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的那个声音噎了一下,微微埋冤道:“公主,你是正妃,如果侧妃娘娘先怀了子嗣,那天下人就都知道她比你得殿下的欢心啦,你的脸要往哪儿搁啊……”

“往脖子上搁啊,”钰贺的声音里含着笑:“别人怎么想本宫不放在眼里,我只在乎她不要因为我是公主是正妃,就感觉处处被压一头。”

屋内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白锦玉心头一阵触动,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她轻轻走回到院门,俨然刚刚才到的样子,隔着老远提声唤道:“钰贺,你在吗?”

屋子的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个西赵的婢女神情窘迫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见白锦玉,远远欠了一礼,还没直起腰,后面就跟着蹦出一个俏丽的身影,连不迭地招呼道:“我在我在,你来找我吗,快进来!”

婢女低着脸退下去,白锦玉被钰贺抓着胳膊扯进了屋里。

“丽华……你找我何事啊?”钰贺双肘支在桌子上,眼睛扑闪扑闪盯着白锦玉手里捏的一方锦盒。

桌上鎏金的镂花香炉里焚着莲香,徐烟袅袅,香气宁谧。

因为知道自己此举的涵义,白锦玉没来由地喉咙有些发紧,她清咳了一声,大大咧咧地道:“钰贺,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好像一直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我这里有一副耳环。”她指尖打开锦盒,掉了个面,轻轻推給钰贺。

“我想送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喜欢!”白锦玉还没说完,钰贺已经将锦盒捧在了手心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粘在那副耳饰上,如获至宝的欣喜着。

白锦玉搓着双手,点点头:“喜欢就好!”

钰贺从锦盒里抬起头,一派懵懂地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你要送我礼物。”

无意地一问,戳中白锦玉的心事,她怔了一下,随即道:“没有,就刚巧看见了,就拿过来了。”

“我去试试!”钰贺说着转身跑到梳妆台前,卸下了自己的原本的耳坠,换上了那副工艺复杂的金蝴蝶桃花荔枝纹耳环。

“怎么样?好看吗?”

“呃……好看。”白锦玉昧着良心说这句话。

要不是钰贺戴上这副耳环,她还不知道自己准备的这个礼物有多不合适。金蝴蝶桃花荔枝纹耳环太重工了,太雍容奢华了,佩戴在清纯的少女脸上,竟衍生出了一抹极富冲击力的庸俗感。

然而钰贺似乎喜不自胜,在镜子前面左右地照了又照,最后极其珍惜地将她从耳垂上取了下来,收藏回了锦盒中。

白锦玉讪讪道:“是不是不太合适?”

钰贺摇摇头,感慰地把锦盒按在心口:“我太喜欢了,我要在最隆重的场合才佩戴它。”

白锦玉连连附议:“是是是,平时可别戴,得穿那种最豪华的衣服时才行。”

钰贺看着她,欣然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来,我好像也没送过你东西呢,你们徵朝人不是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吗?你等着!”转身往里间跑去。

“不用!”白锦玉喊都喊不住。

不过一会儿,钰贺两手捧着一叠毛绒绒的东西从里间走了出来。

“狐腋裘啊?”白锦玉小声咽了咽口水。

钰贺拿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乌穆的姐姐庆娜公主千里迢迢从铎月国給她送来的那件狐腋裘。

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白锦玉清清楚楚记得庆娜公主曾说这件衣裳她准备了十年才得以成品,天下间绝没有第二件。

“对,狐腋裘轻盈保暖,御寒可抵十件棉衣,后面天气就要转凉了,可以用上啦,”钰贺昂着头把狐腋裘塞进白锦玉的怀里:“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价值连城、弥足珍贵,丽华你一定要收下!”

白锦玉这就尴尬了:“可是,这是庆娜公主送给你的东西,你转送他人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心意,这……太不合适吧!”

钰贺道:“不,这件狐腋裘虽然不凡,但于我而言,把它送给你才更足以证明我对它的珍视,如果庆娜懂我,她一定会明白的。如果你懂我,就千万不要拒绝!”

白锦玉心里涌上一阵不明的情愫,有些事情是该提醒下钰贺了。于是,她摸了摸洁白柔软的狐腋裘,拉着钰贺坐下,认真而郑重地对她道:“钰贺,以后你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事事以我为先。”

钰贺道:“可是我以你为先是我情不自禁的啊,这怎么能控制呢?”

白锦玉道:“你就稍微控制一下。”

钰贺道:“为何要控制?你不喜欢我为你着想吗?”

白锦玉道:“不是,而是,你是正妃,你要活出点正妃的样子出来。”

钰贺道:“正妃的样子?”

白锦玉道:“对,比如恃强凌弱、飞扬跋扈、独揽专宠之类的。”

钰贺:“……”

白锦玉看着钰贺的纯真无邪的眼睛,突然感到语言的无能无力,她意识到与其在这里说服钰贺,还不如明日去关照苏丽华,遂不再教她摆摆手:“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白锦玉没有想到自己拿副五十两银子的耳环去送人,居然换回了一件无价之宝狐腋裘,好在这东西只是从晋王府的左手换到右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收下后就放进了苏丽华的衣橱里。

凤辰没有回府用晚膳,白锦玉硬拉着钰贺还有一帮府丁婢女下棋打牌到亥时,他仍是没有回来,人人都累得呵欠连连,白锦玉不能再作,只好散了局,辞了众人回屋。

沐浴,更衣、上.床。

白锦玉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时辰,辗转反侧了不下百回,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莫名的烦躁。

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入睡好像更难了,她干脆一脚蹬了被子,下床到桌边倒水喝。

连灌了三杯凉水,心头的焦火都没有浇灭,正当她仰头喝第四杯的时候,门“吱”的一声推开了。

她拿下杯子,只见凤辰披着月色迈了进来。

银色的清辉洒在他的肩头,颀长的身影带着秋露的清寒,她的心忽然地就平静了。

“你还没睡?”凤辰走近她。

白锦玉手指间捏着个杯子,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凤辰。

良久,被盯得没底了,凤辰整了下衣襟,轻轻抚上她肩头,低声问:“怎么了?”

白锦玉缩了缩胳膊,醒了神。

凤辰依然握着她,手心的温热透过矜薄的中衣灼隐隐传递来。

白锦玉整理了下思绪,对凤辰道:“我睡不着。”越过凤辰的肩头,门外的天际上晓月朗朗:“我刚想准备出去走走,今日实在太干燥了,惹得我好烦闷。”

“好,今夜有月亮。”凤辰莞尔,他这么一说,白锦玉想起上回自己偏要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里去赏月,当即也意会地跟着笑了起来。

白锦玉跨出门外,只见一轮凸月高高地挂在中天,墨蓝的夜幕上几点寒星点缀,夜色柔情似水。

忽然,肩上一压,是凤辰給她取来件厚厚的棉氅,他把棉氅在她肩上搭好,转到她的面前来,悉心地給她在脖子前系好了绳结

凤辰道:“想去哪儿赏月,去屋顶,还是树上?”

白锦玉一听,一言难尽地对上了他的视线:“殿下就这么想我,我是猴子吗?”

凤辰笑而不语,白锦玉看着他,不禁感叹这人真是生得好,只要轻轻的一笑,便似满目含情。

白锦玉拢了拢棉氅,纠正道:“我以后会少用武功,不会再干那上房揭瓦、到处乱跑的事情了。”

凤辰听了饶有兴趣道:“哦?为何?”

白锦玉抿了抿唇,抬着下巴道:“我以后要注意言行举止,我打算要做一个端庄大方的晋王侧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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