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自己时日不多,但赵起等人还是处于黄金时期,若有这些人保驾少帝,何愁霸业不可期?

远远地,那黄金火旗兵的雄姿已遥遥在望。

枪戟如林,甲胄森森,一列列士兵正在前进。

队伍的尽头,几乎望不到边,那森寒的甲胄,那林立的戈矛,那整齐划一的军列,那锋锐无匹的弓弩,令人心生寒意。

领头的一面旗帜上,高书一个黑色的简体“赵”字,被一个金袍赤甲的骑士抱在怀中,迎风招展间,说不出的凌厉与锋锐。

““恭迎镇国武安侯凯旋!””

百官齐声唱喏,洪亮如龙,中气十足,彰显着青壮的班底!

赵起受宠若惊,没想到少昊竟以如此重礼相待,赶忙下马述职,再三拜谢皇恩浩荡。

君臣相视一笑,少昊搭着赵起的臂膀,就要与他共入稻香宫的酒宴。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

君臣佐使,尊卑有别,你怎可与臣下并肩而行,这样置臣于何地?”赵起惶恐,急劝阻道。

左右臣子也相劝,道:“是啊,陛下,武安侯四处征战,确实劳苦功高,但还没到可与陛下并肩而行的地步。”

邓三铰目光闪烁不定,部分心思灵活的从少昊的举动中,窥测出了什么,但并不说破,也不相劝,只是静静地看着。

少昊摆摆手,不在意道:“哎,皇兄与我乃肱骨之交,何须这般谦让?即便不提小妹这层关系,我大宇的战神,难道不值得寡人礼遇吗?”

“话虽如此……”傅谦还待再劝,少昊早已拥着武安侯,让进了稻香宫。

稻香宫是专门迎接凯旋大将的正殿,而副殿名唤潮鲛宫,作为迎接来访的各国使节。

这也就是大宇皇朝的底气,其他国家哪个不是把迎宾之地修建的极其豪华,生怕慢待了一分而引起纠纷与战祸。

正殿的东北角,一头三人高的成年龙雀收起陷入沉眠的梦魇,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少昊的到来。

《史册·宇誓·龙雀》中记载“天命龙雀,降而生宇”。

龙雀仅冲着大帝点了点头,对其他人完全不理会。对此,没有任何人有什么异议,因为这只不是寻常的妖兽,而是大宇皇朝的图腾与祥瑞。

平时,性情温和,痴睡,但一身战力恐怖绝伦,没有人敢于轻视。

那高台上,歌舞升平,妙龄美女约四百人,着锦绣之衣,以步前舞进,呈半开莲花状而立,各行舞蹈,倒清秀脱俗。

这是骊歌舞,大宇时下最盛行的一种舞技,自繁复的神明祭祀礼仪上拆分下来的。简洁明了,节奏轻快,为宫廷侍女钟爱。

百官目不暇接,眼帘内皆倒映着霓裳舞袖,一时间,其乐融融。但仍有一人,在灯火阑珊中孤单的注视着另一群人远去的方向。

“他们怎么也来了?”赵起呢喃着,神思不属。

人群里,清秀的少女冲着他盈盈一笑。简单而得体,没有过分的魅惑,只道是故友重逢的淡然。

空气中隐约飘来磬竹和钟钷的声音,嘶哑,悠扬,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徘徊逡巡,似诉说着不朽的故事。

“哈哈,好,好!”

真是漂亮啊,美人,全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太子爷余歌轻佻地摸着唇角刚刚露芽的短须,连连赞叹,目中邪意朦胧,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美人……哈哈……”

要不是顾忌着少昊在旁,余歌都想闯入场中央,来个左拥右抱才尽兴!

偏偏父君非要让他戒酒戒色,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看得他愈发心痒痒的,差点让欲念焚了身。

左右官员皆听到了些什么,心下一慌,这子不似人君啊!

几人忙掩耳侧身,只作不闻,哪怕听见了,也不便当下道破。如今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只好寻思着改日再相劝一二。

这时,少昊主动提起了武安侯的彪彪战绩,大笑道:“皇兄阵前斩将,风采不减当年,武勇不输先秦王燮、太魏李信,实乃可喜可贺,此事必传为一段佳话!”

“哪里哪里?全仰仗将士用命、百姓担壶提浆之功,起不敢独拥战绩。”武安侯谦让道。

“好好好,诸位有功之臣,你且一一道来,寡人必重重封赏!”

