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催化之力的男人是人?是妖?

绿竹的长枝越过周边的葱郁探出头来,竹尖儿轻微抖动。

弯弯的竹弧线上,一滴山林露水,滴落到少年指节分明而白皙的手上。

他轻轻握住那水滴,手上笼上一道蓝光,待再张开手,掌心里冒起一股轻烟,干燥的掌心,仿佛那滴水从没出现过。

少年转身,惜字如金对玉面狐狸淡然道:“即刻下山,不死。”

玉面狐狸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头发,从怀里掏出一条花帕子,故作斯文的拭汗:“可是玄奇山帮主李成蹊?

李成蹊微微颌首。

脂粉男行礼:“在下玉面狐狸。”

玉面狐狸上下打量着李成蹊,只见他面容如夏夜之雨洗过的郁林一般雅致俊秀,难耐心中涤荡,声音中也平添了几分欲念:“早听闻玄奇山有两位帮主,李帮主面容俊秀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光是刚刚那说话的表情就让我……”

玉面狐狸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对蹭,看向李成蹊的眼神灼灼,一丝情欲令他声音干哑道:“你过来,让我好好疼你。”

李成蹊薄唇轻启,阖首应道:“好。”

玉面狐狸一怔,李成蹊已轻飘飘的落到他面前。玉面狐狸看着他姣好的容颜,一时竟有些痴了。李成蹊终与他对视,问道:“你最珍惜的,是你的容颜吧。”

玉面狐狸抚着自己另一边没有受伤的光洁的皮肤,笑中带有几分凄凉说:“当然,俗世之人,谁不对容颜姣好者多几分青睐?”李成蹊却摇头,回应他道:“世上最无用,莫过于皮囊。”玉面狐狸痴看他的脸:“可有了皮囊,你才会喜欢我呀。”

李成蹊又摇头:“我不喜欢,因为你不好看。”

玉面狐狸一时气结无语,又痴恋李成蹊的容貌,当下嗤笑一声:“若不是你的容貌,刚刚那一句伤人的话出口,我就让你人头落地了。”

李成蹊淡然道:“能说出口来的话,痛不过一时,最伤人心的永远是那些说不出来的心里话。”

玉面狐狸惊诧,江湖上盛传玄奇山的两位帮主杀人从不手软,原来竟是一个心地磊落之人,当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半分虚情假意都不曾有。

玉面狐狸难分心绪是悲伤还是欢喜,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李成蹊的脸:“真不知道,是你守护了玄奇山,还是玄奇山这一副净土守护了你,难得,你还有这样的赤子之心。”

李成蹊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暗叹这人皮囊着实光洁,只可惜心却是黑的。他习惯性垂下眼眸不再与玉面狐狸对视:“若人只爱你的容颜,并不是真心爱你。你也是可怜之人,饶你不死,下山去吧。”

玉面狐狸笑笑,刚想出声,只见自己被李成蹊抓住的手臂,猛然间缩小了一圈!

那块手臂的皮肤,从玉脂光洁霎时间变得如同树皮一般斑驳陆离。

玉面狐狸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许多,狠戾的朝李成蹊握他的那只手劈去。

李成蹊感知催化的程度差不多了,就松开玉面狐狸的手,向后一纵。

李成蹊长身飘逸,眉眼中带有一丝文气,外显感觉距人于千里之外。无论男女见之,都会产生一种他不是习武之人的错觉。

实际上李成蹊家传深远,武功高强自不必说,但真正令云盖雪这类魔头都为之胆颤的,却是他的“催化之力”。

玉面狐狸想往前追他两步,却竟虚脱瘫坐在地,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已经变白一半的头发,颤抖的摸了摸脸上突起的皱纹,看着自己苍老的手,一张口粗粝的声音便溢出来:“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李成蹊只是静静的看他,清澈见底的眸子带有几分怜悯:“我用催化之力催化了你的时间。”

玉面狐狸看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催化之力……是什么?”

李成蹊抬起看自己的手,清明的双眸中带有一丝疑惑,喃喃自语道:“它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能催化时间,他让你变老……能催化万物生长……但它是怎么来的呢……”

李成蹊眼前猛然闪出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至暗的黑夜中,大雨倾盆而下,雷电猛然将黑夜撕裂,光亮如白昼。

一双男女不过总角之龄,在大雨中十分狼狈疲于奔命,眼见将死。一道天雷奔袭而下,穿刺过他们挨在一起的身体。

李成蹊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无数次梦魇中出现的场景。

他看着已经变老的玉面狐狸:“你若愿意不再害人,就好好去过剩下的日子。若不愿,也可死在我手下。”

玉面狐狸受惊过度,他只当自己碰到了妖怪,大脑一片混乱。他此时满脸皱纹,华丽的衣裳拖在泥地中如同破布,披头散发如同疯癫病人一般,前后仅仅一刻,他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光鲜的样子。

玉面狐狸手脚并用拼命的后退,他面露恐惧的喊出来:“妖!妖怪!妖怪!”

李成蹊听玉面狐狸的话,冷静情绪终有波动,怒视反驳道:“我是人,不是妖!”

