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朝日明知dào

楚徊要跟秦柔“叙旧”,自然是要识趣地快些离开,虽有心要将楼晚华被暗害、自己被软禁的事说给楚徊听,但此事尚不确定楚徊是因何进了锦王府的,便也不急在一时。

楼朝日退下后,楚徊自然要叫人请了秦柔过来,等着人来请秦柔的空当,他便又叫人在他面前铺下了纸笔,虽看不见,但凭着记忆,要画一幅海棠图倒也不难,听人说秦柔来了,便冲脚步声传来的地方笑了一笑,听秦柔状似端庄地跟他请安,心道果然不愧是广陵侯夫人养大的女儿,外头瞧着端庄的很,内里却一塌糊涂;见着位高权重的男人,立时便将往日里学的那些规矩全忘了,就如广陵侯夫人,若没有那好厚的脸皮,如何能在宫里住上那么几年?

“秦姑娘可是秦学士之女?”

秦柔受宠若惊地说道:“王爷还记得臣女的父亲?”

楚徊笑道:“自然记得。”今年春闱秦家有个后生榜上有名,后头再看就得知此人是秦学士的侄子,“秦姑娘这几年在锦王府可好?仿佛你跟三嫂子十分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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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秦柔忙道:“多谢王爷关心,臣女一切都好。王妃她……也宽宏的很。不知瑞王妃可还好?”

楚徊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知本王哪里得罪了三嫂,今日三嫂子过来,竟是没搭理本王一句。”

秦柔笑道:“王爷莫往心里去,王妃她……素来如此。”

“素来如此?据说陛下赐婚的时候圣旨上可写着三嫂子温柔贞静。”楚徊静静地开口,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枚花瓣。

秦柔看楚徊作画,不由地更加仰慕他,脸上一红,喃喃地脱口道:“王爷不知,王妃早先病了一场,”因想着石清妍来了楚徊这边却不跟他说话,且有意害自己在他面前出丑,自己得叫楚徊知dào

石清妍的城府之深,便有意往细处去说,“丢了一个孩儿不说,还险些丧命。后头查出来是乔郡主所为,王妃病好后,就性子大变了,跟变了人一样。”

楚徊听说是楚静乔所为,便笑道:“听耿大人说静乔仿佛跟三嫂子十分要好。”

秦柔轻笑一声,暗道事有反常必有妖,楚徊该明白石清妍不是什么好人了吧,转而又想这瑞王怎不义愤填膺地骂上楚静乔两句,毕竟没的也是他的好哥哥的孩儿,见楚徊不言语,便又柔声开口道:“王爷乍来觉得她们关系好,其实不然,乔郡主早先可是很有先王妃的风范的,如今那风范没了,叫人瞧着也可怜。”

楚徊的笔顿了顿,随即将笔递给秦柔,说道:“还请秦姑娘替本王画上花蕊。”

秦柔接过笔,不小心碰到楚徊凉凉的指尖,脸上便又绯红,接过笔,便慢慢地描画海棠花蕊。

楚徊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多少大家闺秀到了他面前都自动地宽衣解带,因此有些习惯了,他便不在意秦柔此时的没规矩,由着她在自己面前作画。不时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慈航庵中,顾逸之因疑心耿奇声与他里应外合,因此有意将慈航庵里的消息瞒着耿奇声;如此一来,耿奇声也无法帮他探听到究竟是哪一个下令放火的。如今看来,那位石王妃多少也有些嫌疑,虽说她留下了耳铛,但她的言行太过冷静自持,若是关心他的人,怎会不问一句他的眼睛怎地了。

想着,楚徊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去问锦王府里头的事,秦柔将锦王府里头的侍寝表、分院子、改称呼、嫁姨娘等事一一说了出来,待说完后,秦柔都有些纳闷这样王妃怎地还能做得稳当。

“王爷,我们王妃这行事未免太招摇了一些,想来瑞王妃是不会这样的。”

楚徊笑道:“瑞王妃是不会如此,但仿佛皇后更喜欢锦王妃。”说完,心里便有两分佩服石清妍,暗道她人在益阳府,才嫁入皇家不足一年,便已经讨好了皇后,不然皇后也不会大度地替石清妍压下那些弹劾石清妍行止不端的折子——凭着直觉,他猜到余君言那事就是石清妍撺掇楚静乔捅到皇后手上的,不然宫里的其他人怎知dào

这事?

