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柳如是沉着脸,目光严肃地注视着阿瞒。

她毕竟也是玉门客栈的掌柜,若是没有点气势与能耐,说什么也不会将玉门客栈完全地我在自己的手中。

更何况,玉门客栈一路发展而来,发展到现在这种任何人力都不可小觑的势力,柳如是在其中贡献出了多少,完全可以预见的到。

因此,柳如是这一沉脸,气势上倒也是蛮唬人的。

不过阿瞒,也不是一般人。

阿瞒作为北傲皇室的遗子,从小的礼仪风度气质教导,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即使后来流落南御国,但心中身为北傲皇室的那一股子傲气,却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而且,要论起令人害怕的气势来,在阿瞒的眼里还真比不上现在这位看似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的司马婧苓。

这南御国第一公主的名头,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南御国皇宫上上下下,从达官贵人到地位低下的宫人,哪个不是见了司马婧苓都要礼让三分,从心底对司马婧苓就有一分敬畏。

即使有几个梗着脖子表示自己不畏晋宁公主“强权”的,心生反抗之意,想要通过与司马婧苓的对抗来给自己达成方便的,最后也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也因为这些前车之鉴,现在南御国朝中对于司马婧苓的反抗之心就越来越弱了。

可以说,现在的司马婧苓只要微微皱一皱眉头,就会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两股战战,恨不得当场就跪下向司马婧苓请罪。

阿瞒作为司马婧苓的面首,每天与司马婧苓朝夕相处,见惯了司马婧苓那气势威严的样子,但是也在心中描摹了她温柔细腻的一面。

阿瞒,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南御国内最不怕司马婧苓的人了。

于是,在司马婧苓底下千锤百炼过的阿瞒,又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

即使这个客栈不容小觑,即使这个客栈不简简单单是一个客栈,但是也不会影响阿瞒心中对整个客栈以及客栈掌柜柳如是这个人的评价。

确实是有些本事,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阿瞒对待柳如是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整个人可谓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什么退缩的意味。

柳如是见状,心中暗叹一声,心想这从南御国跑来的人怎么都这么冥顽不灵,实在是难说话极了。

于是柳如是只得苦笑一声,对阿瞒和司马婧苓两人说道:

“好吧好吧,我柳如是面对你们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就这么交易了。

唉,真是不知道,咱们三个人到底我是一个商人还是你们是商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狠。”

阿瞒听出了柳如是的让步,面上也终于不是那么冷硬了。

虽然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紧绷,但是至少还是对柳如是释放出了一丝善意。

他语气和缓地说道:“柳掌柜何必看起来好像吃了多大亏的样子,要说起来,这其实本来就是你心中可以接受的底线不是么?”

柳如是这回干脆就直接在阿瞒和司马婧苓面前叹气了,

“可接受是可接受,可是谁不愿意多赚一点呢?不过你们说的也确实没错,这不过就是我一开始定的底线,而且我柳如是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相信我从你们这里得到的,远比我要付出的多。

这样说来,其实还是我柳如是赚了。”

“既然这样,那柳掌柜有没有兴趣来做一个长期的交易呢?”

正当柳如是觉得自己上门来谈的这笔生意已经谈成,准备就此告辞的时候,阿瞒怀中的司马婧苓突然开口说道。

柳如是有些讶异地挑眉看向了司马婧苓,将刚刚微微要提脚走人的动作又稳稳落下。

她的眼珠子滴溜一转,猛地迸发出一阵感兴趣的光,颇为好奇地问道:“哦,这位客人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婧苓淡淡笑道:“那自然就是柳掌柜你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了。”

“啧啧。”柳如是砸吧砸吧了嘴,她的形象瞬间就从刚刚司马婧苓他们五个人进酒店就看到的那种风情万种、精明圆滑变为了现在这种不拘小节,看起来还有些匪气的样子。

她没有马上就回应司马婧苓,而是直接就拿起司马婧苓他们房间里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不着急,慢慢地说道:

“若是我柳如是理解的那个意思,那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而且,与我玉门客栈想要建立长期关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柳如是明明面上还是笑着,但是这个时候却是真正的笑里藏刀了。

她确实一开始不太想与司马婧苓他们交恶,虽然他们看起来只有寥寥五个人,但是她从司马婧苓他们五个人一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注意到了他们五个人没有一个是简简单单就能拿捏的。

先不说司马婧苓身边那三个看起来武艺就很高强的人,尤其是那名冷面话少的男子,一身的气势骇人,以她的经验来看,绝对是沾过血的。

就连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看起来像是恩爱夫妻的两个人,柳如是也不敢小觑。

她自己十分拎得清自己的形势,知道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不可以;她也知道哪些人比较难缠,哪些人又十分单纯。

她知道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引来了很多势力的窥伺,但因为着她信誉良好,从来不越那些不能越的底线一步,不与那些手上见过血的人强求,所以她才会得到各方的庇护。

就是在这种平衡之中,她和她的玉门客栈才能屹立至今不倒。

不过显然,这个临界点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能感觉得到外界对于她这玉门客栈的控制力越来越强,若是再这样下去,玉门客栈早晚要变成别人碗里的一勺羹。她不想这样,所以,她一直在找寻那个生变的机会。

而机会,现在就出现在了柳如是的面前。

这个机会让柳如是激动,让她的内心久久都无法平静,但同时也引发了柳如是心中莫大的恐惧与惊惶,甚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绝望,这让柳如是不得警惕起来,谨慎谨慎再谨慎地对待这个由对方抛出来的代表友好的信枝,丝毫不敢怠慢。

但是柳如是脸上透露出的那一点细微的意动,还是被司马婧苓捕捉到了。

她面上那遮盖容貌的纱巾还没有取下来,所以脸上露出的那一种了如指掌、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就没有被人看到。

抓住别人弱点顺势进行深一步的计划,这是司马婧苓这么多年朝廷争斗的本能,因此她便微微笑了一下,趁胜追击道:

“柳掌柜心中的顾虑,我其实都明白。为了证明我这个提议不是说说而已,那我就先给柳掌柜你吃一个定心丸如何?”

