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蓝连枝轻声开口。

“嗯?”

东方寒用手撩了下两缕龙须刘海,自诩是有几分英俊帅气在身的。

“你挡着我的视线了。”蓝连枝无奈道。

东方寒:“……?”

于是,恹恹的东方寒侧身走了,蓝连枝顿感视觉开阔,杏眸若有光。

东方寒蔫了吧唧似霜打的茄子。

倒不是他对蓝连枝有爱慕之情,只是觉得蓝连枝打击了他与生俱来的“俊俏”罢了。

连他都不屑一顾。

足以见得蓝连枝是个情深似海之人。

她咋就这般对顾景南情有独钟呢?

东方寒蹙着眉一脸的认真,那是个百思不得其解。

据说,刚回京的晚上,蓝连枝就和顾景南迫不及待的在公主府相见了。

改日他定要会会顾景南这个男人,看看有什么出奇之处!

蓝连枝眯起了个眸子,细细地注视着沈宁。

她的封号是永安。

而沈宁便是安国。

就好似命中注定那般。

思及此,蓝连枝的唇角一勾。

而在暗中观察蓝连枝的东方寒,则认为蓝连枝是想到了顾景南。

心底里对这位顾景南,是更加地好奇了。

“太子、太子妃到——”

而后,琴瑟和鸣的太子与太子妃,步入了长春台。

“看来,本宫这是多了两位新皇妹。”

太子摆了摆手,后面便有侍者抬着两份礼,分别送到了沈宁和蓝连枝的身边。

沈宁二人都已款款起身,略微施礼。

“这是两对玉如意,二位皇妹一人一对,如斯薄礼,还望莫要嫌弃。北幽战事未过多久,京中不该有奢靡之风,二位皇妹从北幽而来,应当明白个中缘由。”

“沈宁(永安)谢过太子皇兄。”

“长青,阿雪,入座吧——”

楚皇后笑道。

太子妃楚雪,是楚国公的长女。

理应喊楚皇后为一声小姑。

楚皇后笑着看向入座的太子夫妇,说:“安国公主,又是镇南将军,这是少有的双荣之人,而且安国她心系东墓园的英雄们,恳求你们的父皇,封东墓园内所有的北幽牺牲者们同为镇南将军。”

“此事儿臣亦有听说,对安国妹妹多有钦佩,沈家武将之女,巾帼铿锵,诚不欺吾。”

太子燕长情双手作揖道。

“五皇子到。”

“七皇子到。”

“三皇子到。”

“……”

之后,在皇宫的几位皇子们,都陆陆续续而来。

还有部分的公主。

而当元和皇帝来时,受邀的北渊王也还没出现。

元和皇帝入宴,爽朗笑道:“小宁,永安,你们就当在自己家,不必拘束。”

说是不拘束,那定然是假的。

沈宁也好,蓝连枝也罢,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如履薄冰般生怕行将踏错的惹了君王不痛快。

五皇子燕长绝面无表情,神色冷峻,偶尔抬眸,也多是阴柔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三皇子燕长玉人如其名,温润似玉,叫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至于七皇子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茧子,是个名传上京的武痴。

他一看见沈宁,就直了眼睛,“安国公主,数年前,你的手被废了,就连宫中御医都断定你再也不能习武,没想到你不仅重新成了二流高手,还在北幽之战斩下了陆将军的首级。”

五皇子挑起了一侧的眉梢,面色微微地变。

宫内俱知。

他派人刺杀顾景南,却害了沈宁。

三皇子道:“安国莫怪,七皇弟他一向如此,对习武之事极其热衷。”

“七皇兄是性情中人,坦然率真,沈宁敬之。”沈宁小心谨慎地道。

这皇家之地,不亚于龙潭虎穴。

行一句话。

错一步路。

那都是有可能万劫不复的存在。

如今的燕长青虽是太子,但自古帝王之争,有几个是储君笑到最后的?

