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修出钱暗中资助几位老宗亲办了这船上的宗亲会宴,二楼、三楼多半是宗女和宗妇,一楼大厅里是男宗室,统统是赵姓人家。

他是为了许婉然待选的事拉关系,宫里挑选女可是有三轮。他在一楼时,早就看到了她上船,却绝没有想到她是为了他而来。更没料到她会请他单独说话。

“纪鸾玉方才在女席越女廊上,找了我。”她端坐在舱间里,镇定自如。纪鸾玉请了她私下见面,给她磕了头,把纪家以前图谋郑家得到的家产单子交给了她,“她可真是能屈能伸……”

她早知道纪家只不过替别人办事。从纪氏手里拿回来的只不过是郑家失去财产的十分之一。更何况,纪鸾玉的嫁妆现在还扣在许文修手上。她按捺住对纪氏的诧异,看着许文修道:

“你现在养着纪鸾玉做外室?”

她端坐着,对着走进门来的他。他在自己名下的产业里备了个枕河园子养着这位前妻,她一听这消息就明白这是纪鸾玉还有用。

“……你不用理她。”许文修坐下,猜到了内情,“她那嫁妆单子我也有一份,给了你哥哥,我和你哥哥说过了。一旦我们成亲能成,我下聘礼里一半就是它们。纪家在京城里宅子还能抄出来不少你们家的家产。你哥哥早把这一份打点了张宰相一府上下。否则纪家通贼的这案子哪里这样断得快?”

顿了顿,他观察她的神色,“你找我难道就为了她?还是为了你家大哥和三郎争家产的事?”

“都不是。”

“……”

他端详着她的脸色,只觉得她脸色隐约些泛灰,像是有了些绝望。这神色,仿佛是她头一回知道他在家里纳了通房丫头和他吵架时的模样。

他还不知道郑归音方才遭遇了变故。她刚才在楼顶看到了傅映风变心了。否则,她本来还打算和郑大公子商量后,再找他许文修说起郑家暂时不打算找他的麻烦。

“我听说,你现在暗地里投靠了傅映风?”

似笑非笑间,她问了这一句后又出了神。傅映风太伤她的心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缠住了腰间的香袋流苏。本来,她还在和嫣浓商量,把他送的同心结子缝在一个随身压裙的香袋子里,她天天带在身边又不让人看到的。

“你……”

许文修瞧出她木然的神色,走上两步瞅她,“你想问什么?”她微惊醒,突然向他一笑:“纪鸾玉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没报给卢四夫人?”

他不知道她提纪鸾玉是就事论事,还是在试探他的心意。

“你……”

难道她对亲事回心转意了?他忍着没有冒失抢上前几步和她相拥,告诉她,她可以放心,他无论如何不会再娶回纪鸾玉。她此时早醒过神,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她神思不定能对付的,她不动声色一字一句道:

“纪鸾玉吃里扒外,帮着你把纪家都毁了。你却这样对她?”

“……”

他停在她面前三步,突然挽起左边的衣袖,她看到他那手腕背上的齿印。她终于也神色微动。这是她咬在他手腕上的。

“还记得我们发过的誓。不做夫妻就死无葬身之地!?”

“这不是我发的誓。”她冷笑着,看着这个牙齿印。这是三年前他闯进郑府里要把她带走时,她留给他的。

“那时我对你发的誓我没有忘!三年前我进你们府里,是想接你走。你不肯走!”他一甩袖掩去牙印,手中折扇托起她的脸,盯着她那双没有表情的眼,

“你现在知道,当初图谋你们郑家不是我家了?有苏家,有洪副将,有平宁侯府,有宫里的内臣,还有你不知道的人!我只能保着你一个。”

她和他对视着,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她就算接到了消息早有准备,还是没料到他嚣张到直接闯进她的房间,拖了她在怀中,告诉她只有一条路。现在就做了他的人。他才能救她。挣扎中,她咬了他一口。那怕他发了誓,回到明州城总有一天娶她为妻。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你现在明白了?我从头到尾有骗过你吗?”许文修慢慢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是你不信我!”

她的神色有些恍忽。她当然是不信许文修的,但她要相信傅映风吗?

她知道他会来找她解释的。

清风楼上,侬秋声瞧出傅映风的心乱。他心里明明急得要死,偏偏他还稳得住。他还在席上慢慢吞吞召了苏大公子来说话。她突然想起:要是多年前她不是那样单纯年少,他也像现在这样处变不惊,也许碧池寺里那一场风波就不会改变他们的情意。

然而苏大公子从她面前走过,带起了楼中的湖风,往事早就被吹得面目全非。她心里的人也早就不是傅映风。

“大人。”

苏大公子恭敬施礼,暗藏喜色。他被傅映风召来席前,本来以为庶妹一定是傅九公子的侍妾了,没料到大名鼎鼎的侬秋声突然也走过来,身姿摇曳让人心醉。她款款在傅大人身边坐下。不仅是苏公子愕然,傅映风也意外侧头看她。

他眼中透出询问。

“……”她盈盈笑着,睨着傅映风撒娇着,“大人,我眼睛好了,少一个替我研墨控琴的婢女。你不是说好送一个给我?”她纤手掩唇,睇了苏大公子一眼,谈论的却是不在场的苏庶女,“我就要一个能穿男装带着一起骑马的小童儿。”

“……”傅映风皱眉。他确实迟早要请她过来把方才更衣间里的话说清,但眼下却希望她闭嘴而不是多话。苏大公子见侬秋声撒娇索要,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他去过京城,也在京城的官库酒楼上求见过京城第一官伎侬秋声。酿酒出卖是朝

廷各衙门专营的重要收入,宫中茶酒司也是如此。茶酒司所辖官库三元楼宾客盈门,不仅是醉晚春的黄酒卖得好。更因为不时能请得宫中教坊的名伎坐镇。引得京城内外的贵戚、士大夫、富商们慕名而来,一掷千金。

苏大公子还记得,那一日在三元楼包间,她突然就揭帘而入,短衣胡装,手里执着银柄马鞭,三元楼下还有不知哪家公侯府的公子们在勒马乱嚷着:“秋声——快下来!咱们去西湖边赛马——”

她夹着一阵香风而入,那美眸轻风般地瞟过他,似笑非笑敬了杯酒,什么话儿也没有说,连坐都不屑于坐,就离开了。只余一室倩影幽香,还有楼下渐渐碎乱飞驰的马蹄声。

那一天,他砸了少说六千贯的财货买下了三元楼三个月内所有醉晚春。他苏大公子的风流美名也在京城里拨了头筹,他离开只说了一句话:

“正是重阳佳节,秋高马肥,可以让侬娘子玩到京城里第一场初雪。想来西湖边的断桥残雪如我一般,唯求一睹侬娘子风采而心甘吧……”

自来京城贵介公子们在西湖边赛马,总是以断桥桥头为终点。

美人在前,连他都心软,更何况是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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