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

仿若牛哞的怪叫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气氛也逐渐凝重,狂刀跨步向前,将秦家四人护在身后,更调动起体内剩余的刀气,凌冽的刀气在众人身周形成一道屏障,狂刀身前更显现出闪着白光的刀影,划过身前的地面,在地上留下规则不一的刀网刮痕,直直向树林内蔓延,反观狂刀,全身肌肉紧绷,锐如刀锋的修长眉毛下,眼中透露出无以复加的战意,即使是刀气在他跟前带起劲风,他依然不为所动,眼睛一眨不眨。

随着刀气的凝聚,狂刀双手上下排列,高举过肩,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柄巨刀,刀气在巨刀之上缓缓流动,而后逐渐凝实,透出灼热的温度以及刺眼的刀芒。

树林间的树木仿若受到冲撞,不同程度的由远及近的摇晃,树叶更如漫天花雨般飘洒,随着夜空的习习凉风在空中飞舞。

“猛~~”怪声越来越近,秦慕风四人也同时死死的盯着怪声传来的方向,紧张的气氛,甚至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轰!”

即使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眼前,但当发出怪声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失神,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头身大如象的怪物,如牛非牛,似马非马,身体浑身雪白,四足如狮爪强壮有力,更为奇特的是,颈项之下还多出一条小腿,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众人,头顶一对巨型牛角,尖端分叉,鼻内呼出的白气喷在为首的狂刀脸上,怪物呼气所带起的劲风,竟然一下将狂刀手中的巨刀吹散!

秦家四人依然在愣神,而狂刀毕竟是臻入化境的强者,不仅修为高深,连见识都远超余人。感受到怪物的实力,狂刀心头凝重,电光火石间再次将手中的巨刀凝实,体内凝聚的力量同时蜂拥而出,直直向着巨刀汇聚。

狂刀眼神一边,凶狠邪狂的神色一览无余,手中的巨刀更随着刀气凝聚而增长,直冲九霄。

从树林外看去,一柄闪耀着绝世光彩的巨刀矗立在树林之中,刀身直入天际,而后一刀对着树林劈下!

“轰!”

振聋发聩的声响在夜空下久久徘徊,余音不绝。

此刻,再从树林外看去,一道怵目惊心,深不见底的沟壑凭空出现,而两旁的树木更是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倾斜,原本凝聚在天上的乌云,此刻生生的被撕为两半!

回望树林内,狂刀的视线前已然不见怪物,两爿尸身分别倒在狂刀身侧。

但是,两爿尸身的头颅上,巨形的分叉牛角在此刻已然各自洞穿狂刀的两侧肩膀!

除了秦殛外,秦家三人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噗~”

三人犹疑间,洞穿狂刀的巨型牛角竟变得更为粗壮,就像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巨角的生长,使狂刀苦不堪言,看这趋势,竟如要将狂刀的琵琶骨生生挤出体外一般。

“格勒~”

骨骼断裂的声音在众人的惊异中响起。

“噗!”

狂刀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当机立断,调动起体内为数不多的刀气,生生的在自己身上挖出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同时身形一退,身躯离开巨角,在他抽离的同时,巨角上长出十余寸长短的倒刺,如果再晚一刻,狂刀今日必然在劫难逃,但是虚弱的感觉如潮水一般侵袭而来,原本桀骜的眼神在此刻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颓然。

秦易忙上前扶住狂刀,即使知道自己的内力对狂刀而言是杯水车薪,他依然毫不保留的为狂刀灌输,秦慕风更运起冰壶秋月诀的第一重霜江孤影,冰封了狂刀身躯下的血洞。

秦殛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切,而秦宗尧由于自己体内状况也不乐观,喃喃着:“罪过猛,罪过猛!”

