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十一月份,小小愈发懒怠起来,每日里早间也是傻睡,天赐走的时候她还像个小懒猪似的,搂了他的脖子哼唧两声。最见她这幅模样,天赐心里的火气又消了,不过看着她袖子滑落,半截雪白的玉臂搭在大红色的锦被外头,另一股火气又冒了上来。少不得将她揉搓一番,才肯起床去衙门。

巳时正(早上十点左右,她才懒懒地起床梳妆,中午一般是直接提了食盒给天赐送去,夫妻两个在衙门里头用餐,完了回来倒头又睡,直到天赐散衙前才将将醒来”“。

自九月底到余杭,这一个多月以来,小小也没好生歇过几天,不是忙着安顿家中的事务,便是忙着替他分忧。天赐公务繁忙,虽然有了温皙和张孝武两个帮忙,到底还是刚刚入手,许多东西都还在摸索,没有多的时间陪她,心中自然愧疚不已。吩咐灶上莫要舍不得花销,捡那些好的做来吃,也让小小好生补补身子。

倒是郑妈妈觉得有些不对,怀疑小小是有了身子,问了管着小小衣裳的紫玉,也说是小日子没有来。郑妈妈顿时喜出望外,叮嘱紫玉不要乱说,惊喜中没发现紫玉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接着便是旁敲侧击地要小小请大夫进来摸脉,小小不肯:“好好的,请大夫做什么?”这个时代的人都挺忌讳这个,没事儿谁也不会请医生到家里来。

见小小不肯,郑妈妈自然是百般劝诱。小小被她烦的不行,只得点头答应了。

请了余杭最有名的“妇科圣手”,那大夫也晓得帐内躺着的是贵人,目不斜视地请了脉,沉吟片刻,郑妈妈便急着上前问道:“怎么样?可是喜脉?”

大夫摇摇头:“夫人身子康健,只是大概初到余杭,有些气血不调罢了,吃点补补气血的就好,倒不用另外开方子了。”

郑妈妈顿时失望了。还是强打了笑脸送大夫出了门。回来小小便问:“可叮嘱了大夫?”

她恹恹地点了点头:“嘱咐过了,他不会出去乱说。”

小小便叹了口气:“妈妈,您是我母亲身边服侍的人,自从跟了我。咱们相处也好些年了。有句话我心中不吐不。还请妈妈莫要见怪。”

郑妈妈赶紧起身肃立。低着头道:“老奴愧不敢当,还请夫人教诲。”

小小指了椅子让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往日不提。就是今儿请大夫上门,您又急着询问是不是喜脉,这要是传出去,还说我急着要孩子,担心地位不稳什么的。老爷初到余杭不过两月,万不能闹出什么让老爷那看。您这样做,也太过心急了些。”

这些道理郑妈妈哪里不明白,只悔她也是为小小身子着急,见她月事没来,又贪懒渴睡,自然就联想到了那方面。也不敢再坐着,起身跪下红着眼眶道:“夫人,都是老奴不明事理,太过性急了……”

小小赶紧亲自扶她起来,温言劝慰:“妈妈不必如此,我自然晓得您是为了我好,只是这孩子的事情,急也急不来,况且我与天赐成婚连半年也没有,您这样着急,若是让旁人晓得了,少不得又有闲言碎语。咱们出门在外的,能小心一些是一些,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妈妈又是愧,又是悔,面色通红,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小便趁机说道:“郑妈妈,我虽然年轻,也不是那等万事不晓的。再者说了,我跟天赐之间的事情,有的您也不好插手,倒不如丢开手儿,由得我们去做。平日里不用妈妈说,有什么我都要求教与您,毕竟您年纪长,又是伺候过我母亲的,我一回周家,就是您照料着我,咱们之间虽母女、乳母的关系,我也是把您当做长辈一样敬着的。”

这些话,她早就想跟郑妈妈说了。自从婚郑妈妈要天赐搬回房,还有后头一些琐事,她对郑妈妈的做法说不出的膈应。虽然也晓得这个时代,贴身的仆佣有些比亲人之间还要亲,甚者还有主子行房,丫头婆子在床边伺候的。可是小小感觉不同,一个外人插手自己的私事,怎么都让她不舒服。何况她脑子里头,对于这些私隐的事情,总有种不愿教人窥视的感觉,如今逮着这个机会,自然要从郑妈妈开始说教。

孙嬷嬷和庞嬷嬷到底是后头来的,又是宫里赐下来的,行事谨慎,一直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就觉得挺好。再将郑妈妈敲打了,自己与天赐之间论发生什么,在余杭都不会有人插手乱来。

听说把自己当长辈一样敬着,郑妈妈心里愧意甚,膝盖一弯又要往下跪。

小小赶紧把她拉住了,笑着说:“瞧您,刚说把您当长辈一样敬着,您就又要往下跪,哪里有长辈跪小辈的道理?往后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些个虚礼了,我心里记着您的好呢!”

