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多报个死人交差就是,何必认真

第八十五章多报个死人交差就是,何必认真

王天印自升为把总第一脚就没有踩稳。

本想趁这场剿杀“拳匪”的东风好好惩治一下刘福禄,因为他知道当初在河口庄鼓动庄民参加义和团的就是刘福禄,而且他的两个女儿也参加了义和团红灯照。

当年他因为自家的罂粟被盗抢怀疑是刘福禄的主谋而跟刘福禄斗,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让刘保金三年后金榜题名做了京官,他的父亲王老别一气之下害了一场病,从此卧床不起。

现在王家族长和他的父亲都是因为他去世了,他成了王大户家的一个不孝之子。不但是这样,还在上面受了千总一肚子气,原因是他没有亲自抓住一个“拳匪”,却抓了跟拳匪不相干的自己的家族成员来顶替。

这对他就是一个戏谑和侮辱,他发誓要在河口庄找到活着回来的“拳匪”,亲自把他们送到府营,让千总看看,出出这口恶气。

其实他知道河口庄跑回来不少拳匪,都是被刘福禄听到风声通知他们躲出庄去了。唯有他刘福禄没有躲,他是凭仗他有一个做京官的儿子。

河口庄那些不愿意受刘福禄戒烟惩治的烟民都被他王天印拉拢过来了,他可以供他们烟抽,他们为他做事。躲出庄外的“拳匪”就是这些人告诉他的。

剿杀“拳匪”是太后老佛爷下的圣旨,他王天印知道这个分量有多重,他才不在乎有什么人会保他们,连千总他都不在乎,现在一个目标就是抓到真正的“拳匪”。

他暗中派人紧紧盯着刘福禄,他不相信刘福禄没有动静。

不料,王天印的这些举动让曹小乙知道了,曹小乙是扈万坤的心腹,为了不愿意剿杀义和团他连千总都不干了,可是这个王天印就是死死抓住这个事不放。

当初在潞府一带招收义和拳成员的是靳义堂跟赵秀苹,扈千总都佩服他们,称他们是侠士,保国英雄。万一他们没有被洋人的洋枪洋炮打死,而是回到了家乡,再让王天印去给抓住剿灭了。那不是太缺德了吗。

曹小乙跑到扈府将这事告诉了扈万坤。

扈万坤道:“这个王天印要是这样做可就太怕了,潞府一带参加跟八国的洋人开战跑回来的和没有参加开战的义和拳却有不少,被洋人的洋枪洋炮打死的那些乡民自不必说,侥幸活着的安能再带兵全部剿灭?他们可是‘自备刀枪斧资,三餐米饭充饥,夜间席地而卧或在庙宇残房空闲地设坛居住,从不轻易侵占民房,不抢劫,不残害百姓’的一支纪律严明的真正是在‘扶清灭洋’的队伍啊。”

“是啊,要不您怎就不干了呢。”

“哎,我不干有人干啊。”扈万坤道:“不过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要那个万奇不支持他就行。”

“万千总不支持他,开始王天印将自家的族人抓来,说是包庇拳匪,万千总令他放人,还跟他说‘遇到现成的就抓来审讯,不是拳首的,是拳民无大错的,即放了责令改过,不再闹事,多报个死人交差就是,何必认真。’他在场是听从了。”曹小乙道。

“那个万奇还有头脑,只是有个偷吸大烟的毛病,人无完人啊。”

“您老怎要退呢?”

“我若是不退,他万奇就会跟这个王天印联手,到处抓义和团,上面有圣旨是‘遇团必杀’,他们做的很对呀,奈何了吗。这也是我提前告退的缘故啊。提前了却万奇的心愿,他就会掌握尺寸的,时道要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那个靳义堂的拳首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曹小乙喃喃自语,他提靳义堂就是在想着赵秀苹,对着扈万坤他不敢提及赵秀苹。

扈万坤道:“他跟赵秀苹可是被上面缉拿的要犯啊。活着会被追剿,死了还得剖棺戮尸。”

“什么是剖棺戮尸?”

“就是挖坟开棺,将尸体枭首示众,让你死了还丢人败兴不能安生。”扈万坤说着“唉”了一声又道:“当年给杨乃武小白菜平反的军机大臣刚大人不是因为带领义和团跟八国联军开战,虽死还给剖棺戮尸了。”

曹小乙翘耳细听。

“刚大人还是随同太后西狩死于途中的呢。”扈万坤说着禁不住感慨万千,唉声叹气的。

提起赵秀苹,曹小乙看出来扈万坤对她还是有些情分的,毕竟她曾经是他最宠的小妾呢。在遥镇就是他跟扈万坤为靳义堂的义和拳摇旗呐喊的,如今又要让他带兵剿杀,他会去干吗。

“你暗中对这个王天印操点心吧,弄不好这个王天印会遭报应的。”扈万坤道,他对他不像以前是命令的口吻,曹小乙知道,他已经不是千总了。

曹小乙跟王天印一样都是把总,他们都有清剿“拳匪”残余的指令。他是扈万坤在退之前破格提了他的,扈万坤对他的信任不是一天二天的了,好多秘事都是他给完成的。

这次他不光是为千总,也为他自己,他希望的是能够见到一个活着的赵秀苹,他觉得自己欠她的,最起码当年在潞府被扈千总赶出来他没能够帮上她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受杖击。那个时候她可没有小瞧他,她把自己都给他了,她是情愿的。

