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知您可还缺随身伺候的老奴?”

辞别安庆府城城防都尉后,风清安这才上路,在官道上走了没多久,就有一位拄着扁担的老农笑呵呵地凑了上来,毛遂自荐。

“老丈,我便是缺侍奉的人,也不会选你这样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人家啊!”

风清安看见拦在面前的老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前这位老人家他认识,是与明龙甲对战的诸多罡煞境武夫之一,是最为年老的,也是经验最为丰富的武夫,能够与明龙激战两时辰,最后因气血不足而落败。

“公子,俗话说得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别看老头子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可老头子一顿饭,却还是能够吃掉三斗米,半只羊!”

看到风清安言语中表露出的拒绝之意,老武夫却是不放弃,将手中的扁担柱在地上,慢慢站直身子,挺直了腰杆。

即便如此,也只是显出他高大的骨架,却掩藏不住已经随无情的岁月磨砺而干瘪下去的肌体。

“不论公子是上山打虎,还是下河捉鳖,老头子都还是能为代劳一二!”

“老丈的身子骨养得不错,不知老丈今年高寿?”

风清安看着面前站直身子,明明只是一人,可散发的气势却仿佛比骑在马上的他都要高大的老武夫,忍不住询问道。

依旧没有收人的念头,风清安主要是好奇,他想知道这等境界的武夫,寿元有几许,毕竟他们的体魄经过两次蜕变,与凡人不可同日而语。

“老夫今年的岁数么?”

听到风清安这么一问,老人微微一愣,随后露出思索之色,

“八年前,一群孝顺晚辈给老头子办了二百大寿。”

“二百有八了啊!”

听到眼前老人这般岁数,风清安也是微微一惊,随后便是一叹,

“这年事也太高了,老丈还是回去颐养天年吧!”

这岁数对于风清安而言,可是实打实的祖宗辈,把这老祖宗当成仆从使唤,他可没这么丧良心。

“与您的那副武神甲交手前,老头子还是有颐养天年的心思,可交手后,老头子就回不去了,只想追随在公子您的身边!”

“这是为何?”

“公子可能不能理解,您太年轻了!”

“老丈若是这种猜谜式的语气跟我说话,那还请老丈自去吧!”

一听这话,风清安就要赶人了。

“公子莫急,老夫的心思还是从八年前那场寿宴上出现变化的,虽然寿宴上,满堂都是老头子的子孙后代,但老头子却是高兴不起来。”

“子孙满堂还不好?”

风清安觉得这家伙在炫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老头子十四岁便成亲了,生下的子嗣也都资质平平,百岁时,妻妾子嗣都已经先我而去了,不过却还有十几位曾孙,在膝下承欢。

可等到老头子二百岁时,所有认识的人都已经葬在土里,纵然明知为我举办寿宴的孩子,都是我的血亲族裔,可老头子看他们却与陌生人一样!”

老人叹了一口气,武道天赋从小便出类拔萃的他,却与一位平凡的女子结亲,这是他一生痛苦的根源。

修行武道,脱胎换骨的他,拥有数倍于寻常凡人的寿元,于是他就只能坐看自己的妻妾,子嗣,孙子,曾孙,一个接一个的在他的面前去世,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离别之苦。

“……”

风清安无话可说,他能够理解这等痛苦,却无法切身实际的体会。

“老头子本来想安静地等到寿元将尽的那一刻,可在却不久前得到了邀请,来到安庆府城中,与公子您的武神甲交手,老夫已经窥见前路。

也就是这时,老夫改变了主意,与其老死在病榻上,倒不如倒在追寻武道的路途之上,如此,才不负老夫这一生!”

老人语气平静地阐述自己的想法,脸上带着轻松淡然的笑容。

风清安听着,心中思绪起伏。

正值壮年的城防都尉舍不下官职,功名利禄遮了双眼,即便是察觉到了可以改变一生的机缘,可是一番抉择后,依旧选择了费尽半生得到的官位。

可是却有快走完了一生的老武夫,即便是到了暮年,依旧壮心不已,在察觉到了可以让自己在武道上更进一步的机缘后,舍下一切,不愿颐养天年。

“不知公子可愿收下我这老家伙?虽然我半只脚已经踩进了土里,但我另一只脚估计还得再过半甲子才会踩进去,在这期间,我还是能服侍公子的。”

“你要跟的话,那便跟着吧,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你而停下脚步!”

