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开学的那几天,程唯翰的心情却有些糟糕。
开学后,学校一系列工作都需要重新起步,因此,他这个小小的班长,也总是面临各种各样的烦恼。
而我们班的学生,又貌似一直都是那种积极性有待提升的那一茬。
虽然,作为班长的程唯翰,有着奉献自己的精神,和为班级班风塑造奋斗到底的宏图壮志。
但是,很多东西,想要做好也并非易事。
有着几次惨痛教训的我,远远地,看见程唯翰从办公室回来,拿着一堆文件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难题要来了。
说实话,我对这样的事情有些不理解的,班干在我看来,是个可以偷奸耍滑的事情。
可程唯翰并不这样认为,我记得曾经再我们新生入学第一天晚自习,他说过,无论他以前怎样,成为我们班长的那一刻,就有了责任,责任不允许他敷衍我们。
十年前,我真不明白,十年后,大概懂了他曾经那些话了,那个时间里,他比我们成熟了要早得多。
据说,历次学校集体活动,都会被每个系的主任格外看重,因为将会直接关系到某个系的整体颜面和形象风貌。
而作为我们直系丞相的辅导员,又把压力传递到了下一层的小丞相程唯翰的身上。
此次集体汇演,作为我校开学的第一个活动,一方面是系里面压力大,而程唯翰大一那年,也可谓是矜矜业业、勤勤恳恳。
可能是为了调动班级的积极性,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耍帅,程唯翰那天特意洗了头,吹了一个清爽的发型,换好一件白体恤。
在晚自习后,他便留住了我们,把我们换到一栋大三的实训室里。
那是我们第一次,坐在这样宽阔的教室里,无数比普通教室豪华了不少的灯光,让整个教室的效果极佳,而没有黑板的教室,也让我们竟有些不适应。
他带来一个消息,说学校此次将要举行红色文艺汇演,而且各个系、每个班,都要有一个集体项目——合唱。
就在他说话这时候,远处别的教室里,竟然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合唱曲目的播放声音,他丫的!没想到那时候就开始卷起来了。
程唯翰做事还是比较认真的,而他本人也说过,当初一直对我们班,是有着极大的信心的。
“这次班会,一是告诉大家这个活动的重要性,系里面的领导看得紧;二是想借此机会,让大家参与集体活动,增进感情的同时,到时候留下一些合影,未来几十年,也好有个念想才对。”
“怎样,各位有没有信心?”
不得不说,那时候程唯的气质和整体的说话风格,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活脱脱一个年轻有为的辅导员模样。
说完,他看着下面的我们。
作为死党,我们当然义不容辞的站出来得力挺他,一时间也带足了气氛。
“有!不拿第一誓不还。”
“我唱的虽不敢说好听,但我嗓门儿够大啊!胖子也是一脸激动地喊道。
但是大学,终究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人群情激奋,也有人低头沉默,永远不可能做到所有人一致。
好在,大部分的同学,情绪都是比较高涨,我不得不承认,程唯翰那句“留下个合影,未来几十年也好有个念想”才是这场班会成功地点睛之笔。
毕竟,什么系的光荣之类的,对当时的要来说狗屁不是,反而是那些青春感情的萌生,让那时候的我们乐此不疲。
正要在大家喧哗的讨论选什么歌曲之时,辅导员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门口,此时,看得出程唯翰面部表情有些诧异和不解,可能,他也没想到辅导员竟然亲自来了。
想来,刚刚班会的一切进展,也已经被她全部看在了眼里。
成年人呐,果然有无数拿捏我们这些未踏入社会雏鸟的手段的。
好在,这次班会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成功调动了大部分同学的积极性。而我们的辅导员看上去也是极其开心,只是对我们说了一句“非常不错,希望看到舞台上的你们大放光彩!”随后她就走了,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呐!
辅导员走后,程唯翰看着所有人。
“这下真是不到楼兰誓不还了,辅导员已经如此说,那大家就都加把劲!切莫辜负对我们抱有期望的人”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们,所有人。
……
程为翰怎么也不会想到,接下来,将会有着一个她和冯一伊爱情旅途中第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可察觉的矛盾种子在慢慢埋下。
未来几天,我们定好了曲子,也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排练。
曲子第一首是《我和我的祖国》
曲子的第二首是自由歌曲,在众人投票中,《十年》脱颖而出。
可能,第二首歌曲,那时候也寄托着我们刚刚开始就已经祝福彼此的大学后的生活了吧,那时候我们单纯,谁不希望未来十年里,大家都能过上彼此想要的日子呢?
