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见客,小小便在璎珞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衣裳,带着西兰跟着一个小厮匆匆往外院去了。高速

将军府分内外两院,虽说北周民风开放,对于男女之防并不严格,但是小小依旧照着往年在南唐生活的习惯一般,很少往二门外去。算起来,回了将军府这几个月,也就是跟荷姐儿他们上过一趟街,再就是周伟回来的时候出了一趟大门。

璎珞年纪不算小了,前些日子母亲还在说开春之后要放一批丫头出去,准备问问璎珞自己的意思,还教了她不少如何笼络人心的法子,意思是打算让小小做这好人,往后就让璎珞做管事妈妈,跟着小小做事。

这样一来,往外头跑倒不好带上璎珞了,只能带上西兰。这家里的大小丫头她都只刚刚混了个脸熟,还不是很熟悉,既然外头说是自己的朋友,还是带上西兰妥当一些。

一路想着便到了外院,厮通报之后,另有人领了小小进去,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

小小神色坦荡,任他打量。这大概是父亲身边的亲兵之类,行走的姿势中便可以看出他是惯在军中行事的模样,话也不多,能让父亲放在身边的,定是极为稳妥亲近之人,让他打量一下也没什么。

说是书房,其实又是一个院子。四周用青石砖墙围起,墙角下干干净净,也没有内院常见的花木之类,只是房前的青石砖地上摆了几盆常青树,绿油油的看起来颇有生机。除了小小进来的正门,墙角边各有一个角门不知道通向哪里,小小只是打量了一眼,目光便略了过去。

到了门口,那亲兵便退下了,让小小自己进门。西兰打起帘子,一股带着茶香的热气便扑面而来进门却发觉温度并不比外头高上多少

见父亲三兄弟都在堂上端坐,小小也没四处打量,规规矩矩行礼问安,起身却不见外人便好奇地问道:“不是说有人找我么?人呢?”

周伟还没答话,三叔周英便笑着答道:“来客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清洗衣了,你且稍待片刻。”

二叔周明按捺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向小小问道:“茹姐儿是怎么成了容米土王的义妹?”

听这口气,莫非来客是容米田氏不成?难道是田丰?小小心中一喜,转头对上西兰的目光也是含着惊喜,两人微一对目,她立刻收拾了心情恭敬地答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当时正好三叔在场,他也晓得一些情况。”

周明这话问得突兀,还有几分诘问和质疑,周伟爱女心切,本有些不喜可听了小小的回答,立刻笑着冲周明呶了呶嘴,露出一副顽童的模样。周明则是一脸诧异没明白小小怎么突然将这球踢到了老三处。

周英苦笑一声:“二哥,她聪明着呢,什么都知道了。”

这话一说,不止周明,就连周伟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周英一般,周英又加了一句:“虽不中亦不远矣,若是假以时日······”

可惜这话还没说完,帘外小厮便禀报道:“田大人来了。”

田大人?小小兴奋地同西兰对视一眼,目光投向门外。帘子一动进来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正是田丰。

小小讶异地惊呼道:“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换来田丰颇为不满地一瞪眼,他向周氏三兄弟行了礼,这才端起惯常的嬉皮笑脸看向小小。小小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步走过去草草行了个礼,语带埋怨地道:“你怎么黑成这样了?这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倭寇都打完了么?可有受了伤?哎呀不对你不是说土人不可出硐的么,那你是怎么到了北周的……”

语如连珠,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若不是碍着周氏三兄弟在场,田丰早就翻了白眼儿了。后头西兰笑得满脸是泪,恭恭敬敬地低头站在后头,待小小好不容易说完了这一长串话,才上前跪下依着容米土人的礼节行了大礼。

上头周伟显然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看着女儿跟一个生人如此亲近,眼珠子都嫉妒得发红了。周英倒是晓得一二,眼角余光扫过大哥的模样暗自好笑,唯有周明一脸思索的模样,甚是严肃。

看着西兰行完了礼,周伟作为长兄咳嗽了一声道:“茹姐儿些坐下,瞧你这模样成何体统?且待田大人喝口茶再说也不迟啊!”

