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大蛇所言,惊煞了众人。

就连徐宁卿也愣在了原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在梦中结拜的那位犹如流浪儿一般的老头会是如今的大蛇。

而且,还是一条能够硬憾老相柳残魂大蛇,不仅仅如此,入梦一事对于他来说也极为的轻松。

当初所谓的妖神托梦给二长老和大长老之时,都必须让这两人接近宗祠牌位底下的凹槽,方能入梦。可这虺子画却是不用,只要马三进入村子中,只要马三睡觉,他想在梦中见到马三,那也是轻松至极。

这一切都源于它的天赋,掌握云水之术和入梦。

此蛇并不似相柳一般凶戾,也不似相柳一般浑身幽绿,给人阴寒之感。

它头顶有肉冠,像极了蛟龙,可即便是小蛟龙头上也是角。而它的头上,则是像角的肉冠。通体偏红,但又并非赤蛇。

此蛇不是上古洪荒种,而是一异类,有传言称,其祖上和担生有所关系。担生血脉不弱,比起这相柳来说甚至还强了一线。如今看到这虺子画硬憾相柳,众妖和人族对于这种传言便更加信了几分。

此蛇唤作邛都大蛇,其血脉稀少,但都强大无比。

一般而言,蛇类皆为阴寒之物,冷血且不近人情,但偏偏这邛都大蛇不一样,它知恩图报,甚至就连血液和其它蛇类相比,都热了不少。

故此,邛都大蛇一般而言都会被蛇类视为异种。

这虺子画,便是邛都大蛇,它一尾巴甩飞了相柳,救下徐宁卿之后,便斜着眼看着这老相柳,仿佛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一般。

被徐宁卿刺杀,以一头换了湛胥一命的老相柳不敢再往前冲。要是他全盛时期,定然不怕这虺子画,毕竟是能找神龙试一试高下的人物。但如今,正如虺子画所言,他只剩下了残魂和残魄,除非拼上这条命,断绝了自个儿复活的机会,要不然拿这虺子画还真没什么办法。

它的八个脑袋摇晃,十六双眸子中全是忌惮之色。

“邛都大蛇,打开封印你也能出来。”

“嘁!”

这邛都大蛇,也就是这虺子画毫不在意,反而看向了徐宁卿,口中发出了如同街道上混账了一辈子的那些老混混的声音,满不在乎的说道:“老子习惯了,再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争强好胜,阴险恶毒么?老子当年是意外进入了这封印中,老子啊,就喜欢看着大家规规矩矩的生活,露出开开心心的笑脸。至于我嘛,有酒有肉,有一笔一画纸足矣!”

老相柳看着他,用两个字准确的评论了这邛都大蛇。

“有病!”

天空上,那三十三道声音面色也极为的难看,特别是其中的读书人。

这虺子画的精神境界,似乎比他们更加像一名读书人。

“你也是妖族,也被封印了那么多年,估计寿元也不多了,难道就不想出来看看?”说话是以穿着金色长袍的人,此人比较年轻,但在三十三之内位于居中之位。通过这一点,便足以看出来此人地位不低。

这人,便是金乌一族的子嗣。

方才老金乌那震天一吼,有些疲累,便休息去了。

金乌一族虽然人烟稀少,可一旦有子嗣成长起来,那都是能够独挡一方的大人物。

如今这头成年金乌都能够在居中位置,便能看出一二。

这成年金乌开口劝解虺子画,希望他别多管闲事。说起这虺子画,在封印里也是个让他们头疼的人物。

说他大大方方,知恩图报没错。只要是有人帮助了他,哪怕只是给了他一壶酒,他都有恩必报;但说他鬼鬼祟祟也没错,这么一位威赫妖族的大妖,居然也会化身小声,去听他们金乌一族探讨事儿。

若是一般的探子,他们杀了也就杀了。偏偏这虺子画,他们没有能力去杀。其实只要虺子画愿意,他们随时能够让他统领一部分妖族,甚至做主让他随意挑选母蛇。可一提到伴侣,这虺子画要么就转移话题,要么便闭口不谈。若是被追问得紧了,还会发怒。

反正就算是在封印中,这虺子画也是个特殊的存在。

“我是妖族,但当初是人族救的我。”那条横亘在空中的邛都大蛇咧了咧嘴说道,但它毕竟是大蛇,只要一咧嘴,总感觉像是要吞噬所有。

天上的三十三道身影不吭声了,就连那老相柳也不吭声了。

因为虺子画的出现,这一切似乎进入了僵局。

“行了,该干啥干啥,你们几个老头子也别出去了。回去睡觉它不舒服吗?再说了,你们这些人族,子孙辈都在外开枝散叶,威赫一方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该隐居啦,天下留给年轻人。”

本来应该是妖族劝解虺子画别阻拦他们打开封印的,结果现在变成了虺子画劝妖族和人族回到封印之中。

那三十三道身影还是没吭声,至于那老相柳,也不敢妄动。

“各退一步,给你大蛇面子,这几个人我们不动,但你也别阻拦我们!”

那金姓成年金乌沉声道,这是他的底线了。方才松动的封印,现在这么一折腾,又快要恢复原状了。

虺子画只是摇头,也不言语。

众人正不知该如何之时,青铜门后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女声。

“姓虺的,当年幽鸣潭那一袭……”

话没说完,方才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敢和老相柳呛声的虺子画此时却一变,横亘在天空之中的大蛇也消失不见,化作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老头,这干瘦小老头脸色变化,急忙冲着徐宁卿嚷道:“义弟,你稍等我一会儿,你放心他们不敢动你!”

