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午后,剑守山,布道阁

大庆之后首日,整个剑守山笼罩着阴冷的氛围,部分弟子心中担忧着昨日被伤及的同门,面无喜色,部分因大庆之日门派被侵扰而面露愁容。自晨钟后,山道间除了巡山的弟子,便是漫山寻觅妖族气息的门人。

李秦、楚中、钟不韦自昨夜起便在山中寻觅,山中再难觅得一丝妖气,封山之下,山中风都无有一丝,草木更是纹丝不动,毫无生气。正空中,硕大的金色法阵笼罩在布道峰的最顶端,法阵延伸出的屏障将整个剑守山囊括其中。

正如钟不韦所言,此封山之法耗费山中灵气,本就是秋季,今日布道峰顶的枫叶掉落的数量比寻常多出一倍有余,有些地势低的树木,都能见得干枯的树干了。要论变化最小的,还是莫过于白雷丘了,满丘碎石与寻常并无二至,倒是丘顶的雷势已经渐渐减弱了。

正午时,一众长老与几名弟子聚集在寝安阁后山处,钟不韦与江任雨已经提前抵达,等候有些时候了,待应归到时,其余几位长老基本已经得出了结论。

众人面前是一块塌陷的土地,能看出来有许多踩踏的痕迹,不少的碎草叶夹渣着泥土,胡乱得散落开来,一侧靠近山石的方向,还有不少散落而下的碎石。最吸引目光的,莫过于此处的封山屏障,在这乱草坑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足有三人之宽。豁口周围的金色能量试图来填满这个空隙,但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稍微朝前填补一些,便消散了。

众人先向赶来的应归行礼后,钟不韦开口道:“掌门,此处的缺口,想必就是此次妖人扰山的入口与逃离之处了。”

应归看着屏障的缺口和缺口下杂乱的草地,道:“此处,是否应该有界阵石碑?”

钟不韦道:“确有一块,在那里。”

众人随着钟不韦指的方向望去,屏障外不远处,横置着一块长条形的石碑,石碑足有一丈余长,其中一截外观石质与山石无异,还贴有淡黄色的符咒,另一截有近一丈的则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土,看上去仿佛是从土里挖出来的。

从缺口处到石碑之间地面泥泞不堪,不只眼前,方圆好几丈的地面都是这般模样,泥沼遍地,如同大雨冲刷后,又被晒干了一般。

钟不韦道:“看起来像是雨水引发的泥流,动摇这界阵石碑的根基,露出了界阵的缺口,让妖人找到了可乘之机。”

应归伏下身看了看,道:“这石碑嵌入地下近一丈,近半年来皆无大雨,就算有,也不至于将这般重物连根拔起,冲开几丈远吧?”

楚中道:“是否乃是妖人所破坏?”

梅誉寒道:“应当不是,石碑上所刻印的咒文乃是上古仙术,其法力与山中灵气同在,而附于其上的符咒每年更换一次,能破得此碑的妖人,完全有实力闯我山门了。”

钟不韦道:“今年夏季多雷雨,此处一侧靠近山石,一侧又临近枫松溪,我认为雨水的可能更大些,一侧泥土流失了,石碑必然失衡,倾倒入泥泞,这周围亦是如此啊。”

李秦与楚中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应归扭头微怒道:“界阵石碑倒塌,你守山阁平日里就没留意到?”

钟不韦赶紧行礼道:“掌门,确是我的失职,我愿领罚。”

江任雨行礼道:“掌门,师父对巡山之职安排详尽,是我等弟子平日里念着此处是寝安阁,未多花心思,着重顾着山中的几个出入之处了。”

应归怒道:“此处过去就是寝安阁,往西就是白雷丘,若是妖人夜半来袭,阁中众多弟子,能生还几人?”

江任雨跪下道:“弟子请求重罚!”

守山阁的数位弟子一同跪下异口同声道:“弟子请求重罚!”

