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普通的巷子,有一盏昏灯未灭。

这是一盏已经被烟火熏黄了的风灯,挑在一个简陋的竹棚下,照亮了一个小小的面摊,几张歪斜的桌椅和两个愁苦的人。

岳灵珊本来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夜摊。

明月孤灯,凄零夜摊,一对孤苦的夫妇,只为了赚几个口食衣衫钱。

依着岳灵珊的心思,只要碗快干净,和眼前这人一起吃碗面,也算度过一个明媚的春夜了。

但是下一刻,谷雨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道:“且等一会儿。”

劳德诺:“……”

岳灵珊:“……”

他们身处的位置,距离夜摊还有十几步路,凑巧风灯找不到,月光也被墙挡住了。

三个人就这么隐藏在黑暗中。

便在此时,巷子的另一头,走来的一个青衣人,在月色中踽踽行来,蜡黄的面色在昏灯下看来仿佛得病已久,看来应该躺在床上盖着锦被吃药的。

但是他却告诉这个小面摊的老板:“我要吃面,三碗面,三大碗。”

这么样一个人居然有这样好的胃口。

老板和老板娘都忍不住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客官要吃什么面?”

虽然已经有三十多岁,身材却还很苗条的老板娘问他:“要白菜面?肉丝面?还是蹄花面?”

“我不要白菜肉丝,也不要蹄花。”青衣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要一碗金花、一碗银花、一碗珠花。”

劳德诺脸色微变。

岳灵珊却微微皱眉。

难道这青衣人是来找麻烦的?

可是这深夜,这摊位?这青衣人?

找麻烦?

好奇怪啊?

正疑惑间,这对卖面的夫妻脸上却连一点惊奇的表情都没有,只澹澹的问:“你有本事吃得下去?”

“我试试,”青衣人澹澹的说,“我试试看。”

忽然间,寒光一闪,已有一柄三尺青锋毒蛇般自青衣人手边刺出,毒蛇般向这个神情木讷的面摊老板心口上刺了过去,出手比毒蛇更快,更毒。

岳灵珊脸色微变,不由得摸住了剑柄。

单凭这一剑,已经可以和妈妈宁女侠并肩。

而下一刻,面摊老板身子平转,将一根挑面的大竹快当作了点穴橛,斜点青衣人的肩井穴。

青衣人的手腕一抖,寒光更厉,剑尖已刺在面摊老板的心口上,却发出了“叮”的一声响,就好像刺在一块铁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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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再一闪,青锋已入鞘,青衣人居然不再追杀,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态度看着这对夫妇。

老板娘却笑了,一张本来很平凡丑陋的脸上,一笑起来居然就露出很动人的媚态。

“好,好剑法。”她搬开了竹棚里一张椅子,“请坐,吃面。”

青衣人默默的坐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很快就送了过来。

面碗里没有白菜、肉丝、蹄花,甚至连面都没有,却有一颗和龙眼差不多大小的明珠。

在这条陋巷里的这个小面摊,卖的居然是这种面?

岳灵珊顿时瞪大了双眼。

她就算江湖经验再少,可是也看出来了。

这个场合,自然不是一般的场合。

说不定是什么阴谋、杀手、宝藏、诡计……

即使在江湖之中,也是深深地隐藏在黑暗里面的那种。

怕是就连自己的亲爹,华山派掌门岳不群,也只是听过没见过。

却偏偏被她岳灵珊遇到了。

想到这里,岳灵珊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激动之意。

但她也不傻,手中的剑柄握的更紧了。

有本事能吃得下这种面的人实在不多,可是这个人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他刚坐下第二个人就来了,是个年轻人,也要吃三碗面,也是要“一碗金花、一碗银花、一碗珠花。”

面摊的老板自然也要试试他:“有没有本事能吃得下去?”

这个年轻人的剑法很高明。

一剑发出,就一定有连环三着,剑光一闪,“叮、叮、叮”三声响,老板的胸口已被一剑击中三次,速度比想象中都快了三倍。

岳灵珊眼前一凝。

这么高明的剑法,让她想起了两年前归隐的一位本门师叔。

单凭这几招,完全可以在五岳剑派师叔辈当中占据一席之位。

第三个人是一个略显邋遢的中年人,他手里是一根随处捡来的木棒,手腕微微一晃,那木棒便点在老板的喉咙上。

老板连脸色都变了,老板娘却喜笑颜开,她自然也给这个人送上来一碗面,里面没有面,也有一颗明珠。

“人齐了。”谷雨笑了一声,然后施施然的走了过去。

夜摊前的人都是吃了一惊。

因为他们个个都是武林好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居然没有发现那片阴影处有人。

谷雨视若未见,走到夜摊前,回头笑道:“你们过来呀。”

此时劳德诺和岳灵珊的手心都出了汗。

他们看得出来,这不吃面,却有明珠的人,武功都是极高。

他们俩加一起,未必敌得过其中一人。

贸然过去,似乎有点羊入虎口。

可是若不过去,是不是显得有点懦弱?

劳德诺沉思片刻,便道:‘这个时候,不能坠了胆气。’

岳灵珊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二师兄说得对。’

两人一起走了过来。

谷雨已经坐在一张桌子前,伸手道:“二位请坐,我请客。”

劳德诺和岳灵珊坐下了。

谷雨微笑着看了看夜摊上的摆设,

除了面汤、面锅、汤匙、快子、酱油、麻油、葱花之外,这个小面摊也和别的小面摊没什么两样,也有个摆卤菜的大木盘,摆着些牛肉、肥肠、豆干、卤蛋。

“来三碗面,牛肉,豆干,卤蛋都要。再来三壶酒,清澹一点。”

这三个人,居然是真的来吃面的。

三个“吃面”的人脸色都是一变。

虽说后面来的一老一少,武功低微,但最早回来的

尤其是那个拿着木棒的中年人,大手上已经青筋凸起,面摊的老板已经握住了那双挑面的长快。

可是他的脚已经被老板娘踩住了。

“好,请稍等,面马上来。”老板娘的声音中虽然充满了笑意,但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忍不住去擦额头上的冷汗。

面很快就来了,上面铺满了浇头。

谷雨笑了笑,主动给劳德诺和岳灵珊到了酒,说道:“花姑妈酿的酒,甘甜清冽,却极少能喝到,你们尝尝。”

此言一出,夜摊前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老板和老板娘脸色都是大变。

来“吃面”的三个人一起站起,怒视谷雨。

岳灵珊虽然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但并不清楚他们的来历。

劳德诺却是面色大震。

童孔勐地收缩。

他虽然武功一般,但见识却多,知道花姑妈是黑道中的高手,职业是杀手掮客,专门给杀手介绍买卖的。

因为是业内翘楚,所以在黑道朋友那里很有知名度。

劳德诺也隐隐听说,花姑妈每次介绍买卖,都会附送几壶亲手酿造的好酒,味道十分甘美。

却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

可是江湖传闻,除了杀手之外,旁人要是撞见了谈买卖的场面,会被杀人灭口。

难道……

谷雨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笑道:“萨兄不用紧张。宛儿姑娘,尝一尝吧,味道好极了。”

那三个杀手再也忍不住了,青衣人第一个出手,剑如闪电,直击谷雨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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