罪过猛,这句嵊县当地的土语,多用作真情触动,悲伤流露时的叹词。

秦宗尧不念完这一句,心底忽然想起嵊县当地流传的一个民间传说:

东晋时期,书圣王羲之移居剡县金庭镇(注1),过着“养鹅东篱下,悠然写诗书”的恬静田园生活,至于他移居于此的原因,他的后代——谢灵运(注2),中国文学史上山水诗派的创始人便是最好的解释。

一日,王羲之与友人游历至王罕岭上马峧,行至半山,忽听草丛内传来虚弱的“猛”的类似牛哞的叫声,遂拨草细看,见一小兽被困荆棘丛中,状若牛犊,形似马驹,颈下多一小腿,忆起书中尝道:“狗生狮子猪生象,马生麒麟牛生猛。”

此四种动物罕见,于是披荆斩棘,将猛带回住处命马夫好生照料,不出三月,猛已如水牛大小,王羲之听马夫报告,前往观看,谁知猛竟通人性,拿大脑袋亲热的拱着王羲之,王羲之喜爱之至,因猛体形,试着爬上猛背驾驭,猛初被人骑难免受惊,慌忙间王羲之抱住猛的颈,双手更抓住它颈下小腿,猛瞬间腾云驾雾,片刻后竟飞到了京城。

正巧王羲之已定神,放开了猛头颈下的小腿,猛便乖乖的落地,自此,王羲之掌握了驾驭猛的方法,白天在京城上朝,晚上便回家过夜,只是政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未敢惊动老母。

而老母亲时常半夜被王羲之惊醒,先觉得是自己幻听,后以为是进贼,但家中东西也从未变少,疑虑心和好奇心越来越重,终于在一天晚上撞上骑猛归家的王羲之,老母八十多岁也没见过这般怪物,在经过王羲之解释之后方才知晓原委,然而老人家好奇心太重,京城那么远,坐马车都要几天,王羲之能一天之内来回,便要王羲之把猛给她骑骑,既然老母要求,王羲之自然不敢推辞,说道:“骑上猛后抓住它头颈前的小腿,猛就能飞起……”

谁知道老母还没等王羲之说出下半句就已经骑上猛飞走了,王羲之当下懊悔之余悲从心来,哭喊着“罪过猛,罪过猛,害我失去娘!”哭声惊动四下,百姓听他哭的真切悲伤,纷纷在遇到难以言语的悲伤时效仿着喊“罪过猛”。(注3)

秦宗尧心底闪过这个故事,看着怪物的尸身,喃喃道:“这莫非就是猛?”虽带疑问,但心底的迷雾早已拨开。

狂刀耷拉着双手,感受着秦易为自己不惜余力的灌输真气,心底一阵感动,但是这杯水车薪的事,不但于自己丝毫无用,还可能伤及主人的家人,狂刀即便再狂,又如何受到起?当即脱离秦易,转向秦殛微微笑了一笑,道:“主人,我这伤绝不足以伤及性命,只是短期之内难以痊愈,请恕我暂时不能保护你了。”

秦殛听罢,并未多有言语,只是上前,在秦易惊奇的目光中抚了抚狂刀面颊,轻声道:“去吧,好好疗养。”

狂刀颓然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再次变的精神奕奕,“后会有期!”话音刚落,身影已弹飞出去,渐渐消失在四人眼帘外的夜幕之中。

“多谢主人!”秦殛心中传来狂刀的言语,带着感激与激动。

注1:此处所说剡县便是前文所提嵊县,剡县为东晋时期地名,本人多次翻阅当地县志作地名考据,共有三次在剡县与嵊县之间来回变动,前文所提的秦始皇改剡县为嵊县乃第一次,后有刘秀建立东汉时恢复剡县;隋末唐初地方割据再次将地名改为嵊县,三年后唐高祖统一全国,改回剡县;宋徽宗年间方腊起义,本地有个仇道人率众响应,后被镇压,越州统帅上表朝廷,请奏改回嵊县,诏从之,自此,嵊县一名定下,直至95年改称嵊州

注2:山水诗派创始人,王羲之独女王孟姜,嫁南阳刘畅,生女刘氏,即为谢灵运之母。

注3:本地盛传的民间传说故事,因篇幅原因随便写了写,常听老人说,也曾在小学乡土课上听老师讲,对本地人影响很大,甚至在金庭王羲之故居的屋瓴上,还安置了王羲之骑着猛的雕塑。“罪过猛”这句话至今流传,意谕悲伤,常用在亲人离世哭丧,或者邻里间讨论不幸的时候,现在相当于“太可怜了”之类,如哭丧时说“罪过猛,我妈一辈子都辛辛苦苦,现在都没机会享福”,朋友邻里间“罪过猛,那个谁谁谁股票亏了多少,债都还不起”之类。当然,这么个民间传说也仅仅是传说,若较真起来,王羲之移居嵊州已是晚年,不说老母是否还在,膝下七子一女,又怎么藏的住这一头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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