曹小乙听从老千总的安排秘密派了两个利利索索的心腹,嘱咐他们盯紧王天印,一刻也不许松劲,要盯的死死的。

刘福禄想不到他从河口庄出门一直到遥镇、游风约还有东山小西天都有人尾随跟着,而且还是两拨人,一拨是王天印的,一拨是曹小乙的。

刘福禄赶着马车拉着靳义堂夫妇的墓碑直接到了遥镇那个红沙沟墓地,将墓碑搬下马车再扛到墓地埋好,其间也是摆弄了一段时间。

刘福禄离开墓地上车走后,王天印派着跟踪刘福禄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叫申毛松的就要上墓地看看刘福禄到底埋的是什么,不料花葵就在刘福禄身后紧紧跟着,刘福禄走后他就去了墓地。

申毛松怕被发现,又怕刘福禄一溜烟走远他们跟不上去,就索性先跟刘福禄去了,想是返回来再来这里看看埋了什么。

曹小乙安排的人多,领头的叫林秀云,他也看到刘福禄在那个地方埋了什么,见申毛松被花葵的出现拦阻了一下,放弃了去墓地而直接跟踪马车走了,便差两个跟踪马车,他在后面等待着花奎走后去墓地也学着花葵的样子抱出墓碑看,原来是靳义堂赵秀苹的墓碑。

曹小乙派他们出门时就再三嘱咐,到了乡下遥镇要四处打听一下一个叫赵秀苹的和一个叫靳义堂的下落,一旦有消息马上向他汇报。

申毛松速派人向曹小乙回报,曹小乙一听他们已经去世并在遥镇安葬,心想这里定有蹊跷,他们跟义和拳是在京津跟洋人开的战,又如何是在遥镇安葬?

人已死还能自己走回来不成?是不是这王天印早一步就找到了他们,然后快快就动手了?

于是曹小乙就带着营兵亲自来到遥镇。

见到镇长栗永禄,曹小乙劈头就问:“你家的那三个红灯照的女拳匪是不是跟洋人开战的时候战死没回来?你是镇长,要照实报来。”

栗永禄一看这么多营兵,心里早发毛了,再一听曹小乙这么一吓唬更是摸不着东南西北,香玉、香桂可是前一天才回来的,香桂随时就跟着刘宝童走了,偏偏这个香玉就是抱着他不走,他一心软就把她给留下了,想是她一个,目标也不大,只要封的紧,藏也藏的住。

难道这官府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忽然想起县太爷说他的那些话:“让他把眼睛瞪大一点,万一没做了洋人的小鬼回来,他知道该怎么办。”

听曹小乙那一说,他想许是不知怎么走漏风声了,如不照实说来,万一进宅子给查出来,她的小命保不住,就连他这个镇长也是当到头了,兴许还要蹲牢房。

还不如将她交出去,保住这个镇长,再设法救她才是上策。

栗永禄想到此只好孤注一掷:“报告把总,有一个没战死回来了,才说要将她交上去的。”

曹小乙一听栗永禄的话到让他吃了一惊,还是镇长,连句话都听不明白,刚才问你“跟洋人开战的时候战死没回来?”你嗯一声或点一下头不就了事了,还傻乎乎地报一个出来,不抓吧,对着这么多营兵。

“抓吧!”曹小乙道。

也许是我不该说那句话,这镇长不经吓?曹小乙还很后悔。

香玉被两个营兵带出来,因打扮的考究,显着优雅妩媚,且恨这镇长怎么舍得让她赴死。

曹小乙再问栗永禄:“那个靳义堂赵秀苹两个拳匪可见回来?”

栗永禄道:“没见回来。”

“不许隐瞒。”

“不隐瞒,我连自己的家人都交了,何况别人呢。”

“据报说他们的墓穴都有了,人没回来,怎来的墓穴?”

“啥的墓穴,不知道,不知道。”

即时让林秀云领着去那个红沙沟看,果然有一新建的墓穴,再抱出那墓碑来上面写着靳义堂赵秀苹夫妇的名字,碑后面还有内容。那内容让曹小乙看了禁不住悲声哀泣。

问这墓是谁建的,都说不知道,就连栗永禄也真的不知道。

忽然栗永禄去靳义堂的宅子找到花葵问,花葵见是镇长,就实说是刘福禄给挖的,尸体是从京城老远拉回来的。

顿时,曹小乙对这个刘福禄就产生了一种敬仰,一个尸体还从京城老远拉回来,可见这人是多么的侠肝义胆,对死者又是多么的有情有义。

在当年因为他的儿子刘宝童的事他就见过他,那个时候也是这个王天印在搞事,非要以响马罪抓他儿子不可,结果人家安然无事,还金榜题名做了京官。

看来有关义和团这事,这个刘福禄一定知道不少,他最想知道赵秀苹是如何死的,她在临死前有没有什么交代,他要完成她生前的遗嘱以安抚她的在天之灵,让她在九泉安息。

问刘福禄,花葵说他已经回河口庄了。

赵秀苹已经过世了,曹小乙那颗悬着的心也着地了,忐忑不安的心境也恢复了平静。只是意外抓了这个女拳匪让他又一次怅然若失。

将她交到府衙?那便是她的死期,还会给那些阿谀逢迎的小人创造居功自傲向上攀爬的条件。

平顺县一带是他管辖的范围,他要把这个女拳匪带到平顺县衙再做道理。那些县衙捕快他都能掌握,一个软弱女子,背井离乡去杀洋人,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是何等的英雄壮举,可亲可敬啊,他能忍心将她交给上面斩首示众?

曹小乙忽然想起扈千总那句“剖棺戮尸”的话,赵秀苹虽是已经一土为安了,万一要被上面知道了她的坟茔,会不会像扈千总说的那样呢?为什么那墓碑会被埋在那里?王天印的人是不是会发现那块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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