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映风本来并不想来!在后院门外的曲廊槐树下,不单是逢紫、嫣浓这些郑家的丫头四散逃开了,连赵慧儿也低头,不敢上前和他说话。他却偏偏要摆出不急不忙,一点也不吃醋的模样。

挥了挥手,家将们退走,他负手跨过了抱朴居的后门槛,丁良知道他还是要去看看郑娘子连忙追了上去。他又突然止步,在门前回头看赵慧儿。看了半晌后,他柔声道:

“方才在船上,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他的神情温和,她却面上飞红,羞愧难当,他挥手之后,她身边的婆子丫头们都退开了,他才渐渐沉了脸,道:“你如此摇摆不定,到底打算如何?”

“……我……”她双唇微颤,几乎有些受不了他的眼光注视,他半点也没有以往的怜香惜玉,冷声道:“这样就委屈?去公主府里做藤妾的委屈多了——刚才你应该拦着她的!”

赵慧儿没忍住,含泪辩解道:“不是我不拦,郑娘子方才说——”

郑归音最后进去前,还挑拨了一句:“傅九公子,慧儿娘子就算是担心钱娘子在夫主面前得宠,也犯不着用这法子不是?”她听了这一句,才迟疑最终没有拦住她。

“她是你什么人!又是我什么人!不过是个外人,你何需理会她说什么——!?”

傅映风突然就暴怒了起来,厉声叱道,

“就算是你的私心,不想钱氏进府为妾,难道不知道如今明州城里的风声,纳钱氏为妾于我有什么好处——?!你本就应该早点打发了她——!否则何至于到今日来忙乱!?居然为了一个蕃客,被钱家贿赂了。你被她一个私商庶女拿住了你且不知道——?”

他的怒意渗在了平静的话话里,他的眼神语气已经是压得她喘不上气,

“妾……妾身……”她声音**。这样的傅映风森厉威然,让她突然间意识到,过去相识的这一年,她只看到了他身为宰相外孙,皇妃内弟的风流潇洒,看到了他生为公侯世家子的风光霁月。但他还从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一面。一旦入府为妾,这就是她以后的丈夫。她的夫主。

“按律宗女不能为妾!方才在船上你既然说非要跟着我,还写信去了京城,让长公主出面向宗正司奏请皇上裁度。既然如此,你就得想想,公主与我为你担了多大的风险——!”

他甩袖而去,只丢下一句,“既然要做妾,你怎么不学学钱二娘子知道几分进退!你和她姓郑的纠缠什么——!”

“……”丁良追着他进了抱朴居后门,低着头没好去看门外赵慧儿的惨白脸色,更不敢去瞧公子的神色。慧儿娘子委屈,九公子何尝不委屈?然而他确实迁怒于她了。

傅映风沉着脸,大步而行。

这抱朴居在明州城里是时令节日的赏景之地,常有明州书院的士子包下开诗宴,单是他作东就包过五六回,在此地可谓是熟门熟路。他也不走石道,横插过了廊道,拐过一道花门就脚步微顿。

他看到了郑归音的身影。郑归音回头,也看到了他。他站在不远处的花圃边,盯着她,慢慢道:“钱家以小船主起家,发家也不过十几年,除了这个庶女有几分聪明在明州城搏出一个才女之名,连全家都跟着受益……她家就算是嫡女也不配到我跟前来做妾……”

她因为措不及防,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一字一句地说着,盯着她,“你觉得,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久久的对视后,她哧的一声笑了,拍拍裙子,站了起来。傅映风瞧着她,她半点也没有被捉到背后猜测他心事的羞涩不安,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比他还要冷淡。

“……走吧。”她招呼着冯虎,“赵才子要回去了。傅九公子瞧不上钱家,咱们也站远些,免得碍了人家的眼。”

傅映风这时也懒得去和她说郑家不一样了,她岂能不知?

“不能过去。”他吸深一口气,在三步外开了口,“再不离开这里,连你也叫人看到了。”

说罢,他随意扬了扬下巴。她和冯虎同时转头,就看到了东南的藏书楼。

藏书楼上,明州书院的士子们受观主相邀,上楼鉴赏了几本新收罗来古书后,称赞不已。他们正由观主引着到楼台上观景。

佑圣观的槐树花期正好,但真正出名的景致都是海棠花。深红花海一浪接着一浪,泛滥在道观内外,黛色的宫瓦剔透,深红的花无边无尽。春光浓艳。寿安伯府的嫡长孙赵一明也楼台上与官伎薛梅香指点春景,低声笑语着。薛梅香却轻轻提醒了他:“公子,你看。”

“怎么了?”他瞧着了后厅的黄槐树。槐树花影下,不仅是有赵才子与钱二娘子,后

厅廊角处却是郑归音和傅映风在说话。赵一明吓一跳,道:“郑娘子来这里有什么事?她不是天天避在水庄里不出?也免得外面的流言。”

树下的赵若愚终于拿到了玉,匆匆从侧门离开。郑归音见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知道他是没被钱二娘子所打动,她放了心,冷淡看了一眼傅映风,他瞧出她那神气就是:

她又不是来私会,有什么好怕被人看到的,她不能来进香吗?

“你们大公子没和她说?”他忍气,扫了一眼冯虎。

“……”冯虎咳了咳,没好出声。她一惊,瞬间明了这几日竟然是中了美男计,简直想马上回庄子里和郑锦文翻脸。她天天与赵若愚诗宴花琴,全是想为郑锦文和赵若愚作个鲁仲连,只为了冯虎说这赵才子是个傲气性子,当初她家大公子嘲笑她小小年纪用三十贯买个上门穷女婿的笑话,知道的人可也不少!他们面上客气,谁知道什么时候翻脸?至于郑郑锦,却是说他打着掩护,让她悄悄和赵若愚商量殿试。

结果,她竟然半点不知道外面出了事?美男计里的美男子赵若愚终于如愿拿回那块宫玉,别了钱二娘子到了前厅,想找个机会告辞离开。

“若愚兄。”方一进厅门就有人唤住了他。他要不理会,大步走过来却正是福州谢才子。他不自禁就止了步,这位才子可是钱二娘子的意中人不是?他更听到了风声,知道谢才子的心上人应该是侬宫师了。

厅中几十副书法字画,有立轴,有横轴并七八座书法屏风,正中那一座素屏白绢上的书法最为叫人一见难忘。那自然是士子们共推的钱二娘子的飞白曹蛾碑。

方才谢才子正在观赏钱二娘子的墨迹。赵若愚这一想,难免就要回头问问他,是不是打着主意把钱娘子和侬宫师双美兼得?侬秋声看着不是这样好说话的美人,再者人家交游太广弄死负心汉简直不费吹风之力。

他要不要提醒谢才子一声?他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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