小小倒是依言做了,不过坐在田丰身边,惹得周伟又是一阵气闷。

似是解释小小的疑问,又似乎是向周氏兄弟解释自己的来意,田丰笑着说道:“收到你走前留下的信,我就已经在回程的半途上了。只不过要先将族人带回司治一抚恤整顿,这一耽搁就是几个月。左右我在司治里头也是闲人一个,便向土王大人求了个恩典,给你送点儿年货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礼单递给小小。

不待西兰动手,小小自己便伸手接了,随手放下也没看,嘴里依旧不满地嘟囔道:“你倒是走得干脆,还说什么有事再联络就是,可这路上一耽搁黄花菜都凉了,你瞧瞧,这都几个月的事情了,还非得让你这个时候跑过来。”

又兴致勃勃地问他:“你的仗打赢了没?”

这个问题周氏三兄弟也挺感兴趣,周二爷周明忍不住出声问道:“田大人抗击倭寇,这可是保家卫国的不世之功啊!”

说起这个田丰兴致倒不高,只淡淡道:“惨胜罢了,哪里比得上周大将军一门双将星,击退外蒙人百余里,这才称得上是不世之功啊

看他神色,只怕其中另有蹊跷,可是当着周伟等人的面小小也不好细问,撅着嘴道:“你们就别互相吹捧了。不是说蛮不出峒么?你是怎么跑到北周来的?”

田丰挤了挤眼睛:“山人自有妙-计。”却不肯多言,想必他们自有渠道,不愿意当着周氏兄弟的面细说。

小小顿时觉得趣,还不如往年在南唐松滋的小院里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回了自己的家,反而束手束脚起来。

瞧她那副模样田丰就忍不住手痒,想要揉一揉小丫头的头发,但是当着周氏兄弟的面也不敢仲手,只好言安慰她道:“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过些日子你若是有空陪我出去逛一下这安都城可好?”

这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儿就邀约上了,周伟心里火气腾就上来了,站起身道:“田大人原来疲乏,我这里备下了薄酒一桌,还请田大人赏脸一起喝上一杯。”

红果果的怒意不加掩饰,田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一路往安都疾行而来,刚进城就听说这位周大将军也是刚回来没几日,想必对自己要拐了小小出去玩心中不满呢!

周明脸色惭愧,周英扭了头忍不住发噱,这个大哥,都是大将军了,这性子还是跟孩子似的率直,若不是亲眼见着他前线杀敌,这还以为是哪个爱女心切的傻爹呢!

听见父亲说要跟田丰喝酒,小小也不好久留,冲着田丰眨了眨眼,示意往后再说。

田丰也点点头,反正他要在安都呆些日子,有些话要跟周氏兄弟讲,当着小小的面儿倒不好说,也巴不得小小离开。

午间便在外院摆了一桌酒,周氏三兄弟款待田丰,又叫了艾哥儿出去作陪,芹哥儿节哥儿听说了羡慕不已不说。荷姐儿莎姐儿听说了,也相约去小小院子看南方送来的年货。

小小有些不耐烦,她自己都还没有细看,她们就凑拢来了。当面又不好说,只说人家刚来,这年货什么的还没送进院子里收拾,待她收拾好了再请姐妹们来玩,哄了荷姐儿莎姐儿转去。

指明送给小小的箱笼俱是藤编,半人高的箱笼整整二十只,抬了放到房里占了大半间房。林氏瞧着好笑,找小小要了礼单来看,嘴里打趣道:“原来听说咱们小小是土王义妹还没觉得什么,看这架势,还真有点土司公主的意思了。这么多东西,别把将军府的家底儿折腾光了也还不了礼啊!”

小小笑了一笑,这才拿了单子出来看。

原来这二十只箱笼里头倒有两只是赵家托了田丰一路带来的,其余的或是容米土司公中置办的,或是田紫霄夫妇置办的,或是田丰置办的,甚至田琦也置办了一份,零零总总凑了二十只箱笼。

不过这礼单只列明哪几只箱笼是哪几个人置办的,却没有列明里头装的是些什么,小小心中疑惑,只得挨个儿打开来看。

排在最末的两只箱笼是赵家托人带来的,打开一看,藤箱里头密密地封了一层油布,另有箱内物品的清单,非是些脂粉铺的香糕脂粉,陈氏给她做的衣裙鞋袜,天赐画的画,天佑写的字等等。另一只箱笼里头都是陈氏带给小小的一些杂碎东西,甚至还有用小坛子封好的腌鱼咸菜之类。小小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又是愧疚又是奈,这大老远的,难为陈氏惦记着自己,可是自己却欺瞒着她,这份心意终究是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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