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那么一点不对！云澄的手攥得死紧，面上却没有半分的异常。
稳了稳心绪，他分外冷静的道：“为何王叔你会知道？”
和郡王看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不着边际。回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似乎并没有不妥之处，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出言反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宝亲王行事向来谨慎，沈家与江家覆灭之事也做得极为小心。侄儿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才知道这幕后的黑手是谁，可王叔……您好像不曾关注过世家之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云澄微微寒了目光，脸上已经显露出不善之色。
和郡王一怔，眼神带了几分的躲闪。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中说漏了嘴，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补救的方法，便只能结结巴巴的回道：“本王也只是……偶然发现的。”
“偶然？”云澄表情古怪的重复了这两个字，眉宇间的冷意越来越浓，“这么说来，王叔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啊，小侄辛辛苦苦调查出来的东西，王叔只要一个偶然便能知晓？”
被他阴阳怪气的讽刺，和郡王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恼羞成怒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当年的事情，本王也参与其中了不成？莫说那时候本王驻守边境根本回不来，即便是本王身在云城，几个小小的世家还不值得本王动手！”
云澄心里清楚，一向自视甚高的和郡王当然不会帮着宝亲王做那些阴人的事情，只是却不代表他真的完全无辜。
“小侄可不敢这么想，王叔当然不会跟宝亲王站在同一战线。但如果是为了父皇，王叔可能会知情不报，您说对不对？”
云澄的声音凉凉的，像是极北的寒风，吹得和郡王身冷，心冷。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的违背良心之举，是他人生之憾，却容不得有丝毫的后悔。
为了云黎的未来，为了云黎国正统千秋万代的江山，无论国师的预言是真是假，他都不能置若罔闻。
沈江两家的悲剧虽然不是他亲手导致的，但他明明是有能力阻止的……终究是亏了心。
“我没得选择，换作是你，你也会如此。”彻底冷静下来的和郡王叹息着说出了这么一句。
为了守住云黎的江山，牺牲掉了太多人将士们的性命，和郡王身为一个领兵强将，看惯了流血牺牲，却也是最怕看到这些的人。
江山易主这四个字，普通人能看到的不过是朝代的更替和可能要改变的生活，而和郡王看到的是更多的鲜血与战场。
他对沈江两家的漠视，无非是私心里希望这场杀戮能够止于此。用这两个世家的性命换取云黎国至少数十年的太平，是属于他的大局观，也是属于皇帝的取舍。
宝亲王只不过是顺势而为，或者说任何一个掌权者在碰到此类事件，都会这样做。
而同样身处权力漩涡中的澄王，不该质问他。和郡王觉得，他们是可以相互理解的。
毕竟当年国师的占卜预言一出，已是闹得满城风雨，为了稳定住民心，其实那句预言的真假在上位者的眼里根本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预言中的人消失。
云澄的眸底涌上一抹暗沉，他之前就对这件事情的内情有过诸多猜想，然而在听到和郡王亲口承认的那一刻，本来平静的心依旧掀起了波澜。
“我也会如此？”云澄口中无意识的念着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不会！”
和郡王听了他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原以为云澄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小事上犯糊涂。
妇人之仁，这可是掌权者大忌。和郡王想要对他说教些什么，却见云澄脸色淡淡的摆了摆手，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面。
紧紧攥住的拳头早已缓缓放开，云澄的眼梢抬起，抿嘴轻轻的一笑，“怕是要让王叔失望了，小侄向来不信什么预言，自然不会与王叔做出同一选择。”
眉头拧成了一团，和郡王无力的道：“若是你连必要的牺牲都无法忍耐，那么你真的不适合当一个上位者。”
身为一个帝王，学会取舍是必修课。如云澄这般，以为自己有了点儿权力便可以保住所有人的性命，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适不适合，这话语权可不在王叔得手中，王叔说话可要慎言！”云澄不咸不淡的回击了一句。
和郡王登时脸色难看的偏过头去，他是觉得云澄心慈手软，难堪大任。可是云澄聪明机警，又有一些难得的政治观，他才会不顾身份来提点一二，没想到他一时失言竟闹了个没脸，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其实王叔所言的道理，小侄明白。您是为了什么选择沉默，小侄也明白。”云澄面不改色的说出了让和郡王有些惊讶的话，“但我就是我，我的命运只能由我自己决定。”
“天真！”和郡王不屑的看了看他，“纵使你能力再大还能强过上天？强过你父皇？”
“王叔可听过一个成语，叫做人定胜天？”云澄忽然恢复成了平日里的嬉笑表情，半点儿严肃的样子都没有，“相信您也知道，在五年前，小侄不过还是一个一无所有，并不受宠的小皇子。可小侄却能搏到今天这个地位，王叔以为这是天道相帮吗？”
和郡王只觉得喉咙涩涩的，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天道何曾帮过云澄？从云澄自幼丧母开始，好像就注定了这个小皇子会一辈子孤苦无依，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一个难题。
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皇子就突然长大了，不仅长大了，还成为了众多皇子和大臣都要头痛的对象。现下很有可能会入主东宫，成为云黎未来的主人。
这一切的发生似乎也就在这几年，等待有人回过神来，想要对付他时，他早就羽翼丰满，不是任谁都可以欺负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