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我在郑家船上看得清楚,一楼前舱没几个丫头下人。应该是去了楼上了。按理,姑娘在楼上睡午觉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丫头侯着,其他人都会下楼来免得吵到郑娘子的。小的以前就打听过,说二娘子她睡觉轻。”

他为了将来能娶柳空蝉,这会儿办差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万分的巴结,

“郑娘子身子许是单薄了些,小的看,她必定是没想过要进宫,只是想得个选女的名头再出宫另嫁的。她心里除了公子哪里还有别人?谁又配得上?”

傅映风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拐出了小巷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对面的赏心楼。三楼上的包间开着窗,有赵一明的身影,他方才已经看到赵若愚上楼去了。郑家的船上现在只有她了。

他本想去楼上教训赵若愚,但宫里早就安排好了让这小子只要进宫就有去无回,他到了在巷子口还是拿脚一跺:“我去见见她。”

“……”丁良简直是认不出这就是他家的九公子。“寿伯孙还在那边等着——”

“我知道,你少烦!”傅映风转身就走,皱眉,“我还没有做驸马,和宗室犯不着攀亲戚去!再说了,她也要进宫,明摆着不会订亲的。怎么我就不能见了?”

丁良暗暗叫苦,公子这回马也不骑了,大步就向瓦子外走去,好在这时争吵声传来,丁良回头一看赏心楼,连忙追上去悄悄提醒,道:

“公子,好像有点不对劲,是李贺公子和张宰相府的三公子——”

傅映风的脚步果然停了。这两人最近都不讨傅映风的欢心。

李副相的三公子李贺是他同年同月同日生,没生下来就由两家的家长换了贴本来要成亲因为都是男的只能做好兄弟的人。但这人太蠢太没用,居然没有当成驸马,害得他被顶上了来。

“映风,累了你了。”昨晚李副相在府里的时候,一宿没睡等着他从宫里回来,唤了他在书房里秘谈,“李贺那小畜生前几年在边境军中闹出来的事。我竟然不知道!这孽障!他保着这条命就多亏了你。我和你伯母也是妄想,想让他做驸马。我退职了他也有个依傍。没料到这小畜生没福——”

“义父——”看着李副相老态龙钟要落泪,他连忙劝说,“事情还不至于如此——”

李副相拉着他的手,多年戎马此时竟然老泪纵横道:“那小畜生心里哪里有父母家族?他闹着一定要娶香兰。太后让他娶公主母家的潘氏为正妻。他也不干——!”小儿子不识大体实在让李副相伤心,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好在你回来了争到驸马之位,咱们几家的事还有救——”

傅映风看着李贺就觉得这小子蠢瞎了他的眼!张宰相府的三公子张贤柏那就更不提了!

张贤柏刚死了正妻,而这正妻病死前,这小子就在议着纳妾娶续弦的事。议的还是泉州郑家的女儿。名字听说是叫郑归音!

枢密府公子和相府公子在赏心楼前对峙的时候,郑归音的车也进了钱塘门外瓦子。

她的车眼看要向赏心楼去,路边铺子门前就有一个妇人迎了上来,向冯虎打了个招呼。车停后她一揭车帘,看到果然是姜力媳妇。姜力是明州郑家别院的二管事,早早被她差到临安城来办事的心腹。

“怎么了?人没有请过来?”她蒙着帽纱,在车内问着。姜力媳妇一见她如此,暗暗松口气,觉得二娘子果然谨慎,居然提前藏成这个模样。毕竟赏心楼是有名的酒楼。方才她在赏心楼三楼包间、二楼包间随意一转,就看到了寿安伯孙、赵才子、赵侍郎,赵学士,更不要说相府张衙内和枢密李贺公子。

“姑娘放心。换了个地方罢了。我当家的在赏心楼里订了包厢,但方才就听到李贺公子和张三衙内为了妻丧的事吵起来了。他说还是换一个地方更妥当。就让我在这里等姑娘。”

郑归音向来知道姜力夫妻都稳妥。就叫她坐到了车门上一起走。赏心楼门前,几府家将们乱在一团,要护着自家公子又要拦着公子。傅映风拉住了李贺,丁良知道没他的事,退在一边,便有傅府家将小声的禀告。

“什么,竟然是郑家?刚刚又退了包厢了?”

他望了一眼赏心楼的二楼西侧包厢,那本来是郑家订的。他这时打听确实了,才明白公子为什么愿意在楼前下马,去赵一明的包间饮宴。看来未必就是要揍赵若愚一顿,这岂不是还想见见郑娘子?

瞧着家将们吵起来,隔开了张贤柏,公子正和李贺说话,他就低声吩咐道:

“退了就退了。去查查附近几个食楼。看是不是再订。”

丁良又暗暗打了个眼色,指了指和公子说话的李贺,“不单要查郑家。还要查枢密李家。郑家既然约着李副相的隔房堂侄李宝昌夫妻见面,看是不是用他们的贴子订的包厢。”

他是循着李家侄儿李宝昌的线查到这包厢,万万没料是郑家。她的车横过了乐燕歌馆的后街,先去了瓦子里另一座出名的食楼沈厨食院,

“沈娘子说,娘子只管放心来。”姜力媳妇轻声禀告着。她这里说着话,赏心楼前傅映风眼力好,他的视线越过人墙一眼就看到了巷子尽头走过的郑家马车。

人堆子里,家将们互骂着,他拦着李贺,嘴里嘲讽着张三衙内,讥笑他不服丧妻就出来逛酒楼,根本就是和张宰相扶妾室做正妻一样不懂礼数。他的眼睛却看到了马车辕驾上熟悉的人影。

李贺跳起来骂张三衙内不服妻丧看不起李家,又大吵的时候,傅映风认出了驾车人是她的心腹,冯虎。车门前还伴坐着一个仆妇,那车里就只可能是郑归音。

傅映风心中一喜,抬脚就要过去,没料着后面有人出了声:“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当朝的驸马,了不得的傅九公子吗?”

“……”他沉了脸,一转头。最招他白眼的张贤柏张三公子,刚才被他嘲讽了后,终于回过了神在人堆里发现了他,开始回骂:“傅九,你小子回来了!?”

想着这小子正和郑归音说亲,傅映风跨出去的步又收了回来,冷笑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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