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青郡一年中来难得的盛事,能比这个更热闹的,唯有那一年的年夕之日。

只是年关时候,天气阴寒入骨,外面雨雪挂霜,如非必要,人们实在是更愿意待在屋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而不是出门交际应酬。所以今天,可以说是青郡的平头百姓们相聚最多的一日。

尤其是这场大比由青郡郡守牵头,目的是选拔出郡中之青年才俊,委以重用,更是引得无数人心驰神往。他们自是没那个资格上台,却并不妨碍有关无关的人们心中生起了几多心思。

今日场上八人,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会有无数目光加持在他们身上,只要不殒命在这青石台上,他们几人,都会赢得府衙乃至郡守大人之青睐。

假以时日,这里之人皆会成为整个青郡年轻人之翘楚,未来大有可期。

所以,上至豪门大户,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贩夫走卒,无一不关注着这场大比。能不能巴结上是另说的,认清了这几位的脸,便是日后有缘在街上遇到,总不至于冲撞了人家,惹上祸事。

大比还有个几炷香的功夫,底下人早已成人海之势,会场之热闹,不亚于丰收时节时郡中的大集。

不说什么卖着各式各样新奇玩意,杂耍吃食的,光是各大地下赌档钱庄,前面围着的一圈又一圈水泄不通,也足以让人咋舌。

府衙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底层穷苦命们总是要有个娱乐的地方,有些东西是禁不绝的,所以只要不闹的过分,府衙里的官差们并不会刻意来找茬,甚至会偶尔来压上一把。运气好的,在饷钱发下之前的半个月,能多吃上好几顿水盆羊肉。

“兄弟,那是哪家人啊,领头的姑娘是怎么生的如此漂亮。”会场外围,有一五短三寸的矮子问着身旁之人,一双鼠眼直盯着带头的姑娘,其中目光,火热的灼人。

被问之人明显高大许多,面相虽是一张大众脸,好歹还耐看,转头看了一眼这不识好歹的三寸丁,面相之尖厉,真及得上老山里的黄皮子,可还是皱着眉嫌弃应道:“我说,你是我们青郡本地人吗,连吴姑娘都不认得。”

“我是打南边凉郡过来,来你们青郡讨生活的,你是不知道,凉郡郡守征兵都征魔怔了,连我这种身材的都要强征入伍,若是再待在那边,嘿,怕是连命都没了。”矮子嘿嘿说道,唇上带着撇毛毛虫一样的胡须,说话间上下蠕动,更显油腻猥琐。

“那是我们青郡的吴木心姑娘,容貌,品行,心性,才情全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大家都说吴姑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同她一比,真是羞煞了那些青郡所谓的才子文人们。”说起吴木心,那人红光满面,自是与有荣焉,不屑的回头看了一眼出神的矮子,继续说道:“如你我这样的泥捏的邋遢身子,便是多看一眼,都生怕看脏了吴姑娘身上的衣衫,所以,别看了。”

“这长得真是俊啊。”矮子心里嘀咕了一句,直到最后远得看不见人影,仍是不舍得收回目光,和这位吴姑娘一比,那凉郡的什么花魁真是再入不得眼了。这才入了青郡第二日便有如此绝色,矮子心道,看来这地方还真是来对了。

而在闲话的当口,苏家之众已经从人海之中分流而过,借着自家少爷作为选手的那点余光,他们可以不与那些闲看热闹的挤在一堆,而是有一个相对宽敞安静的区域。这实在是帮了他们这帮老小大忙,毕竟无论是几位古稀老者还是年纪尚小的丫鬟小厮,挤在人堆之中难免生出意外。

府衙牌坊下,几位老人正给小家伙们讲着天南海北许多的趣闻,说着什么倒推五六十来年,他们也只是家里十几来岁的半大小子,当时跟着老爷去南山之巅贩药,那些药贩子拿漂了白灰的青蛇冒充是有十几年的大白花五步蛇,被老爷一眼识破,免了几千两的损失。老爷那一双金晶火眼在药堆里练了几十年,便是再不起眼的边角瑕疵,只要扫过一眼,定是心里有数。

听得小茴等人心驰神往,滋滋称叹道:“老太爷懂得可真多。”

温老手扶长髯,微笑说道:“这些得是靠年月熬出来的,等你们再长几岁,便让你们几个去铺子里帮工,到时候教你们抓药开方的本事,咱们苏家全是凭手艺起的家,柜子里几百张独门方子,那是咱们苏家之根本。我们这些半只脚进棺材的,可全指望你们这几个小家伙接过衣钵。”