秦柔有些纳闷地说道:“王爷怎知dào

皇后娘娘更喜欢我王妃?据臣女看来,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当是不大喜欢我们王妃这样跳脱性子的。”

楚徊笑了笑,却没回秦柔这话,转而又问西院那场火的事。

秦柔听楚徊提起那火,便如丧考妣地说道:“臣女先父先母留下的一点子念想全在那场火里化为灰烬了——若是郡主由着赵铭做主救火,那场火也不至于烧得这样厉害。”说话间,瞧见自己画的花蕊颜色过重,笔法才拙劣,生生毁了楚徊的画,脸上便讪讪的,暗道幸亏楚徊此时看不见,说完,见楚徊照旧不接这话,暗道自己日后再不能重提楚静乔做过的坏事了,两次三番楚徊不接这话,可见楚徊心里也是十分纵容楚静乔的。

秦柔这般恨楚静乔,正是因楚静乔拦着赵铭不许他吩咐人救火,以至于将她从秦家带出来的一点子秦学士的遗物全丢失了。

“那火是如何烧起来的?听说西院里藏着一些东西呢,待过几日本王眼睛好,定要叫三哥领着我去瞧一瞧。”楚徊说着话,暗道楚静乔果然是不能叫旁人安生的主。

秦柔忙道:“王爷,臣女也不知dào

那边藏着什么,但有一次王妃闹着要去看,据说里头是些弩机,据说是王妃给了王爷图纸,叫王爷做出来献给陛下的。”

“三嫂子那里来的图纸?”

秦柔将笔轻轻地在笔洗里洗着,心里想着自己此时在锦王府里孤立无援,凡事都要自己豁出去说明白才好,嘴里说道:“自然是从石家拿来的,王爷不知dào

,自从王妃的哥哥来了一次益阳府,王妃便跟早先不一样了。”说着,心里依旧记挂着自己在瑞王府的名分,于是嗫嚅道:“臣女义母不在益阳府,自然要由着王爷、王妃替臣女做主,因此臣女便依着王爷、王妃的吩咐过来了……虽是如此,臣女给义母送平安信的时候,信里却不好说。若说是王爷、王妃逼迫臣女,就有挑拨王爷、义母的嫌疑,况且臣女过来也是心甘情愿的……但瑞王妃并不知dào

臣女的事,此事若贸然传到她耳朵里,臣女又有不尊重她的罪名,是以,臣女思来想去,便决心待王爷双眼康复之后自行削发出家,一来,能服侍王爷一场,臣女的心愿也就了了;二来,也免得王爷面对义母的时候为难,毕竟义母养了我一场,不能叫她没脸;三来,臣女此举也不算冒犯了瑞王妃。”

楚徊听秦柔这啰啰嗦嗦的话,自然明白她的话外之音是要名分,暗道这秦柔当真是对楚恒一往情深,于是随口说道:“瑞王府里头还缺一位侧妃,至于瑞王妃,秦姑娘莫怪本王说你一句,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柔脸上羞赧地涨红,随即到底因楚徊给了她个“交代”脸上绽放出一个姣美的笑容,说道:“王爷说的是,是臣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徊听着秦柔声音里满是羞赧,暗道比起其他女子,这秦柔还算有两分胆量,倘若是其他女子,定要托了旁人三番两次地试探,这秦柔能大着胆子自己要名分,也算得上是与众不同了。想着,手指在案几上摸索着要茶杯,就觉秦柔殷勤地将茶盏递到了自己的手上,微微点头后浅浅地啜了一口,便又将杯子交给秦柔。

秦柔自觉名分定下了,又委实仰慕“瑞王”,便一心一意地殷勤地伺候楚徊吃茶,瞧见门外顾漫之说楚徊该换药了,便又去外头接过楚徊的药,然后准bèi

亲手给楚徊换药。

顾漫之不是十分信得过秦柔,进来后,对楚徊说道:“还是叫属下给您换药吧。”