郑妈妈除了点头,还有什么好说的?

倒是小小忽然想起一事,同郑妈妈商量道:“听说圆哥儿很是聪明伶俐,您何不送他去上个学堂?”

郑妈妈生有两子两女,大儿子已经娶了亲,跟着郑管事管着小小的嫁妆铺子等杂事,两个女儿一个出了嫁,一个还只有十岁,圆哥儿是郑妈妈的幼子,今年七岁。

听见小送圆哥儿上学堂,郑妈妈摇摇头:“上什么学堂,老奴这样的,倒不如等他大些,依旧进府跟着老爷跑跑腿,也长些见识。”

小小摇头笑道:“府里人多,还缺圆哥儿一个孩子跑腿么?就是跟着老爷跑腿,也不能大字不识啊。您啊,就放心地送圆哥儿去学堂识字,若是学得好,我就把你们一家人的身契给消了,让圆哥儿也下场去考个状元,给你挣个诰命!便是不成,多识几个字,府里也不能少了他一口饭吃。”

“啊!”郑妈妈真是愣住了,巨大的惊喜一下子把她给砸懵了,她都不晓得作何反应的好。

她和郑管事都是周府的家奴,自然也是奴籍。按照大周律,奴籍也是贱籍的一种,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甚至没有主人家写的手书,都不能离开户籍所在地。

若是真能放了他们一家子的籍,圆哥儿也就不在是贱民身份,自然也下得场,入得仕,再加上跟周府的关系,若是真能考中举人,做个官还不简单?

郑妈妈回过神来,激动地跪倒就冲小小磕起头来:“多谢夫人恩典!”

这可不是一般的恩典,只要有小小一句话,自己一家连带子孙后代的命运都将完全不同。虽然还只是个画饼,也足够郑妈妈感动的了,因为她晓得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儿。

直到回到自家住的小院儿里头,郑妈妈都没有回过神来。

二妞如今在外院帮忙做些杂事,大概是带着弟弟去府里玩耍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若是往日,郑妈妈早就开始忙活着做饭了,可今日她坐在桌前,一遍遍回想夫人的话,越想越是惊喜,越想越是难以置信,忍不住憧憬起之后的美好生活来。

郑管事回来,家里冷锅冷灶的,天已经黑了一半,屋子里头连个灯也没有。他以为郑妈妈那边还有事,正打算取几钱银子寻了儿子女儿出去吃饭,进屋却发现郑妈妈呆呆地坐在桌前,吓了他一跳,忍不住便骂道:“这死老婆子,回来了灯也不点,饭也不做,傻坐着是干什么呢?”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怕郑妈妈在里头受了委屈,一边取了火折子点火,一边小心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一声不吭地傻坐着,莫不是被夫人训斥了?”

灯光亮了起来,郑妈妈回过神来,一把抱住郑管事大哭起来,吓得他手一抖,差点儿将火折子掉在了桌上。忙推开郑妈妈七手八脚地收拾了,回头没好气地问道:“哭个什么?到底出了何事?你说啊!”

郑妈妈脸上带着泪,嘴角却满是笑:“夫人说了,叫我送咱们圆哥儿去上学呢!”

郑管事狐疑地点点头:“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不过咱们圆哥儿是个聪明的,自然是上学得好,便是往后出去管个铺子,也要看得懂账本才行啊!”

“不是!不是铺子!”郑妈妈满心欢喜,都有些语伦次起来:“夫人说了,若是圆哥儿学得好,过几年就给咱们放了籍,也让圆哥儿下场考个状元,替我挣个诰命回来!”

郑管事猛地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凳子也没察觉,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么?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夫人真这么说了?”

郑妈妈斜他一眼,见他比自己当时加失措的样子心中好受得很,骄傲地点点头:“夫人说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郑管事激动地手都不晓得往哪里放了,在屋内走了几步,回头冲郑妈妈笑道:“走!去把二妞和圆哥儿接出来,咱们今晚上外头酒楼吃饭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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