应归哼了一声,未搭理跪在地上的众人,自顾自的伸出右手,掌心凝聚出阵阵金色的能量,而后缓缓的填补到了身前屏障的缺失之处。缺口一点点填补,不多时便同旁边的屏障无异了,应归放下手,没有了法力来源,屏障又露出和方才一样的大豁口。

梅誉寒看了应归的举动后,道:“看来这缺口确是界阵石碑倒塌所致,并非其他方式破了结界。”

应归点点头,扭头对钟不韦道:“将石碑抬回来,若确实非妖物破坏所致,重新立好,勿要再生事端了。”

钟不韦行礼答是,满脸懊恼。

应归将手背至身后,转身一边离开一边道:“都起来,开山后去严律阁领罚,千年大庆,看看成何体统了!”

伴随着应归的声音远去,除钟不韦之外的几位长老也消失在了山道中。

钟不韦示意江任雨与其他守山阁的弟子起身,而后也未说什么,交代了一下封山之法解除后,立即运回界阵石碑,待他看过之后,再重新加固立好。

交代完后,钟不韦苦笑道:“剑守山开山千年,守山阁设立了千年,唯独到我了,没把山守好,唉。”

江任雨赶紧安慰着师父。

下午,山门处,李英年与莫晓光由于自身实力太差,长老与师兄师姐们均不敢安排他俩搜山,万一真遇到埋伏的妖人,自身都难保。于是二人被安排在山门附近转悠,毕竟此处最不可能出现妖物,就算真有妖物敢闯,山门也是比其余地方更加安全的所在。

此刻,山门处有弟子值守,为了不添乱,李英年二人坐在山道一侧的小土堆上,自顾自聊着天。

李英年道:“可惜了,千年大庆,乱成这个样子。”

莫晓光道:“你有何可叹?我还挨了一刀呢!”

李英年道:“是你自己乱跑,难不成凭你的修为,你还想降服几只妖物?”

莫晓光道:“我可是挺身而出,救了砺剑门的掌门。”

李英年道:“得了吧,穆师兄都跟大家说了,你就是去添乱的,慕掌门要是修为低点儿,你已经是一堆碎片了。”

莫晓光道:“你说这帮妖物跑咱们山中干嘛啊,烧杀抢掠这啥也没干啊。”

李英年道:“说的也是,并非咱们盼着师门不幸,可这些妖人来势汹汹,却空留了几具尸体,而后又消失不见了。”

莫晓光道:“难不成他们也是想来参加开山大庆的?”

李英年道:“这魔神的残魂已经灰飞烟灭了啊,照理说咱们山中已经没有能让妖人们犯险的东西了。”

莫晓光从旁边扯过一截枯草,拿在手中玩着,道:“那谁知道呢,万一还有其他哪个妖物亲戚给镇压在白雷下头了也不一定啊!”

被莫晓光扯断的枯草仅仅在他手中眨眼的功夫,便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渣,掉落进了下方的泥土中,莫晓光惊道:“这封山之法再继续下去,立春之后恐怕花都不会开了。”

李英年趴下去看了看枯草丛,道:“你小点儿声,若不是遇到这么大的危机,长老们也不会用此法术的。”

莫晓光又扯了一把枯草,一边揉碎,一边道:“不开花,那桃子也不会结果了,枫松溪边还有李子树呐!”随即又站起来,道:“那溪里也不长水草了,那鱼也没有了啊!”

不顾李英年的阻止,莫晓光胡乱扔着手中的碎草渣,大声道:“别封山了,我要吃桃子,我要吃鱼啊!”

正在专注于自己的诉求之时,李英年突然看见,主山道上,梅誉寒、李秦二人正快步而来,林明晴与顾星洲跟在二人身后。此时莫晓光正对着山门,背对着山道,全然不知长老的到来,李英年坐在地上,奋力想要把莫晓光拉下来,却并未起到作用。

莫晓光依旧高举着双手,抛洒着碎草渣,嘴里念叨着:“我要是妖物,我也闯山,我要吃桃子,我要吃鱼!哎呀,掌门啊,封山无他用,门人食无味,快快开山来,瓜果入我胃!”