因有楼朝日提醒,顾漫之便并未直呼陛下。

楚徊摆了摆手,笑道:“就由秦姑娘来吧。”

顾漫之欲言又止,不敢去打量秦柔,毕竟秦柔到了楚徊身边便是楚徊的女人了,便慢慢地退下。

秦柔因楚徊的信任,手指有些激动地微微发颤,洗了手之后,弯腰站在楚徊面前,伸手轻轻地解开他眼睛上的纱布,一圈圈将纱布解开后,不由地有些失望地吸了口气,随即便小心翼翼地拿了湿帕子给楚徊擦眼睛。

楚徊看不见东西,其他的感官越发灵敏,察觉到秦柔不似早先那般雀跃,便有些纳罕,因这事无从问起,便只装作不知。

秦柔给楚徊拆下纱布,便有些怅然若失,只觉得这楚徊跟自己记忆里的瑞王相差甚远,暗恨自己听说这人是瑞王,便不顾一切地来了;自己合该要死要活地闹着,锦王又非她父母,怎能替她做主?大不了自己回了京城就是了,早先自己那般顺从地过来了,定叫后院里的女人们都将她看扁了……虽说能有个侧妃名分,但那侧妃与否不是楚徊一句话就能定下来的,还要看瑞王妃的意思;况且自己早先那般轻易地过来,实在是愚蠢,早在未见瑞王妃之前就坏了名声。

方才因要跟了瑞王,心里一时激动,于是立马来了留客天,且楚徊说什么她信什么;此时瞧见楚徊拆了纱布,因心里失望,便如一盆冷水泼下来,越发清醒了,思来想去,总觉的得自己不能信了楚徊,该去寻石清妍给她做主。

于是给楚徊重新绑好纱布,秦柔便低声说道:“臣女听说王爷继xù

他人照料,因此急忙赶了过来,还不曾听过王妃交代,臣女想去见一见王妃。”

楚徊清楚地感觉到秦柔心情的变化,暗道果然自己没有楚恒生的好kàn?竟是叫秦柔一看见自己就后悔方才草率的决定了?

“秦姑娘自便吧,本王并不是十分需yào

人照料。”

秦柔心知不管自己失望与否,总归自己是要跟着楚徊的了,忙堆着笑脸笑道:“臣女过一会子便回来。”说着,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待秦柔走了,楚徊便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听到顾漫之的脚步声,便问道:“朕的眼睛跟瑞王的有何不同?”

顾漫之一怔,忙道:“属下以为陛下的眼睛更睿智一些。”

楚徊蹙了蹙眉,心知顾漫之这话纯粹是为了逢迎他,暗道顾漫之这等三大五粗的汉子当是瞧不出这细微的差别的,而秦柔大抵是还记得她十岁那年的楚恒吧。顾不得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楚徊立时说道:“叫人去查一查早先石家人来益阳府做什么……石家人给了锦王妃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顾漫之皱着眉头,心想石家竟然也不安生了。

楚徊说道:“事有反常必有妖,朕虽不曾见过早先的锦王妃,但锦王妃判若两人的事是有目共睹的。既然这事的源头是石家人给了锦王妃什么,那便先查查石家吧。”

顾漫之忙道:“属下明白了。”话说完,尚未动作,便又见一人快步过来,此人便是顾逸之。

跟着顾逸之的,还有楚徊的两名属下。

顾漫之瞧见顾逸之,不屑地说道:“陛下面前休得无礼。”

顾逸之躬身一拜,并不理会顾漫之,径直对楚徊说道:“陛下大事不妙了,燕回关守将钟将军派人送信,信上说燕回关危在旦夕,倘若再无援兵,不足半月,燕回关就要失守。”说着,便一脸焦急地看向楚徊。

楚徊微微握拳,随即问道:“三哥呢?”