玉面狐狸哪里还能听的进去他说什么,只一味惊恐的后退,唯愿离李成蹊越远越好。完全不察自己已经退到了山边,他一个不备,身体失去平衡滚下山坡。

此时他变老的身体十分脆弱,已经经不起任何敲打,终于头部撞到一块突起的大石之上,停止了滚动,但也结束了性命。

不远处,唐不言像是听到了玉面狐狸跌落山下惊恐的叫声,着急的往李成蹊的方向看过去。

唐不言一阵紧张:“哥,不是他有什么事吧……”

唐四时生怕她又要回去,不敢拿话激她,只得安慰道:“不会的,他对山中情形非常熟悉,肯定是玄奇山很重要的人,玉面狐狸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唐不言犹疑的点点头。

远处,李成蹊犹豫万分,他手中的蓝光闪起又熄灭,明明灭灭之中,他还是把催化之力集中到耳朵上。

催化之力十分神奇,可以助力他放大五识,五识别即为眼识、耳识、口识、鼻识、身识。

当他把催化之力集与其中一处时,便可听到、看到、感觉到很远的物事。

不一会,李成蹊便听到了唐不言和唐四时说话的声音。李成蹊的神情不自觉的柔了下来。

唐不言满脑子都是李成蹊刚刚看她的神情,心里蓦然涌起害羞又敏感的情愫。

之前就连娘亲之前调侃她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唐不言从来都是坦荡荡,不曾体会过害羞的滋味。

虽然在夜半无人时,把被子蒙在头上时,她也会忍不住去猜想未来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矮胖瘦不重要的吧,重要的是,他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

唐不言想到此,又忍不住带着笑意问唐四时:“哥,你说他是不是神仙啊。”

唐四时被她逗笑了:“哪里听来的话,何处又有神仙了?”

唐不言笃定道:“他肯定是……我刚刚认出他来了,我们进山开始他就跟在我们身边,那个淡淡的药草味,就是他身上的。”

唐四时听说刚刚偶遇的人,竟从进山就一直不明目的跟着他们兄妹俩,心不由得提起来。

唐不言不曾顾及到兄长的诧异,依旧笑的眼睛弯弯:“听说这玄奇山上有神仙会保护弱者,原来就是他。我还听说玄奇山的帮主可是三头六臂,会吃人的……”

唐四时又想到这个神秘人对兄妹二人有救命之恩,想来应该暂时是安全的。他见唐不言完全没感受到危险,也不愿去激发她内心的恐惧,只接话道:“你怎么听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人会吃人的。”

唐不言正色道:“怎会没有,人若不分善恶,不明忠奸,妄自伤人性命,那跟吃人的妖怪有何区别。”

唐四时刚要开口,唐不言抢声道:“但若有善心,不论是美是丑,身份权贵低贱,都与神仙无异。”

唐四时笑道:“你个小机灵鬼,说起大道理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走吧!”

唐不言撒娇道:“本来就是嘛。”

眼见天色渐晚,两人不再多言,带着唐不言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李成蹊眼神深邃,孤冷的背影恍若一道月下的影子,最终缓缓的说:“神……仙么……”

唐家兄妹不知道的是,他们扎进这密林,就等于已经走入了玄奇山的腹地,李成蹊警告他们,乱走危险,正是因为这玄奇山看似平静,却是江湖上最暗流涌动之地。

原因有二,一为至宝乌珊,二为魔头帮主。

天下唯玄奇山可活药草乌珊,乌珊药效并非逆天,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却有打通任督二脉、洗髓易骨之奇效,且一年只产寥寥数支。

每年上山夺取的高手如过江之鲫,但谁也不想多几个竞争对手,一年之中似刀疤男一般死于同伴械斗之人也不在少数。

而玄奇山的帮主人李成蹊,传说容貌惊人,神出鬼没。

不知用了什么惊人手段,竟将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魔头云盖雪纳入山中,本以为他要替天行道,将杀戮累累的云盖雪杀了为玄奇山立威。

不曾想,云盖雪被抓上山不久,竟传出云盖雪也成了玄奇山的帮主之一。

一派俩帮主,蔚为奇闻也!魔头做帮主,惊为天人也!

只此之后,玄奇山黑白两道都不卖帐,让江湖上惯于依靠刷脸摆平万事的星宿泰斗们很是头疼。

玄奇山也越发高调的进入到江湖芸芸的视野之中。

云盖雪落草玄奇山之后,上山夺取乌珊的高手都长眠于玄奇山,唯有武功稀烂的平庸之辈,能在李成蹊的帮助下才能捡回命来,因而冒死上山的习武之人,纷纷担心自己不能取得乌珊,也不能死在玄奇山上,唯恐落一武功稀烂的名头,每每下手更加凶狠毒辣。

习武之人嘛,头可断,名声不能烂。

但不知何时,市井中竟有乌珊可包治百病的传言,一时间如同唐家兄妹二人一般,毫无武功的九流们也纷纷投身抢夺乌珊的大军。虽然李成蹊拦着不让云盖雪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这些人也会被混上山的武林人士杀掉。

李成蹊便开始亲自巡防,这才无意间保住了唐家兄妹的性命。

但玄奇山大,李成蹊的个人之力也还是微薄的。久而久之,在玄奇山上死的人多了,两位帮主就被传言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传言把云盖雪气个半死,真是自己杀的也行,偏偏那些人自己连摸都没摸到过!

因而他拼了命的想要去多杀几个人泄愤。

这可把李成蹊忙死了,既要去保住那些上山裹乱的弱鸡,还要拦住云盖雪。

云盖雪武力值奇高,要没有催化之力,恐怕李成蹊也不能全身而退。云盖雪恐惧李成蹊的催化之力,每每打输了,也自有一套方法去为难李成蹊,两人就一直相安无事的凑合着相处。

近几日,云盖雪帮主心情越发不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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