对于沈家来说,从来不站队任何一派。

而不站队,也就是最好的站队。

不管最后是谁成为了帝王,只要是明君,沈家都会竭尽全力的护卫。

元和皇帝道:“长绝。”

“儿臣在。”

“当年之事,多是你不对,纵然过去许久,你还得再给安国陪一句不是。”

“是——”

五皇子从桌前站起,对着沈宁拱起了双手,“安国公主莫怪,日后有什么需要皇兄的,皇兄定是鼎力相助。”

“此伤已经过去了数年之久,恍惚如隔世叫人记不清。”沈宁起身道:“安国年幼时,曾听坊间上了年纪的老人说,像我们寻常普通之流,在这一生之中,会经历诸多的坎坷,轻者伤筋动骨,重者危及性命。每个人活在世上,都少不得的,而有历经坎坷,才能迎来平坦和富贵。因而,安国还得感谢五皇兄让我早一点历经坎坷,还是轻伤,方才迎来后福。五皇兄,该是安国谢你才是,又而后来的怪呢?”

这一番话,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却是平和有力。

像春风一样,沐泽长春台。

众人闻言,那是耳目一新。

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底里却在各自评说。

好一个沈宁。

好一张巧嘴。

楚皇后不由多看了眼沈宁。

沙场征战之人,应是铁血方刚。

此女,却有适当的圆滑。

乃是有棱有角的世故。

五皇子诧异地望着沈宁,难得的露出了笑颜,“安国这般说话,倒是我受之有愧了。”

“五皇兄谦逊有礼,是翩翩君子,能从翩翩君子这里得到坎坷,是沈宁之福气。”沈宁又朝着元和皇帝行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又能入长春台,与吾皇共坐一桌,沐浴圣上的天子龙气,是我沈家几代人的福气。安国在北幽之时,多是忐忑和不安,如今心也安了,浑身心旷神怡,安国由衷地感激吾皇!”

五皇子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七皇子瞪大了眸子。

三皇子眉梢不禁一抖。

蓝连枝呆若木鸡地看着沈宁。

东方寒不动声色的憋笑,桌子底下的手狂掐自己的大腿,掐到自己眼泪飞溅,生怕忍不住笑出声了。

“朝阳王这是怎么了?”明华公主问道。

“小王,听安国公主一番肺腑之言,颇有感悟,感动的想哭了。”

明华公主:“?”朝阳王你是认真的么?

她鄙夷地瞥了眼沈宁。

宫中之人,时常谈论沈宁,恨不得说成是大燕新战神了。

然而,她瞧着,无非就是个左右逢源,谄媚狗腿的奸佞之人罢。

“咳——”

饶是元和皇帝,也受不住的以拳抵唇,干咳了声,“公主得空,常常进宫。”

“安国,叩谢吾皇之恩,吾皇千岁千岁千千岁!”

“砰”的一声,就见沈宁单膝下跪,行跪拜之礼。

在座的众人:“…………”

见过狗腿的,没见过这么狗腿的。

不过——

元和皇帝因在金銮殿上,沈宁提出东墓园全部追加为镇南将军时有的不悦,便是烟消云散。

有时候,尽管知道对方的狗腿是不纯粹的,但还是很受用。

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老祖宗的话,确实有老祖宗的道理。

“行了,起身说话吧,别动不动的就跪,都说了一家人。”元和皇帝大笑一声,爽朗道。

“安国不胜惶恐,不胜荣幸!”沈宁面色郑重地高声道。

众人:“…………”

而这一刻的蓝连枝,几乎是风中凌乱的怀疑人生了。

她只见过刚正不阿的沈宁,见过死而后生的沈宁,唯独没见过狗腿的沈宁。

原来,一个人的多样性,能极端成这个样子。

蓝连枝有了深的感悟,并且大有“学到了”的心情。

该杀人时杀人。

该狗腿时狗腿。

此乃亘古不变的立世之法则。

楚皇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安国,是个好孩子。”楚皇后道:“皇上,楚夜那孩子,与安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二人都不小了,或许可以喜结秦晋之好。”

皇子们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按理来说,有野心的皇子,都想要娶沈宁。

且不说沈宁是沈家现如今唯一的女儿。

只是……

沈宁到底是嫁过人的。

而就算再有野心的人,也难以去娶这样的一个女人。

自然有人能做到,但不是现在。

如今特意求娶沈宁,莫过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聪明人不会做的如此明显,把自己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嗯。”元和皇帝认真思考了下,“仔细一想,倒是天造地设。”

“北渊王到——”

沈宁闻言,用眼角余光看去。

只见来时含笑的燕云澈,一身红袍张扬,听得帝后对话后,是满目的阴沉。

男人摇着玉骨扇似笑非笑,眼里翻涌起了危险的血雾。

而在他说话前,沈宁“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去。

元和皇帝刚要与找北渊王说话,见此却是不解:“安国这是作何?”