武安侯当下一连列举了七八位阵前大将,包括监军都提点了一下,反而不怎么在意自身的功绩。

还籍此请求少昊免除了东边的幽州、鲜州等地百姓的三年赋税,让战后之地能得以休养生息。

“有卿镇国,寡人无忧矣!”少昊欣慰道,一边侧目瞥了下太子余歌,又吩咐道:“皇儿,来给你皇伯父敬酒。”

“嗯……”余歌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美女图。

“皇儿……”少昊看了过去,见他沉溺于酒色,不禁怒火中烧。

余歌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即将降临,仍瞅着场中的歌舞,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嗯……”

少昊大怒,咆哮道:“皇儿!”

“哦,是,是……”

刚刚什么来着?敬酒……敬酒,对了。

余歌连忙举起手里的酒樽,大笑道:“众卿家不用客气,请开怀畅饮,我先干为敬了!”

说着,咕噜噜地满饮了一大杯。

看得堂下文武百官好不尴尬,场上歌舞刹那停滞,一时间空气中都安静了下来。

“哈哈,你们怎么不喝了?还有一个个的……都愣着干嘛?”余歌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依然开怀大笑着。

“皇儿,你放肆!”少昊大怒,拂袖而出。

余歌这一瞧,就知道又没好事了,不耐烦地说道:“父君,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且随我来,皇兄也来吧,众卿家尽情享用,宴后自行散去罢!”少昊惆怅地叹息了一声,自往殿后而去。

“喏!”文武百官自是喏喏地应了,却哪还有什么心思作乐。他们见少昊头一次这般大发雷霆,不晓得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随着赵起三人离去,姜问世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足智多谋的邓大人是如何看待此事?”

“咦,说道这,可不是我们臣子能够妄议的。如果要论足智多谋,有谁比得上七窍玲珑的冀州牧呢?”邓三铰也是老狐狸,并不接茬,而是反将了一军。

姜问世淡淡笑了一声,平静道:“是吗,那就告辞了。”

“请……”

“请!”

文武众卿也没有饮酒作乐的心思了,于是互相拱手告别,自行离去。

且说,三人入得后殿、罪己宫内。

余歌还没等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忽然耳畔传来一声暴喝,可把他吓得身子一抖。

“跪下!”

“父君,儿臣无罪,为什么要跪!”余歌一脸愤然,不晓得他又发什么疯?

少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有雷霆在瞳孔内流窜而过。

“跪下!!”

“哼!”余歌不甘心地咬着嘴唇,还是不得不低下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余歌犹自嘴硬道:“儿臣不明白……”

“你还好意思说,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怠慢武安侯!你还真以为我把你册立为太子,你这位置就能坐得安稳了吗?

当年,要不是你皇伯父提携于你,你也能有今日的地位?且看秦域、魏漫,哪个不是沉迷酒色,终致亡国!

你是准备学学他们二人吗?一主不仁,连累社稷。竖子不义,天下何人可为你肱骨?!”

少昊痛心疾首,思忖自己寿元已无多了,难道真的要把帝位传给这个逆子吗?

就冲余歌刚才的所作所为,这让他怎么放心得下把身后的江山托付给他!

“父君,为什么要拿那些亡国之君,来与儿臣作比?我不过是一时看着歌舞,入了神。就算有些过错,何必这般小题大做?!”

余歌脸色也不好看,心想你们不也在欣赏歌舞吗?为什么要因此责难自己一人?

“逆子,你现在还敢顶撞了!知错不能改,如何做好一朝之君?此地是太祖建立的罪己宫,每当他有了过错,都要来这里静思己罪。

那样圣贤的人,都要面壁思过,时刻警醒着自己!你又何德何能,敢言自己无过?

须知,今日,你轻慢的还好是自家人,皇兄也未必放在心上。那明日,你若怠慢了当世大儒、守土大将、东土巨贾,世人会怎么看你?我大宇皇朝又如何服众,有谁还敢替我们效死命?!”

少昊很是寒心,因为他十分清楚,一个昏庸无道的君主,会怎样的荒废朝政。

也是因此,自他掌权以来,从不去触碰这些东西,反而是赏赐给了那些有功之臣。

少昊的后宫嫔妃无不选品行高尚、德行过人的担任,饮食方面也从不追求华美奢侈。

上行下效之下,大宇皇朝才能在短短数百年内崛起,成为东土当之无愧的巨无霸!

“父君,你过虑了,这些儿臣都明白,用不着你操心的。”余歌嘴上应了,心底却是愈发得不耐烦,他好歹是一国储君啊,为什么当众让他难堪?

“你你你……还不快给你皇伯父道歉?”少昊没想到自己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这逆子还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余歌急了,唤道:“父君……”

武安侯原本也插不上嘴,见少昊这么说,也连忙跪下劝说道:“使不得,陛下。太子尚还年幼,不知者不怪。”

少昊看在眼里,忧心不已,当下愤怒道:“取我骺崴鞭来!”

“父君,你这是做什么?”余歌这下彻底变色了,那是以前少昊征战时随身的军鞭,随便抽一下就够他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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