风清安思索一二,倒也没再拒绝,一位一心求道的年老武者,又不是真的老到不能动弹,只是显现出了血气枯竭之象而已,观察一下,要是表现不错,他可以将之逆转。

增寿自然是极为困难,但将他原本损失的寿元补回来倒是可以,相对增寿而言,更为轻松。

武者凶狠好斗,动辄便是要与人分出生死,天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老态龙钟的老家伙在过去两百年的岁月中,经历了多少厮杀战斗。

这些风清安不知道,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这老家伙的生命精气损耗极为严重,不过这种情况在武者身上很常见,武夫生命元气饱满那才是罕见。

“公子只管前行便是,老夫若是跟不上了,自然会停下,不会阻碍公子您前行的步伐!”

老头子面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同时保证道。

“对了,我很少走官道,兴致来了便会翻山越岭,你可介意?”

“那还真是巧了,老头子赶路的时候也喜欢翻山越岭,不喜欢走正路!”

“那还不错,不知老丈贵姓?该如何称呼?”

风清安又问道。

“公子面前不敢称贵,老头子姓赵,生时是家中第三子,公子若是不介意,可直接称老头子为赵老三!”

“要是这么称呼你了,让旁人听去了少晓不得让人议论我,骂我不尊老!”

“这……”

老武夫顿时一愣,他虽然活得久,但归根结底依旧是武夫。武夫之间基本上很少讲究什么尊老爱幼,特别是动起手的时候。m.

“你也有这么大的岁数了,想必为人处事颇为熟络,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当個管家吧,我就称你为赵管家,你看可好?”

“多谢公子抬举!”

说话间,老人家拱拱手,而后看了看身上破旧的衣裳,

“那我可得换一身相衬的行头,现在这一身,太寒酸了!”

“这没关系,谁要是敢在你面前唧唧歪歪,你给他一巴掌就是了!”

风清安再次上路了,他的身后也多了一位看起来循规蹈矩,谨言慎行的赵管家,不过这只是第一位,而不是最后一位。

为了更高的武道成就而舍下功名利禄的武痴,武狂,从来都不少。

随着武神甲的传言,以安庆府为源头,向四周传开后,风清安就发现自己原本称得上平淡的游历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武者找上门,一开始风清安还是看乐子,后来看着看着,他就不耐烦起来了,因为他发现这些找上来的家伙,全都是想白嫖的。

因为在传闻之中,武神甲是只会出手指点,却不会伤人性命的神甲。

在这种情况下,有的是想渴求更进一步的武者找过来,甚至一些胆小怯懦的家伙,听到传闻,也敢跟过来,毕竟不会危及性命,甚至不会受伤,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亲身感受一下所谓的武神?

风清安一开始同意明龙甲与武者交手,是因为明龙甲能够在交手的过程中,将自身所学融会贯通。

可是在发现明龙甲再与这种层次的对手交手,并不会在获得正向的反馈与收益,反倒是浪费时间之后,便改变了做法。

想要与武神甲交手?可以!

首先,必须是罡煞境,其次,先得过老管家了,只有胜过老管家,才能与武神甲交手,最后,也就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与武神甲交锋,不再是毫无代价,若是落败了,必须将自己所修行的武道功法与技法交出来,若是胜了,啧,根本就不可能。

风清安对明龙甲信心十足,可是胆敢上门来寻衅的武者,哪个不是对自己信心十足的?

