苏裙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陆云飞心中不由哀叹:此女不仅有倾城之姿,武功也是奇高,可惜因为她的身份,注定我和她之间隔着天涯海角。

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都是快死的人了,当真是可笑。

我死了,这小子便会带她离开吧?

走了也好!否则即使她是公主,伤我大明锦衣卫,此事也定不能善了。

这公主当真是好倔的性子,即使不愿和亲,也不该如此反应过激,难道就不想想远在西地的亲人吗?

陆云飞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竟在我府中杀人!”

一身怒喝不由令熊倜一个激灵。

只见一道灰影掠过,拽住陆云飞的后领,拖向一边,使其逃过一劫。

陆云飞猛然回头,惊道:“柳王爷?”

柳安若眯眼微笑。

世人均知安若王爷德才兼备,却少有人知其在武功上的造诣。

陆云飞的父亲陆翔东知dào

,但并未告sù

他的儿子。

熊倜咽了咽唾沫,冷冷盯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的笑容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他向后挪了一步,对身后的夏芸道:“快走!”

“不!不走!”

熊倜头也不回说道:“你若不走,我们两个都走不了!”

夏芸一愣,心中不由自责:小熊说的没错!锦衣卫的目标在我,只要我一走,自然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小熊的处境也自然比现在好许多!

想我平时脑子也不笨,怎么今日犯起混来?

夏芸望了一眼熊倜的背影,咬了咬唇道,“小熊!你自己小心!”

说完足尖轻点,向院外飞去。

熊倜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剑,就好似逍遥子在他身边一样。

他望了一眼另一侧的院墙,疾奔而去。

“在我安若王府杀了人,还想走?小子,你也太猖狂了!”柳安若笑着放下仍旧没有回过神的陆云飞,纵身而起,一掌击向熊倜的背后。

掌风带着阵阵寒意袭来,熊倜微微侧目,知dào

自己躲不开,也知dào

挨了这一掌,离死也就不远了!

虽然眼下死去,就能同岚、逍遥子团聚,但熊倜不甘心!

他跃上墙头,腰身一扭,一剑刺向刘安若。

没有剑qì

,极其朴实的一剑。

刘安若微微一笑,突地收掌向后急退。

熊倜一愣,心中暗道:此人为何手下留情?不管了!走为上策!

他手腕一拧,扣剑而去。

熊倜没有丝毫迟疑,偷了一匹马,认清道路,便向霹雳堂赶去。

两天一夜,他肩头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痛痒难忍,却丝毫没有阻挡他的脚步。

终于第二日傍晚,熊倜赶到了襄离县郊,他将马拴在郊外的紫竹林。

隔着竹叶依稀能望见空中那抹残阳,没心没肺地徒添寂寥。

熊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靠近霹雳堂。

可霹雳堂哪里还有霹雳堂的样子。

熊倜的眼前是焦黑一片的废墟,大火焚烧后的废墟,他勉强认出了匾额上的字——霹雳堂。

“怎……会……这样?”熊倜喃喃自语,双膝一软,跪在废墟前。

他愤恨地一拳打在地上,顿时留下一个血印,点点泪渍落在血印上,是悔恨。

路是熊倜自己走的,扔下逍遥子的尸体奔出霹雳堂,也是熊倜自己选的。

怪不得任何人。

杀害师傅的人也已经死了,熊倜不知dào

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向天边血红的残阳走去。

三日后,他回到了绿柳山庄。

一跨进大门他便晕了过去,足足过了两日,他才清醒过来。

熊倜处理完肩上的伤,坐在山庄大门的门槛上,望着夕阳发起了呆,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可惜从今往后绿柳山庄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的身边摆着一柄剑,逍遥子的剑,剑刃微卷,有些残破。

熊倜叹了口气,手握长剑道:“就你现在的蠢样子,爹见了也不会高兴的。”

这话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剑。

他折回逍遥子的屋子,想寻些银两下山找铁匠修铸剑身。

经过一番折腾,熊倜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口宝箱,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两。

熊倜随意取了些,目光却被床尾的一幅画吸引了。

画上是一位身着绿衫的女子,她背对着站在江边,望不见她的容貌。

画布上没有题词也没有落款。

熊倜挠了挠头,心底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正常人会把画挂在床尾吗?

不会,这就跟不会有人在床尾安镜子一样。

试想,一早起来,就见到对面有一个人,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吓死?

是了!一醒来睁眼就能见到这个女子!

熊倜张了张嘴,心中暗道:这……这难道是娘亲?

他下意识地爬上床,伸手抚上画中女子的发鬓,突然床板一动,向下落去,熊倜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落入那深不见底的地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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