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熵上京面圣议事,南方近段时间常有怪事发生,百姓不得安宁,而且大规模的迁移已经造成了恐慌,暴乱,传染病盛行。大部分的地方官员私隐不报,云熵便是那万千人中的另类,他不但要如实禀告,恳请皇上派人彻查,救助灾民,安顿难民,以此平复民众怨声。

上京途中相隔甚远,快马加鞭半月的路程,往返则需一月有余,云熵刚出简城没多久便碰上了失血过多的我,我猜想当时我可能是被小白带出墓洞之后,我昏迷不醒,小白守着我的身体,被云熵发现,我伤势严重,不宜赶路,他把我安置在这处院落,自行上京。

上述完毕之后,赶回这里,为的就是为我寻医问药。结果不然,每个前来诊治病情的大夫,都无能为力,他们的诊治结果全都一模一样,失心之人,必死无疑。

然而我现在顽强的生命力不但没有消逝,反而奇迹般的活过来了。云熵的要求我自然很爽快的应下来,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云熵有事要办,提前离开,把身边带着的随从留下,吩咐他看好我。

他走后一个时辰,我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发呆,我对接下来的这个身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杨柳依依,不舍之情,不知道师兄被她们带到何处,他的血泪,他的触动。其实仍然残留于我的双眼之中。

小白在那边花圃里追着白色的蝴蝶,小白为何每次都能见到那三人?而且每次都能预感到他们的到来?是天生神力,还是别的原因?白色的一团,在这个六月里像是飞雪,漂亮又凄切。

池中的小锦鲤早已不见了身影,这处地方虽然不见危险,但我知道它们平日静修是需要在隐蔽的地方进行的。

再次试着喊了一声,也没有报太大希望,“鱼,小鱼,你在哪儿?”

被太阳照着,浑浊又平静的水没有任何的动静,这池塘也就这么大,不知道它躲哪儿去了。

随从一直像是一个透明人,就算站在你的眼面前,他也能有办法让你注意不到他,对他的存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抬头看看已经爬上头顶的太阳,我眯着眼睛问“大约什么时辰了?”

“巳时。”

“啊?还未到午时吗?”

“还差半个时辰,小姐可是觉着饿了?”

“是有点饿了。”

空落落的肚子不知道是怎么度过这三月的光阴,随从一张脸很是普通,一身装扮无疑就是云熵带着来的普通家丁,反而是声音低沉的不正常,有些嘶哑,似乎以前喉咙受过伤。

“小姐,请稍等,小的命人端点点心过来垫垫肚子,饭点时分主人会回来。”

“哦,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抬起头来我瞧瞧。”

明明是大白天,但是我总感觉他像是生活在暗夜中一样,沉默寡言,周身阴冷,一身黑衣,始终低着头,隐者半边脸,叫人看不真切他的面部表情。

“是,小姐。”

院落里冷清无人,虫鸣鸟叫皆能清晰入耳,小白扑腾累了,就躺在花圃当中睡着晒太阳,半张脸尽毁,狰狞的伤疤像是一个猛兽凶猛的从他的脸一直蜿蜒到脖子圆襟衣领里面。

这种时候,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瞬是在我的脸上,之后目光下移,没有直视我,他的平静似乎根本不在意我惊讶的神色。似是早已看惯了别人对他容貌的震惊。

“额,对了,我想出去转转,你带我出去逛一下吧。”

“是,这边请。”

府邸很大,九曲回廊,山水相间,我所处的这个院落很是僻静,绕过假山,走至一处小桥流水处,这才见到婢女侍卫,每个人都忙碌得很,见着人都是匆匆作揖行礼之后,低着头行色匆匆。

他走在我前面六步的距离,一路走来,他在府里的地位应该挺高,婢女们见着他很是害怕,当然也有羞怯含羞的,听她们喊他曲影大人,应该是云熵身边重要的人物。

“哎,曲影?咋们这是要去哪里,这么大的地方,只有云熵一个人住吗?”