说完之后,这虚影脸上全是焦急之色,转过身子去朝着天上三十三道身影威胁道:“要是我的义兄和义子受到一点儿损伤,老子要你们死!”

说罢,便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了。

这虺子画,来得强势,去得莫名其妙,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众人。

就连徐宁卿,都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位义兄,还真是……性情中人……”

虺子画这一走,天上三十三道身影顿时面露喜色,甚至那几位先前诱惑夫子的读书人就想直接出手击毙徐宁卿和夫子。

若是方才,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击杀徐宁卿和夫子,当然还有封妖(神)剑体徐长安。

但现在,有了虺子画这么一搅合,他们便不敢妄动。

还是那头成年金乌站了出来,他想了想便直接说道:“那老家伙不好惹,但如今他跑了,我们也可以开始了。他的义兄和义子我们可以不动,但是其它人,那就不好说了!”

说罢,他脸上浮现了一阵冷笑,看着夫子和李义山。

同样,也有不少人看向了湛胥,准确的说,是当年惊艳才绝的老相柳。

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再看到当年那个人,看到的只是缓缓睁开眼睛的湛胥。自打虺子画走的那一刹那,老相柳便知道大局已定,加上自己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最后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便把身体交还给了湛胥。

睁开眼的湛胥脸色苍白,对于他来说,先祖的每一次出现,对他都会造成极大的负荷。

此时的他,不敢再度拖下去了。

方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他咬着牙,看了一眼矗立在高空中的三十三道人影,厉声呵斥道:“替我护法!”

语毕,便拿出了阵盘,打了个盘腿席地而坐,准备打开封印。

如今形势大变,他也不再拖沓,准备先打开封印再说。若是这些妖族不听话,他自有收拾他们的手段。

听闻湛胥此言,天上的三十三道身影顿时精神一震,他们齐刷刷的看向了夫子、李义山还有徐宁卿父子。

只要制住他们,那自然就能打开封印。

众多身影不再犹豫,齐齐的伸出了手掌再度往下压来。不过这一次,他们威势不如之前,毕竟谁也不想得罪虺子画。而且那虺子画是个疯子,没必要招惹他。

现在他们只需要镇压徐长安四人,便足矣。

这一次,三十三人没有再度联手,三十三道手掌印铺天盖地而来。

在村子的远处,顾声笙拉着小青霜,小青霜抱着小白。这两人一猫都异常紧张,甚至顾声笙的手掌心里早已冒出了汗。她的另一只手也伸向了怀里,握着一枚玉符。那是海妖一脉,给她防身用的。

只不过,显然此次事件没人会去招惹她。

但他,还是看着那四道身影,握住了这玉符。

……

手掌印压了下来,夫子看了一眼李义山手中的玉符,而后看了一眼徐氏父子。

“尽人事,听天命!我二人破去天上虚影,你们父子杀了那相柳家的小崽子!”

说罢,便朝着李义山点了点头。

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刺天上三十三道身影。同时,夫子撇断自己手中光芒正盛的戒尺,那一个争子也瞬间破裂!

夫子手提着半截戒尺,与剑山老人剑气同时升空。

只见夫子手里的半根戒尺往上一挑,只见无数青色从世间各处如同河流一般奔涌而来。

……

长安,坐在城头的齐凤甲突然身子一震,随后便有些萎靡不振。

他的眼眶红红的,轻声说道:“那老东西,借天下文人气运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满雪山山底,那传闻中的禁区。

穿着黑袍,满脸坑坑洼洼丑陋异常,但眼底却藏满了温柔的人身子也一震。

他坐在了石桌椅前,轻声说道:“师父借文人气运了,不知道师弟和师兄怎么样了?”他想了想,有些坐立不安,低声呢喃道:“师父说过,他借气运之日,便是赴死之时……”说道这儿,这穿着黑袍的怪人嘴唇煞白,微微颤抖。

他再也忍不出了,从石桌椅上站了起来,朝着黑暗深处叫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让我出去!”

这穿着黑袍的怪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应,他绝望了,第二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张开了嘴,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的声音,他的问题得不到回答,他便无法出去。

这一天,天下文人便都觉得自己什么东西丢失了一般,但又说不出来。

……

铁里木村。

青色的光点汇聚于断尺之处,如同挑起了河流一般。

“你们自诩为读书人,那我便让你们看看这天下文人的气运,你们能否接得住!”

那三十三道身影的攻击本就被破,而那剑山老人的剑气也伴于夫子身侧。看着这等阵势,三十三道虚影终于知道这老头要干什么了!

他想让他们再无再战之力,想击杀湛胥!

看着这天下文人气运,原本如同仙佛一般的三十三道身影,也往后退了退,颇为忌惮。

特别是那自诩为圣贤之后的姜、孔、曾三氏之人,脸色都变得铁青了!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这一个标题,明天结束:天上谪仙人,如雨落人间。

邛(qiong)都大蛇:出自《太平广记》和《搜神记》。至于虺子画和徐宁卿的关系,前面如果看得仔细点,有过铺垫和提示。

小夫子,也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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