排练进行后的第四天。
那天傍晚的天气异常的好,走出学校实训室,可看见远处西边一层一层的一大片火烧云,正在上演一幅极为美丽的画卷,程唯翰的全身,都被夕阳映得犹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青春光环。
还没迎来入夜,学校路上,来来往往散步聊天的学生还有很多。
在和很多人打招呼再见后,程唯翰哼笑着走向冯一伊。
“我们进去看看呗?”
冯一伊笑着在程唯翰耳边低语道。
但是,任谁也看得出来,这几天程唯翰天天往实训室跑,估计一伊是有点小情绪了。
也对,俩人这才刚刚开始接触相处呢,程唯翰这大猪蹄子,就一天天的忙这忙那的,属实有点对得住人家!
小女生啊,有时候的就是这样,总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小心思。
他们不缓不慢地走着,经过我们班排练所在的实训室教室,便到了艺术系的实训室。
这时,正巧有几个女生从教室里面走了出来,而其中一个,可能因为舞蹈排练的需求,相对来说,穿着相对“清凉”了一些。
这时候,冯一伊抬头看程唯翰,只见她黛眉一皱,而程唯翰,立即像见了鬼似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程唯翰,还是被一伊拿捏得死死的。
“我就说嘛,原来的教室不排练,非得跑这儿来,敢情是旁边有这样的景色哦”
冯一伊假语气娇怒,装作略有审时意味的看着程唯翰。
听到这话,旁边的女生互相对视了一下,也不管是不是认识程唯翰,不少都跟着起哄起来,悠长的“噢哟”在走廊里回荡着。
“对呀,小妹妹,你看,这土木班一群大男生,为啥别的班级不来这儿,就他们来了这一层?”
说完对着冯一伊挤眉弄眼地笑着离开了,依我看,这丫就是一群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添火加油的角色。
冯一伊是个极单纯的女孩儿,她自然是不信的,可还是倔强地拉着程唯翰就往外走。
路上,程唯翰就这样被她拉着,只得挠挠头说道
“你也知道,我们原来的自习室,是个集体课教室,晚上有别的班级。为了不打扰别人,当时也只有这边教学楼有这样一个空教室,这几天大家练习惯了,我也就没有调换了。”
一伊还是没有说话,几分钟后,她看着程唯翰说。
“其实我不在意这些的,我在意的的是,但是这才短短几天,那些女生都认识你了,你敢说,你没有和人家聊天?你没和人家搭讪?”
程唯翰本想解释,说因为自己是班长,而且每天在他们艺术系的实训室跑来跑去的,要借他们音响设备,要借他们的打印机等等等等……别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正常。
但他的性格,又让他曾一度在爱情里说不出太多,思量片刻之后,他只是嗯了一声。
“没有,我保证”
程唯翰这样冷淡的态度,多少有些让一伊内心有些不满,哪怕她内心知道程唯翰不是那种人,那些女生也是吃瓜不嫌热闹大的那茬。
但是小女生心思,往往都想要一个亲口的解释,而程唯翰这个木头,后来他说过,这辈子做的最不好的,就是解释了。
好在,这件事情本身不大,而且,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则性的问题出现,因此两个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手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不过有些东西,哪怕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把该说的说明白,在未来生活中,衍生的蝴蝶效应,会很大很大。
那些东西慢慢累积,久而久之,会成为我们思考一个人的惯性思维,成为我们潜意识里误解的矛盾根源,也会成为很多不确定因素,而埋下的伏笔之一。
……
回到寝室,程唯翰在卫生间冲了一个澡,便爬到了床上,开始了他这一生中和一伊的第一个电话粥。
电话里,两人互相分享着彼此一天的生活,聊到两个人兴趣爱好,聊到两个人的未来。
我依稀记得那晚,他们彼此都说过。
……
“领证”
“会……”
青春里的爱情,犹如青柠之味,很美好,很青涩。
夜晚如约而至,程唯翰小心翼翼的放下手机,电话那头传来冯一伊软糯的晚安声音,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起点幸福。
作为他们爱情的亲身见证者,我层一度十分羡慕。
……
终于,随着时间流逝。
合唱的初选到来,我们班以一曲《我和我的祖国》,成功入围,不过距离最终进入全校文艺汇演的名单,却还有一次筛选。
然而,正式演出那天,我们班状态极差,部分学生出现明显跑调,导致在现场的评委老师都一度微微摇头,不用多想,进入汇演名单是无望了。
程唯翰下台后并未发火,而是继续小声哼唱着这首歌,他走到我们所有人的面前。
“来,我们大家合个影吧!”