“公子并不常住这里,这里自从将军去世之后,这里便空了出来,仆人依旧定期打扫清理,夫人每年会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原先也没想到这处地方会荒凉起来,外面基本除了这偌大的云王府,别的人家都搬走了,公子这次本不打算回来,但由于姑娘伤重,这才在此逗留许久。”

他的这些前尘往事,从曲影的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风味,身边有个知道心疼主子,还忠心耿耿的侍卫确实少见。

“既然我醒过来了,你家公子今日便可启程离开。”

“是有此打算,小姐,这边请。”

“啊?哦。”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凉亭,我也发现了,府里似乎很是喜爱荷花,这里只要有空出来的地方,不是一池荷花荷叶,就是一缸一缸里面的荷花。

风吹动粉红的花瓣,摇晃的荷叶,像是一波一波的绿色波浪,凉亭被一池的荷花包围,当初设计它的人应是很喜欢呆在这个亭子里面乘凉看风景吧。

“那是侯爷亲自修葺的一座凉亭,当初是因为夫人喜欢荷花,怀着公子的时候还喜欢划着小船下去闻荷花香,侯爷心疼夫人,特地命人在池塘中央修葺了这么一座凉亭,让夫人能打消下水的念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奇怪,这么一池好看的荷花,生生的被人塔桥铺路,建上这么一座败坏风景的亭子。

我久久不能说话,生前那么爱护妻子儿女,死的时候却是尸骨无存,老天爷不开眼不长眼,不过我相信善恶终有报。

“我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糕点,烦请小姐进去稍等片刻。”

凉亭对着的方向就是一座通风凉快的屋子,属于一座低矮的阁楼,下面的柱子低矮,上去只需几阶木梯便可。

房顶设计十分的新奇,不过我也见过一些累死建筑,但大多以南方为主,北方跟中原并不常见,像是这个府邸根本不像是南方的风格,猛地冒出这么一座阁楼,不但能让人眼前一亮,还能让人体验身处南方阁楼的感觉。

里面的布置十分风雅,不但有棋盘,还有四处悬挂的诗词歌赋,字迹十分风飞凤舞,起笔有劲,落笔轻柔,作者肯定是个难得的风雅大家。

其中一面墙上却是空白,但中间挂着一把佩剑,孤单的挂在墙壁上,孤寂脱俗,满屋子的字画,被四周大开的窗户透进来的风,吹得簌簌作响,有些随意的放置在书桌文案上的被风吹落,一地的白纸铺满了我脚踩之处。

没有丝毫的空隙,可供我踏足。

也是无聊,又是好奇,随手捡起字画,瞄了几眼,说实话我也是只能赏其形观其体,并不能识得其中魂。

真遗憾,好后悔我没有学得一样技艺,以供平日无聊之时玩弄,或是用以会友谈心。

轻轻抚平宣纸上面的褶皱,轻拿轻放,但我眼尖的看见了另外一张不同于别的黑白字画,那张纸角竟然五彩缤纷,色彩绚丽极了。

我把手中的字画放置下来,按住上面,屏息轻轻把那张字画抽取出来。

满目的色彩泼墨,其中藏有一个俏丽的身影,清秀的脸庞上面有着女儿家特有的女儿红。

身影嘴巴,鼻子皆能看得清楚,唯独眼睛那块,不知被何人所毁,一滩乌黑的墨渍星星点点的洒在上面,我不能辨认该女子的全貌。

不过从鲜丽的衣着,勾翘的嘴角来看,画中女子应是一个活泼可爱的俏丽佳人,这画中人到底是谁,我不得而知,没有落款,没有作画之人的丝毫信息,但能出现在这间屋内的,画这幅画的人,不外乎就是这云府中人。

认真盯着画中人好几眼,我才转至窗下的贵妃椅上躺下。

曲影很快端着糕点进来,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随手收拾了一下混乱的字画,动作出奇的温柔,像是在对待珍宝一般。

“小姐,这里有荷花糕,桂花糕,绿豆糕,核桃糕,还有花茶,初次相见,不知小姐喜好,小姐待会儿捡着自己喜欢的吃便好。”

许是见我看着这花式众多的糕点惊讶的表情,他开口解释了一下。

“嗯嗯,好,只要是吃的,我都不会不爱,不会不喜欢,你放心好了,嗯,真好吃,这荷花糕怎么做的?这么香?”

说话间我就等不及了开始动手了。

见曲影立在一旁盯着我吃,我是吃得猛了点,但也不至于失礼吧?我擦擦手,随便揩了一下嘴巴周围。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你要吃吗?”

“只是许久没见人吃东西这么香。”

“哦,对了,我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

“尽管问。”

“那边桌上藏于字画中的那个姑娘是谁?”

曲终人散尽,舞起云过,佳人无影,生平悔得轻许诺,愿为卿卿两相忘,此后天涯不相识,这一别望珍重。

当年的顺平候云候与皇上跟前大红人太傅掌上明珠定下娃娃亲,奈何因为战事耽误,一别多年,重逢又相见,两人变成一对欢喜冤家,打打闹闹倒也欢喜愉悦,奈何天意弄人,云府败落,退居南方边境,太傅悔婚,佳人另许,云熵亲手修书一封,送至太傅女儿面前,从此两人天涯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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