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漫漫西天路,

渐渐枫叶红。

不知何时到,

挥鞭马蹄急。

秋至流沙河,经冬迎春,历夏又逢秋。

又云:

满山披红叶,

黄花缀晚风。

蝉老吟无力,

雁排南飞行。

看到天色渐晚,夕阳初显,唐三藏感叹:

“又过一年。”

赵虎在后头,也看着夕阳道:

“秋出长安城,二秋至流沙,如今已是三秋。”

“法师,我们走了两年的取经路,我也是开了两年的取经路。”张龙在前头,拿着长枪胡乱拨草。

“都说秋风伤感,凡夫伤春悲秋也就罢了,师父你是修行高僧,不应为外物所影响。待我跳到空中,看看有无人家,好借宿一夜,缓了你们的悲愁之心。”

孙悟空说完,跳到空中四下观望。

就见一座小山脚下,几株松树之间露出檐角。

“师父,你一顿感伤倒也有些用处,老天爷都同情你哩,让你有个好去处落脚借宿。”

他从空中落下,在前头带路。

“走走走,跟我来。”

“左护卫,劳烦你照护我师父。”

众人跟着孙悟空,来到一处大宅大院。

看那篱笆下有野菊在凝霜斗艳,小桥边有幽兰映水照影。高墙大瓦,厚门画栋,左右还有两个石鼓镇门。

“好一个大户人家。”张龙赞道。

待唐三藏下马后,他才上前扣门。

不一会儿,门吱呀打开,露出个丫髻垂丝的女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敲门?”女童问。

唐三藏上前,双手合掌于胸前。

“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奉如来旨意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宝方,恰好天色已晚,便来敲门,求请借宿一宵。”

“几位稍候,我需去禀告。”说完,女童关门。

又过一会儿,门内传来脚步声。门再次吱呀打开,出来一个半老的妇人。

这妇人,身穿织金丝袄,罩浅红披肩。一条彩边锦绣鹅黄裙,一双高底的绣花鞋。云鬓如纱,盘发插簪戴金钗,耳挂宝珠双排坠。不施脂粉,胜施脂粉。美目顾盼,线纹生彩。

妇人的目光最先在唐三藏身上打量几番,才一一扫过其他人。除了孙悟空的样貌让她吃惊,身体有些后缩,再就是目光在左昊身上多有停留。

“几位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取经的和尚?”

“回老菩萨,贫僧唐三藏,正是从东土大唐,往西天求取真经。他叫孙悟空,是我徒弟。这位是左昊左护卫,护送我上西天取经。他俩是张龙和赵虎,同行的随从。”

(注:《西游记》原文就是如此写,并非唐三藏看出对方是菩萨,只是对女施主的一种敬称。)

唐三藏老实,对主人家一一介绍自己的来历。

哪知妇人脸色一收,不高兴起来。

“你这和尚真不会说话,我今年不过四十有五。若我能活九十九,日子也没过一半,你怎么说我老?”

“你再仔细瞧瞧我的眼角,虽有皱纹,却也用了药方养颜,显浅得很。我女儿说我看起来最老也不过三十,你却说我老。我这家小屋窄,容不得你们,你们还是到别处借宿去罢。”

妇人说完,就想要关门。

孙悟空灵巧,轻轻一跳就卡在门中,伸手推住门,不让对方关门。

“女菩萨此话差矣,且听我解释。”

“我师父自小出家修行,极少见到女菩萨。即便是西天取经这一路走来,见到的也多是妖怪。如今忽然见到你这样一位风姿绰约的女菩萨,他心中慌乱才说错话。”

“俗话说得好,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还请女菩萨原谅我师父,我先待他向你赔个不是。”

张龙和赵虎也不想在外头露宿,在一旁劝没反应过来的唐三藏。

“法师,你只知熟读经书,却不通人情世故。如今说错话,应该向人道歉。”

“法师,她并不老,你把人叫老了,当然惹人生气,是应该向她道歉。”

唐三藏听大家这么说,也觉得应该改口。

他再一想,妇人不到五十也称老,那八十、九十岁的人怎么称?自己确实是错了。就道:

“是贫僧说错话,向女菩萨赔罪!”

