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的酒量与我不相上下,我倒要和他好好喝上一喝。”

沈宁眉眼含笑道。

沈修白侧眸,浅浅地扫了眼沈宁,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

“马上过年了,须得喝个痛快才行。”

沈修白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了深冬的庭院。

这一家子的人,好久没有真正的团圆。

今年,还差个在外的三哥。

而这一日的时间里的,雁北行宫,高台之上的瞬息万变,便如秋风卷落叶般传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引起了轩然大波,瞬间洗涤了新年将至的氛围,咒骂声此起彼伏,无不是恨君尚书等人的丧尽天良,在其位不谋其政,竟做出此等害人不浅的事情来。

下午,沈宁去了子衿武堂。

武堂里,分外冷清,并无多少学生。

“沈小姐。”

邓泊斐先生看见沈宁,忧心地道:“昨日高台之事,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此局,甚险,沈家险些就替人背了黑锅。”

“是非黑白,公道自在人心。”沈宁微微一笑。

“哼。”

邓泊斐身后的屋子里,响起了沉闷的一声冷哼。

发出哼声的,是一个霜眉雪发的老头儿。

老头儿捋了捋黄须,看了眼沈宁,却不过多说话。

在他的身边,则是赫连远山老先生,和在武堂多年的老师傅们。

老头儿是子衿武堂的创办者。

沈宁走了过去,作揖道:“晚辈沈宁,见过诸位前辈。”

“是来辞行的吧?”武堂创办者秦老冷笑。

上京十几个武堂里,都已知晓燕京武堂朝沈宁抛出橄榄枝的事情。

子衿武堂,一夕之间,沦为了武堂里的笑话。

损失这么多学生,鲜血和尸骨,都不过是成了沈宁足下的踏板。

再者说来——

燕京学宫乃是大燕第一武堂,岂是子衿能够比肩的?

若能去燕京学宫当个凤首,谁愿留在末流的子衿武堂,做个山鸡尾巴?

赫连远山用胳膊肘撞了撞秦老,示意其不要在小辈面前阴阳怪气的,然后对着沈宁说:“小宁,沈家没事就好,北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了。”

沈宁正欲开口,却见身后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

“秦老兄,赫连老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说话之人,乃是燕京武堂最德高望重的教武先生,慈眉善目,苍老的脸上总是堆着和善的笑容。

“小宁,你我当真是默契,原来你也在这里。”

教武先生刘安河笑道。

对于沈宁而言,刘安河这个人,并不算陌生。

从前沈宁还在燕京武堂的时候,教导过沈宁几次。

如今过了好几载,刘安河的地位和威望都高了许多。

“秦老兄,事情你们今早就应该听说了吧?”

“宫武宴,会有各国来使,小宁作为学生武者里的佼佼者,顺应皇命,率领学生在宫武宴上,展我大燕之威。”刘安河说。

秦老欲言又止,眼睛充斥着怒火。

须知。

昨日沈家进入刑部大牢。

子衿武堂从上到下,都想着沈家陈情。

而燕京学宫的帖子,应当昨天就发出的。

因沈家出事,刘安河等人,立即把写好的帖子撕碎。

见沈家安然无恙,又可以享这太平盛世,方才又重新拟了个帖子,可谓是一波三折。

子衿武堂的学生们,许是觉得沈宁要走,都闷闷不乐的,连习武的精神头都没了。

秦老又哼了声,转过身去,直接把门给关上,恼得险些揪掉自己的胡须。

“小宁,我们该走了。”

刘安河谄媚地望着沈宁。

而今,年轻一辈中,沈宁是最为炙手可热的。

要说有点不一样的,那就是沈宁嫁过人,又休过夫。

“走?走去哪里?”沈宁故作不知地反问。

“回学宫啊。”

“为何要回?”

沈宁这话,把刘安河问住了。

门内的秦老等人,侧脸近乎贴在了门上竖起耳朵去听。

刘安河讪讪一笑,“小宁难道没有收到帖子吗,已经送去沈府了,没收到不要紧,老朽再与你来说一遍。”

“老先生所说的,可是这个帖子?”

沈宁将帖子拿出。

“对,就是这个。”

“原想亲自送去学宫,既然老先生来了,就劳烦先生帮我把帖子送回去吧。我既是子衿的学生,若要顺应皇命参加宫武宴,当然是代表子衿武堂而去,又还没到春季考核的时间,这会儿去学宫,不合适。”

沈宁微笑,“毕竟秋季考核的时候,燕京学宫拒绝了我的考核请求,这会儿不通过考核回学宫,我怕传了出去,旁人会说学宫的不是。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当时沈宁想过回燕京学宫,但被刘安河拒之门外。

刘安河那会儿如大多数人一样,实在难以接受一个嫁过人的学生。

在他观念里,女子既已成婚,就该相夫教子。

纵然婚姻有所不幸,也当多加忍耐,方得始终。

而不是一点儿的小事,就要死要活的闹休夫,沦为了全上京的笑话。

男人,娇妻美妾,不都是正常之事?

他年轻的时候,可不知有多少个小妾。

纵连府里的奴婢,身子都是他破的。

“沈宁。”

刘安河收起了笑,“你这么做……”

“晚辈这么做,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学宫考量。”

“先生,请回吧。”

刘安河看着沈宁送回来的帖子,脸色难看至极。

他这次出来,在学宫里是打了保票的,说绝对会把沈宁带回去。

沈宁这般做法,要他回去如何交代?

刘安河沉默了很久,还是接过了帖子,带着人离开了子衿武堂。

沈宁望着眼前紧闭的门,浅浅一笑,“诸位是打算一直把晚辈拦在门外吗?”

“嘎吱。”

邓泊斐把门打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就连赫连远山,都甚是高兴地望着沈宁。

沈宁看向了秦老。

秦老坐在桌旁,看了眼沈宁,闷哼了声,学着刘安河的腔调说:

“小宁,我们该走了。”

沈宁:“……”这老头儿,当真是叫人头疼。

“前辈……”

她再度开口。

秦老拖长了尾音:“小宁,我们该走了。”

“…………”倏然间,沈宁只感到万分的头皮发麻和恶寒。

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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