顾逸之一边将钟将军的信递给顾漫之,一边说道:“王爷随着王钰出了王府,此时草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楚徊的眼睛在纱布下眨了一下,随即沉稳地说道:“那便等三哥回来后再商议此事吧。”

顾逸之见楚徊沉稳的很,暗道自己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口中说着是,便躬身退下。

待顾逸之走了,楚徊低声问顾漫之:“当真是钟将军的信吗?”原本想叫钟将军跟余笙里应外合夹击益阳府,因此才将钟将军派到燕回关驻守。是以他对钟将军是十分信赖的,并不疑心他跟楚律联手骗他。

顾漫之仔细看了那信,半响说道:“属下并不认得钟将军的字迹,且钟将军识字不多,兴许是他叫旁人代笔也不一定。”

楚徊沉默了,心知顾漫之说的有道理,但倘若燕回关失守……虽面上瞧着从容不迫,但到底也知dào

这事事关重大,于是伸手就去拆眼上纱布。

顾漫之忙拦着楚徊,劝道:“陛下,这信定是锦王做戏要逼着陛下拿了粮草给他的。”

楚徊将顾漫之的手挥开。

“陛下,若此时取下纱布,只怕日后陛下的眼睛会……”顾漫之待要再劝,就见楚徊抿着嘴神色凌厉地“看”他,于是忙退让开。

楚徊将眼睛上的纱布取下,揉了揉眼睛,便示意顾漫之拿了信给他。

那一场烟熏,叫他的眼睛受了伤,但也并非全然看不见东西,此时眯着眼睛紧贴在那信上看,便依稀辨认出信上的字迹。

“……果然是钟将军的字迹。”楚徊说道,闭着眼睛,由着顾漫之再将纱布给他缠上,手上拈着那信,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漫之,你说若是三哥看见这信,会做何感想?”

顾漫之说道:“逸之那小子敢将信拿给陛下看,想来锦王是早知dào

这信上的内容的,这般看来,陛下,恕臣直言,锦王是想逼着陛下让步呢。”

楚徊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再拿了这信去给三哥看,他不急,朕也不急——想来益阳府的百姓还不知dào

此事,叫他们都听一听这事吧。”他鲜少为了什么事着急,此时言语里却有了一丝急迫,这燕回关是魏国北边的门户,倘若当真被蛮子破了,那魏国的山河便危在旦夕了。

顾漫之答yīng

了一声,便赶紧拿了信出去,到了前头书房寻不着楚律,便轻描淡写地叫人将信送到楚律书房里,随即待要折回留客天,又瞧见顾逸之不知从何处冒出正要向大门处去,于是忙急步上前,伸手抓住他肩头,便问道:“可寻到锦王爷了?”

顾逸之心知此时楚律、武言晓、王钰都在西院,也知dào

楚律是看过那信的,便有意装作心焦地说道:“还不曾,我正要去王钰府上去瞧瞧王钰在不在呢。”说着,便要摆脱了顾漫之。

顾漫之心中冷笑,暗道顾逸之定是才跟楚律复命,自己且跟着他,楚徊在锦王府中有众多人保护,他不必急着回留客天,“既然如此,我随着你去。”

顾逸之一愣,心想顾漫之果然还跟以前那般难缠,于是笑道:“既然如此,哥哥便随着我去吧。”说着,便出了锦王府,在门外上马。

顾漫之也叫人牵了马来,随着顾逸之一同上马,两人并骥来到王家,到了门前,叫人通禀之后,顾逸之便领着顾漫之守在王家门前,依着他跟王家人的熟络程度,便是他此时进了王家前厅去等也是能够的,但因不肯叫顾漫之进了王家,便有意在外头等。

过一会子,便有人出来说王钰不在,且王夫人并不知dào

王钰此时人在哪里。

顾逸之对顾漫之笑道:“既然王先生不在,哥哥便随着我再回王府吧。”

顾漫之皱着眉头,暗道燕回关眼看便要被蛮子攻破,楚律却还为了些粮草斤斤计较,实在是心胸狭窄,因此昂首傲然地说道:“燕回关危在旦夕,眼看便要落入蛮子之手,王先生为何还要避而不见?”

顾逸之眼皮子一跳,又看旁边围观之人愕然惶恐模样,忙对顾漫之说道:“大哥,此事不宜张扬……”

“怕个什么?难不成益阳府子民不该知dào

此事?”顾漫之瞧见有些百姓看过来,越发愤慨激昂地说道:“益阳府跟燕回关不过离了数里,倘若燕回关被破,不过一日,益阳府便要落入蛮子手中。倘若老百姓不知dào

此事,难道要坐等着蛮子的大刀砍下来吗?”