看到唐三藏赔罪语气诚恳,妇人这才重新打开门,让大家进来。

大家进了厅房,再次一一相见行礼才入座。女童端茶上来,顿时惹人注目。

黄金的托盘金灿灿,白玉的杯盏润无暇。热茶腾烟香四逸,异果熟透暗藏香。

待妇人吩咐办斋后,唐三藏启手问道:

“女菩萨高姓?此地是什么地方?”

“长老你从东土大唐而来,那东土大唐在南赡部洲,我们这里可是西牛贺洲。”

唐三藏、张龙、赵虎神色各异。

“已到西牛贺洲了么?”唐三藏欣喜。

灵山在西牛贺洲,到了西牛贺洲,灵山虽远却已遥遥在望。

“此地竟是西牛贺洲?”赵虎道。

张龙感叹:“没想到我张龙有朝一日也能踏上西牛贺洲。”

曾经只听说西牛贺洲,不知西牛贺洲在何处。如今竟已身在西牛贺洲而不自知。

两年时间长途跋涉,坚持走过来,心中诸多感慨。

妇人扫视了各人表情,发觉唯孙悟空与左昊不动情。孙悟空大闹天宫前就四处访友,结交各地妖怪。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对已到西牛贺洲没什么感觉,情有可原。

但是左昊如此平淡,着实让人看出不同。

“我呢,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家有财产万贯,良田千顷。前年不幸丧了丈夫,只剩我与三个女儿继承所有田产家业,再没有族人亲人。”

妇人说话时,观察着众人表情。唐三藏、孙悟空、左昊三人都没什么变化,张龙、赵虎却是震惊与羡慕。

“不瞒长老说,我们虽然家大业大,可却是娘女四人守业,很是艰难。我观长老你、还有这位孙长老、这位左护卫,你们三都是出众之辈。我也正好有三个女儿。不如我坐山招夫,请三位入赘我家,享受荣华富贵。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所有人听到妇人这么说,全都是一愣。

唐三藏一心要去西天灵山求取真经,心坚意强不会动摇,便装聋作哑,垂目不答。

孙悟空心中嘿嘿一笑,已经察觉到古怪,也是面不改色什么也不说。

左昊一愣过后,心中坦然。果然是这个,只要不是妖怪,便不动手。

就在妇人开门时,他便以慧眼金睛观看这些房子和这位妇人,结果居然看不出所以然。可见,这些菩萨的道行真是高深莫测,法术手段不是现在的左昊能够看破的。

他三人不动声色,张龙和赵虎就难免失望了。

妇人说的人选里,居然没有他俩!

难道随从就不配吗?

连孙悟空这个尖嘴猴腮的丑样妖怪都能被选上,凭什么他俩身体强壮却不行?

如果唐三藏、孙悟空、左昊不愿意,那他俩愿意,可不可以?

张龙甚至想,自己要不要偷偷私下里求妇人,把他留下入赘?就算女儿不愿意,这妇人他也可以接受。

年纪是大了,可模样看起来年轻。

主要是万贯家财和千顷良田,太让人心动。

张龙心动,赵虎同样心动。

西天取经不知何时才能到,也不知能不能到,更不知路上遇到什么危险,说不定哪天左昊照顾不到,他和张龙就被妖怪杀害或吃掉。

左昊是不错,也会保护他们。可左昊重点保护的是唐三藏,不是他们。他们两个只是随从,随时可以被抛弃。

出巩州城后第一次遇险,他俩就差点被妖怪吃掉。如果不是有左昊,不说来到西牛贺洲,恐怕没出大唐地界就一命呜呼。

若是留在这里,不用担惊受怕,还可离荣华富贵,岂不美哉?

这里是西牛贺洲,大唐律法也管不到这里,难道还怕大唐皇帝派兵来抓他们?

真要这样,让他们只管派兵,看能不能到得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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