不但是为了钓鱼,风清安还是下足了饵料,获胜者能够从他这里得到的,是一部能够修行到神丹境的武经。

虽然是推演出来的神丹境,就连推导功法的创法者都没有修行到这一境界,但这也不算是假的,而且这只是用来钓“鱼”的饵料,风清安压根就没打算给“鱼”吃,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只是,当“鱼饵”的香气散发出去后,大晋的武夫顿时就疯狂了,凡是得到消息的武夫都毫不犹豫的上路了。

也许有人不在乎武神甲,对于武神的别号嗤之以鼻,但很少有武夫能不在乎一部修炼到神丹境的武经。

大晋对于武道功法的管控尤为严格,因为管不到修仙者,对于鬼神的制约也相当有限,大晋疆域内,多的是接受封赏,不听调令的神灵。

所以当一部可以修行到神丹境的武道经文出现后,众多武人顿时就疯狂了,不是没有人对消息表示质疑的,不过查一下持有武经的人来历后,就没有人质疑了。

人家兄长砍杀了那么多鬼神,手上有一部能够修行到神丹境的武经,很奇怪吗?没有反而是不正常。

因此,风清安所过之处,遍地狼籍,满目疮痍,这自然与他无关,只是追过来的武夫造成的破坏,交手时留下的痕迹。

不过多是武者之间的交锋,明龙甲基本没怎么出手,风清安设置的障碍,能够排除掉许多武者,当然,只有赵管家一人,太难为这位老人家了。

风清安没有那么混账,所以在后面,风清安又酌情收几位表示想要追随他的罡煞武夫,让他们为明龙甲筛选对手。

至于报酬?那就更简单了,定期让明龙甲揍他们一顿就可以了,打的越惨越好,下手越狠越好,打完了,这些家伙还得满心欢喜的道谢。

金银钱财什么的,那也忒俗气了,别说风清安看不上,这些找上来的家伙也没人在乎,多的是自带干粮,想要给他鞍前马后的聪明人。

不过风清安的眼光也越来越高,挑选随从的时候也越发挑剔,在自己身边跟随的武夫增至七人之后,基本上就不再选人了。

已经足够了,虽然武夫之间交手,断手断脚很常见,可风清安身边有一位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麒麟兽,伤势就不算什么,只要不死,什么都能拽回来。

这也让大晋武人们更加疯狂!

“公子,前面就到津陵府了!”

车马粼粼,面容俨然年轻了几十岁,满头的白发已经化作花白的赵管家,追到马车旁,低下头,毕恭毕敬的汇报道。

“我已经派孙彪先一步入城,为您准备下榻的府邸!”

“嗯!”

车厢侧内,飘出一道慵懒的声音,柔和的林风吹起车帘,便可以看到一名躺在两狼间的少年,几日不见,他的身上已经养出了一分贵气,俨然就是一位从世家宅邸中走出来的公子,公子的称呼,对他而言,再也不是一种敬称。

“你安排好了就行,不用事事禀告!”

“是!”

老管家恭敬退下,到了傍晚暮色时分,他就已经在一众气息强悍的武者簇拥下,住进一处大宅,一枚铜板都没出,随从自掏腰包,地契都送到他手上了。

只是才刚刚住下,熟悉的檀香气便又在院子中飘散弥漫,而这一次,风清安还没有作什么反应,一同住进来的罡煞武夫们已经拔刀了。

被天罡地煞之气洗练过的武夫,不是肉眼凡胎,妖鬼蛇神的障眼法大多都骗不了他们的眼睛。

“杀!”

体型如熊罴的壮汉,手持一柄血刀,盯着飘墙入院的鬼神,二话不说,一刀劈下,就是鬼神,进来也得先通报,不告而来即为贼,斩!

“公子,饶命啊!”

穿墙入院的鬼神看到带着惨烈煞气的刀光迎面而来,吓得魂体都快散了,身上血气浑厚,犹如熔炉的武者,是他们最讨厌的人。

“住手!”

风清安喝止住人熊,令刀光顿在空中,让刀下的鬼神免于被一刀斩去法体的劫难,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瑟瑟发抖,因为十数道目光都齐齐落在他的身上,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有趣,我先前入城,所见鬼神不是文武判官,便是府城隍亲自,没想到到了此地,居然是你这等小官!”

“公子误会了,下官是来为您送来请柬的,城隍大人已经为您摆下了接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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