小茴听了直摇头,“那还是少爷来吧,他是读书人,识的字多,我实在是太笨了,大字都不认几个,给人开错药吃了拉肚子事小,真坏了苏家的名头,才是大事。”

年小贪玩的年纪,平日里去私塾认上几个字都是费了好大功夫,连家里的笔杆子都能给啃烂了的,让她静下心来背熟了方子,简直比上刑还难熬。

小芸四处张望了几眼,大比台上,八人已经在上面准备就绪,只等待会郡守大人宣布开始,几人就会立决胜负。因为是采用混战的形式,所以除了不许使用武器,掉出场外或是认输算作淘汰,并无其他太多的规矩。换句话说,便是真失手出了人命,也无人能说些什么。

看着自家少爷白衣不染尘埃,立于台上,一颗心始终悬着。要知道李家最是会耍手段,若是场中几人联手对付少爷,那还真是会有性命之忧,只希望少爷不要太勉强自己,成绩其次,人安好,总是最重要的。

“哎,苏兄。”

苏青黄正在对着台下的吴木心挤眉弄眼,可换来的只是白眼,正失落间,旁边突然有轻声招呼到,转头看去,是一个身子不高的粗犷汉子。

说是汉子,其实年岁并不大,不过长苏青黄五六岁而已,就是长的委实有些着急,黑面短须,正对着苏青黄嘿嘿一笑,倒是牙齿比面皮白上许多。

苏青黄皱着眉头问道:“这位兄台,可曾相识。”

那汉子笑道:“说认识倒也认识,苏少爷的大名,这底下谁不认得。”

“老兄,就别嘲笑我了。”苏青黄一阵汗颜,无奈说道,再三回想,似乎,自己的确没有此人的印象。

“哎呀,别老兄老兄的叫了,我叫曹开泉,你要是不嫌弃,喊我一声老曹就行了。”那人拍着厚实胸脯自来熟的说道,“我们曹家是受过木心姑娘大恩惠的人,曾经若没有木心姑娘的救济,我那老爹后背上的毒痈,非要了他的老命不可。所以我当时就说了,日后但凡吴姑娘的一句话,上刀山下油锅,我曹开泉皱一皱眉头,就不是个人养的。”

“所以?”

“嘿嘿,所以苏公子你可以在这场把我老曹当做是自己人,吴姑娘前日特意来我家门口嘱托,让我场上帮衬着苏兄弟。”曹开泉说道。

苏青黄心头微喜,低头说道:“原来如此,那老曹,待会便有劳了。”

“包在我身上,别的不敢说,拖住李家那个矮一点的崽子,想着还是可以的。”曹开泉一口应道,指了指斜对角两位李家之人其中一个,“至于那个高个的,虽然没与他交过手,但是一身的形神内敛,的确不好对付,苏兄弟你要当心了。”

苏青黄同样神色凝重的说道:“我知道的。”的确,场中之人,数那人给他的感觉最为不可测,淬体三层的境界,可是苏青黄估摸着这人定是其中之翘楚,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记着当时看了一眼名册,是叫李存山,李家偏房之人。

“本以为苏公子的同伴只有在下一人,却没想到曹兄也是。”正在苏青黄与曹开泉闲谈间,身后竟是又有一人温润笑道,然后上前。

曹开泉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薛长义肯定要掺和这事。”然后一把把那一身干净行头的年轻人拽了过来,拍了拍他瘦弱的肩头说道:“苏老哥,我给你介绍,这是薛长义,我两是老相识了,不过你小子向来无利不起早,怎么都是我们这伙势弱,老实交代,打的什么主意。”

薛长义长出一口气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了王老爷的大把银子,自当尽力才是。王老爷的吩咐,别的不管,缠住那个姓孙的就行。”

曹开泉对着苏青黄说道:“别看这人有点财迷,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收了钱,定然会帮你把事给办好。所以你别看这老小子面皮白净,不比老曹我有男人气概,这人品,靠得住。”

薛长义撇了曹开泉一眼直接无视他,上前对着苏青黄作了一揖,笑道:“别听老曹一张嘴没个把门的胡咧咧,他曹开泉是个屁的爷们,平日里看一眼他们街拐角的小媳妇都两腿直打颤,喜欢人家好几年了硬是连句话都不敢说,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薛长义你个王八蛋,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要是再敢说下去老子现在就和你拼了。”曹开泉气得直跳脚,黝黑的面皮猛的涨红,就差上去跟薛长义招呼一番,看得苏青黄一阵的无奈。

“希望木心和老王眼光没问题吧,要不然同时应付起李家那三个,难度不亚于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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