顾逸之几年没见顾漫之,并不知dào

顾漫之这几年官运亨通,人也越发的跋扈自专,忙笑道:“大哥危言耸听了,燕回关有名将钟将军把守,怎会被破?大哥才来了益阳府一日,不要胡说八道,扰乱民心。”

“扰乱民心?益阳府因缺粮草不肯对燕回关派出援兵的事可是锦王爷亲口说的。”顾漫之看见顾逸之有些心慌,心里越发得yì

,暗道群情愤慨,他就不信锦王不会出兵。

顾逸之蹙着眉头,见围过来的人多了起来,便伸手抓住顾漫之,想将顾漫之拉到王家去。

顾漫之知dào

顾逸之的心思,因自幼习武比顾逸之生得壮硕,反手将顾逸之推开,又说道:“钟将军已经送来求救的书信,锦王爷却置若罔闻,明摆着是将益阳府的百姓置于水火之中,早先听闻锦王妃将府中名贵物件一一发卖,兴许锦王爷早要弃了锦王府呢。”

顾逸之心知燕回关的事总会传到益阳府,此时再隐瞒此事倒不如坦然承认,冷笑道:“你是何人?你是什么身份,怎能跟锦王爷说上话?你不知,锦王妃卖出那些物件便是为了凑足粮草,你可曾见过哪位王爷只要钱财不要祖上传下来的藩地的?你方才那些无稽之谈,怎会有人信?“

顾漫之心里一喜,暗道顾逸之总算承认燕回关危在旦夕了,待要再说,却忽地见门外围观的百姓都愣住了,闻到一股荷叶的清香,暗道这数九寒天怎会有莲叶?扭过头去,便不由地也愣住。

甘棠坦然自若地立在大门边,眼睛淡淡地看向顾家兄弟,开口道:“方才小女子在门后听了一句,听你的口音,你是京城来的?”

顾漫之看见甘棠便愣住,暗道这益阳府的女子跟旁处怎这样不同,先有跋扈的石清妍,后有这一位,看她立在大庭广众面前也不急不躁,神态泰然,就似供奉在庙宇里的玄女,若以寻常女子的规矩约束她,未免显得小家子气。

“……在下是从京城来的。”

“是来给益阳府送粮草的?”

“……不是。”顾漫之看着甘棠不由地气短起来。

“倘若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过问益阳府的事,我看你这京城之人是明摆着要祸乱益阳府的民心。”甘棠缓缓地说道,随即又看向王家门外聚集的百姓,“益阳府的事自有益阳府处置,倘若益阳府没了粮草,我甘棠情愿荆钗布衣给益阳府将士凑足粮草。”说着,便将头上的簪子拔下,丢到一旁小丫头捧着托盘中,眼神轻轻地扫过顾漫之,便转身向门内走去。

随即王府的管家出来说道:“乡亲们放心,王家钱粮不多,却也会尽lì

凑足粮草。我们夫人定会说服其他夫人们为益阳府出一份力的。”说着,拱了拱手。

那捧着甘棠发簪的丫头慢慢走出,将托盘拿给众人看,说道:“夫人说出的话绝不会更改,乡亲们放心吧,益阳府定不会有事的。”

人群里有人拿了一吊钱丢在那托盘上,顾逸之也将腰上的玉佩摘下放过去。

顾漫之眼睛盯着托盘里的发簪,心里茫然一片,半响,便也将腰上自己引以为豪的顾家祖传玉佩摘下,跟那发簪摆在了一处。

门内,楚静乔躲在丫头身后偷看,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暗道自己能够坦然站在锦王府前院家丁面前,因她心知那些个家丁没胆量看她;若叫她似甘棠一般站在那些寻常百姓面前任由人打量,她定是不肯也不敢的。且这是她头回子听甘棠说这般多的话,想着,便向屋内走去,忽地一顿脚,暗道自己白白丢了一次出风头的机会,甘棠抢得先机,就算后头石清妍捐出的钱财再多,也要被甘棠这在门口站一下就成了巾帼英雄的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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