柳如是更为惊讶了,不过司马婧苓这话确实挑起了她足够多的好奇心,让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司马婧苓到底会先露给他她一个什么底。

司马婧苓自然是感觉到了。

她从阿瞒的怀中坐直,伸出手来放在了自己的面纱上,一边揭开,一边对柳如是说道:

“柳掌柜的消息可是遍布天下,想必也不会不知道南御国的一下传闻。

虽然这个传闻由我本人来说,有一种自负的意思在,但是,只要柳掌柜确定了这个传闻之后,自然就会答应我提出的这个长期合作的建议了。”

柳如是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猜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司马婧苓的那双手,慢慢地揭下了面上的那层面纱。

随着面纱的掉落,一张绝世惊艳的面庞,就出现在了柳如是的面前。

柳如是瞪大了双眼看向司马婧苓那张艳丽之极的面容,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肤光胜雪,莹白的好似将周围的光全都映射出来,看起来熠熠生辉、明亮动人;

她的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眼尾自然而然的呈上挑之势,只是随意地轻鸿一瞥,便能盛满无数风情,眉眼之间尽是情意;

但若是怒目而瞠,则又会从那眉目之中显现出凌厉之色,让人不敢直视;

她的唇形极为好看,唇锋上有一个不太明显唇珠。这个唇珠看似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却恰巧为她的整个唇形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她若是不笑还好,笑起来就又给整张脸增添了一丝明媚的色彩。

这眼前的女子,可当真是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容貌昳丽,秀美绝伦。

看着司马婧苓的这张脸,柳如是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诗句: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原来,传闻真的没有夸大……”柳如是喃喃道。

她仍旧震惊于司马婧苓的容貌之中,等过了好大一会才渐渐地将激动的心绪抚平。

柳如是由衷地慨叹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

“传闻中南御国的第一公主容貌角色、明艳动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无限的魅力。

可我今日见了,竟觉得这般传得有模有样的传闻竟然也有如此不准的一天。

传闻如此倾城绝色,传闻竟然仍不及其一,这可真是,真可真是……

唉,作为女人的我,还真的自愧不如,又有点对您动心了呢。”

阿瞒的脸色黑了一黑,眼神凌厉地看向了柳如是。

司马婧苓倒是没有多在意,反而“噗嗤”一笑,对柳如是说道:

“柳掌柜果然还是这般直爽之人,不过既然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本宫的身份,那我们两个所谈的生意,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了?”

“晋宁公主亲自大驾光临,我柳如是自然也是没什么犹豫的了。”柳如是无奈地叹了声气,“况且晋宁公主您的美色就是一把极为有力的武器了,我只是拜倒在你的美色之下,都可以轻易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啊。”

“柳掌柜真是会说话。”司马婧苓也笑了笑,这一笑,又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不过司马婧苓感受到了阿瞒勒着自己的胳膊渐渐收紧,知道阿瞒的内心已经有些吃味了,便抬头摸了摸阿瞒的下巴,安抚了一下阿瞒的情绪,然后对柳如是说道:

“柳掌柜要这样说的话,那本宫可就什么都不出了?”

“欸,那可不行。”一谈到和价钱相关的事情,柳如是果然就正经了许多。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便又像往常一般自如地对司马婧苓说道:

“殿下既然亲口保证,那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我这就叫人来与殿下好好商讨一番。”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司马婧苓拦了一下柳如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如是一眼。

柳如是反应过来,也知自己实在是太过心急,便摇摇头让自己恢复平静,对司马婧苓抱歉道:

“怪我太心急了些,失了准。”

柳如是说着便站起身来,袅袅娉婷地向外走去,倒真像是那个有些风流的玉门客栈女掌柜了。

“殿下的意思,我柳如是也明白了,这次据我所知,也不仅只有孟老板这一支商队回来我玉门客栈买消息,所以殿下不如就在这里呆上几天,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一些你知道的了。”

司马婧苓点了点头,便目送柳如是离开。

而秋兰也在司马婧苓的示意下,继续去叫伙计烧点热水来给司马婧苓沐浴。

等房间里又只剩下司马婧苓和阿瞒两个人的时候,司马婧苓便轻笑一声,抬头看向脸色有些紧绷的阿瞒说道:

“还这么大的气呢?阿瞒,本宫怎么发现,你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大,心思也越来越大了呢?”

阿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颇有些哀怨地对司马婧苓说道:

“阿苓既然都把阿瞒的一切看在眼里,那为何还要故意这样问阿瞒呢?

都到了现在这种时候,阿瞒的心意,阿苓还有不清楚的么?”

司马婧苓的心中起了一点微小的涟漪,不过这一点涟漪还不足以让她就此迈入另一种人生。

于是她面上虽还全是风情,但目光已经冷了许多,

“阿瞒,有些事,你最是知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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