梅誉寒行走的极快,不多时便临近山门,莫晓光的话,起码有七八成听全了!

李英年自觉回天无力,一只手扯着莫晓光的衣物,也不想再做多余的动作了。而莫晓光抛光了手中的碎草渣,低下身又扯了一把,单手捏碎后轻轻一抛,看着飘散的碎草自顾自的吟唱道:“道法无上行,唯有腹难平,修行饭大天,吾乃饱中仙!”

在念最后三个字时,莫晓光潇洒的转身,学着极阳观的道长们,做了一个无量天尊的法印,并故意加大了声音。待睁开眼睛时,正好看见梅誉寒四人从自己眼前走过,而四人的表情也是各异。

梅誉寒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扭头看了看莫晓光,露出一个微笑,这是梅长老的习惯性笑容,刚好将两撇八字胡笑成一条直线,看起来他并未有生气的迹象。

李秦也未停下,但未看莫晓光,表情也无变化,看起来是假装没有听到。

顾星洲对师弟自然是了解的,他一边走着,一边朝莫晓光咧嘴笑着,甚是开心,必定被莫晓光逗乐了,只是有长老在,不便笑出声音罢了。

林明晴则一脸怒气,甚至停下脚步,盯着莫晓光,准备说些什么。但师父已经走远了,她便又立即跟上,同时不忘了再瞪一眼莫晓光。

李英年在土堆另一侧,为防止自己笑出声,不得不紧紧扼住自己的下颚。

梅誉寒临近山门后,在山门前硕大的金色符咒前停下,李秦等人则远远的看着,不再靠前。金色的符咒还在源源不断向外散发出一阵阵能量,传输到覆盖整个剑守山的屏障上,且十分有节奏,如同人的心跳一般,有规律的扩散着。

李秦看着金色的符咒,喃喃道:“耗山中灵气御法,与燃气血御法无异,罪过啊!”

山门前的值守弟子在梅誉寒的示意下撤远了一些,而后梅誉寒抬起右手,略微结印后,单手在空气中画出一道泛着白光的符咒,笔画形状,同昨日钟不韦留下的这金色符咒一致,不过是颜色不同而已。

很快,梅誉寒便完成了此道符咒,只见他单手一挥,自己方才画好的符咒轻轻飞出,朝着悬浮在山门中央的金色符咒飞去,不偏不倚,正好覆盖其上,而且严丝合缝,每一笔都契合得上。

两道符咒接触瞬间,相互将彼此融化掉,向外散发出无数细小的火花,像是两种能量在相互吞噬,呼吸之间,两道符咒已经完全消失了。

也正是同一时间,原本金色符咒悬浮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缺口,缺口急速扩大,正如昨日屏障的生成一样,快速向外蔓延着。笼罩着剑守山的屏障,开始快速消失。

山门瞬间吹进来一股清凉的微风,两侧的树木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隐隐能闻得虫鸟鸣叫之声,剑守山再次焕发出活力。

一侧的守山弟子对梅誉寒行礼道:“梅长老,已可解除封山了吗?”

梅誉寒收回右手,背回身后,微微点头道:“山中已经尽数搜过了,确无妖气,再搜下去也难有所获,为护山中灵气,先撤掉这封山之法吧。但近些日还是不得有松懈,这山门值守仍需加强戒备。”

守山弟子纷纷行礼道是。

梅誉寒停留在原地,抬头看着山门好一阵,确保屏障正在有序的消散之后,方才缓缓转身,朝李秦点点头,而后沿着山道朝山中走去。

李秦一边走,一边道:“昨夜至今,山中灵气怕是损耗不小。”

梅誉寒道:“上次用此法,还是约六百年前,不过那时群妖侵山,不得已为之。”

李秦道:“听先师们讲过,那次封山一个月,山中草木皆枯,鸟虫皆亡,过了百年才得以缓解。”

梅誉寒道:“此次经此一遭,看似无损,要恢复如常,起码得要一年。”。

李秦道:“我等还是小心守山,避免再用此法了。”

两位长老聊着,渐渐进入了山中深处,消失在了山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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