那一年,很遗憾,我们没能进入系文艺汇演名单,我们那首排练许久的《十年》最终也没能在广大师生面前唱出。
事后,程唯翰看着班上同学陆陆续续离开,终于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色,大概,十年才是他最想唱的吧。
我们几个不忍看到他这样,便手挽着手,搭着肩膀,在程唯翰的前面大声唱起了那首《十年》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我们粗狂的歌声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没能唱出陈奕迅那般的感人,我们我不明白十年的意义,我们只知道,挥洒我们肆无忌惮的青春。
在那个年龄,我们肆无忌惮的笑着,我们肆无忌惮的哭着,我们肆无忌惮的爱着……
无论生活怎样,我们却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十年。
而多年以后,这样的快乐已然灭绝。
因为合唱事件的缘故,程唯翰回到了寝室,调整了一下心情后,便出门了。
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像成年人一样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合唱成绩倒数第二,他没有对我们班发火,我们几个大声唱歌,他也没有跟着,对他来说,一切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他大学所有最真实的情绪,都给了一伊。
他把她约到学校旁边那条不长不短的路上,那条路的两旁有生长着许多树,沿着那条笔直的道路,春天发芽的树枝,让它们看上去似乎十分具有生命力。
他送她一盒巧克力,牵着她的手漫步在那条路上。
我出门买宵夜的时候,遇到程唯翰和冯一伊时,彼时,他提着一些水果之类的东西。
我本来是想恶作剧一下的,但看着他们,再想到程唯翰今天的心情,我没敢去打扰。
程唯翰低头,极为宠溺地对一伊轻声耳语,“我送你回寝室”
后者虽然欲言又止,但是脸上的幸福是骗不了人的。
那个春天的夜晚,两个互相好感地灵魂在慢慢靠近,一切抖流露出那个年纪专属他们俩的暧昧气息。
……
一伊的确是个懂事儿的女孩儿,她大概也听说了我们班倒数第二的事情,只是程唯翰不说,她也不好提。
不过,看着程唯翰那样把情绪埋在心底,她有些生气和失落。
她觉得,程唯翰和自己在一起,就应该把所有情绪告诉她,他们一起承受,程唯翰的不说,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并不是真正彻底的真诚。她认为,他们既然能共同分享快乐,就应该要一起承担彼此的不开心才对。
而他认为,世界教会了他太多的同时还他也失去了很多少年该有的快乐,成熟往往是充满痛苦的,因此他不愿意也不想,让一伊也经历这些。他想让一伊活在一片美好的天地里,他要做的,就是努力让这片天地尽量延续下去,仅此而已。
有那么那一瞬间,一伊觉得程唯翰对她的爱有那么一丝距离,不够彻底,因为程唯翰就连一个人最真实的情绪,都没有告诉她。
而程唯翰始终觉得,两个人相遇很不容易,生活的快乐应该更加细心维持,他不应该把那些负面情绪带给她,他们之间,本应该更开心,更快乐。
他们,到底是谁错了?
还是都没有错,还是都错了?
总之,那个2010年的春天,我们班合唱没有上汇演名单,程唯翰最终辜负了辅导员,我们班也最终辜负了程唯翰。
而他们,则是仅仅在相处中,滋生了一些若有若无的东西“而已”……
但是,那时候的他们,在我看来,真的很甜蜜,甜蜜到他们忽略这些,甜蜜到他们眼里,永远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