“皇上!”

沈宁径直道:“安国并无婚嫁之想法,只想在上京城,感受圣上所赐的天子恩德,不愿一心两用!”

缓步而来的燕云澈,满脸的阴沉烟消云散,映着女子身影的眼眸,不自觉的泛起了浸着宠溺的笑意。

而跟在他身后的追风,却是内心惊了又惊。

他竟是想不到,拒绝圣上赐婚的托词,竟然可以是这样……?

这算是以‘圣上’打败‘圣上’吗?

沈小姐又让他十七刮目相看了。

元和皇帝笑了笑,“好好的,你这孩子怎么又跪了,快起来,朕与皇后都是随口一说,婚嫁之事急不得,你若看上了谁,日后说出来,朕差人给你绑到府上去。”

“沈将军若是看上了皇弟我,皇兄你也要把我给绑去沈将军的府邸吗?”燕云澈揶揄道。

元和皇帝横了他眼,“你啊,还是这般不正经,也不想想自己多大的人了。安国如今是朕的义女,你说说,是你的什么人?”

东方寒是个脑子机灵的,脱口而出的回道:“是叔侄。”

燕云澈看着东方寒的眼神,比凛冬的雪还要冰冷。

而他执着玉骨扇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似要将扇骨给掐碎了。

七皇子耿直地道:“十七皇叔,你后院的美人够多了,怎可欺负了沈将军?”

燕云澈眉梢挑起,冷冽地扫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虽然有些怕这位皇叔,但为了维护沈宁,但是对视了过去。

“皇兄!”燕云澈掌中的玉骨扇“啪嗒”一下便应声合拢,蓦地指向了七皇子,“看你生的好儿子目无尊长的,属实该打。”

七皇子弯腰:“皇叔随时可教训侄儿,但不能欺负安国,安国她要么不嫁,要嫁只得嫁个一心一意之人。”

“罢了。”燕云澈懒洋洋地道:“打你,可别打坏了本王的手,本王的这双手,每日都要浸三次百花之水,还要涂抹冷竹香,前前后后花了万金不止,要在你身上弄坏了手,还不是得找皇兄来赔。”

“别贫嘴了,快坐吧。”元和皇帝道:“怎么又来的这么晚?”

“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吵架,顿感有趣,便多看了几眼,听了许久,怎料时间飞逝的这么快。”燕云澈坐在东方寒的身边,含笑道。

众人听得此话,多是无语。

听墙角的王爷,恐怕就这么一位了。

东方寒却是亮了眸子,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

要知道,年幼时去武堂上课的时候,东方寒半日未去,理由就是在街边拐角看两条狗打架看得如痴如醉。

“你啊,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性子。”元和皇帝摇了摇头,“十七弟何时才能长大?”

“有皇兄作为依靠,皇弟自是得轻松自在,闲散度日。”燕云澈笑道。

“云澈就是个享福的命。”元和皇帝笑道。

似是想到了什么,便看向蓝连枝,“永安,过年演武之时,各国都会派使者过来,据说大齐派了皇子鹰过来,你也能见一见自己的家人了,到时候,你是先回大齐,还是留在上京,去留你自己做主,就算你在大齐,也依旧是大燕的公主。”

蓝连枝听得此话,热泪盈眶,感恩代谢。

沈宁刚要喝一口汤,就见耳边出现了燕云澈声音:“本王身边,并无美人笙歌。”

沈宁侧眸看了看四周,发现就只有自己听到了这声音。

而只有到达了大宗师的人,才能做到“传音入耳只一人也”。

这位爷,是在解释吗?

沈宁悄然地看了眼燕云澈。

男人就差没把“洁身自爱”“守身如玉”等字眼刻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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