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宫里的权术根本还没有施展。傅九想得明白,郑归音眼下的麻烦根本不是宫里,而是她和赵若愚之间不单单是订亲这样简单。

“泉州的郑老太爷差了大管事捎了信过来?”他出了房间,在廊下得了消息,微微皱眉。

“是,公子。听说是和郑家户籍一起捎过来的。”丁诚对泉州的事了如指掌,回京城仍是盯着泉州来的船。“郑老太爷和赵若愚颇有交情。当初他被下狱一年,儿子不是上京就是逃走。女儿被关在苏府。一直是赵若愚在衙门里照顾他。”

傅九暗叹了口气,看着天际边在夜风中翻滚的流云,仿佛看到赵若愚步步逼过来了。

“去和许文修说。郑娘子如果要那个叫慈儿的孩子。就给她。”

好在他早有准备。

“是。公子。”

“还有上回我吩咐你的。再叫董宝昌和郑抱虎通通消息,问他要要不要先进泉州衙门里当差。”

“公子放心。早有消息过去了。”

泉州郑家大宅子。

郑抱虎在衙门里销案后,算是平头百姓可以回家了,他上岸回家没几天,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是带着一群跟着他出海的心腹家丁走鸡斗狗,在蕃坊里赌钱玩乐。老太爷也不管他,一边和张夫人通信,一边只吩咐道:“他吃苦了。让他去。问问他想要吃什么?用什么?叫裹儿去替他准备。”转头又出房叫了二管事,“如今这府里就叫裹儿管管家事。她知道三郎喜欢什么——”

“老太爷说的当然是正理。三郎在海上三年,得把苦日子补回来不是?!”吴六耳听着这风声喜笑颜开,觉得理所当然,又觉得三郎的大丫头邓裹儿管了府里的家事拿了库房钥匙,三郎这房里当然是要什么有什么。没料着,他却被三郎骂了:“蠢货!老太爷这不就是要出门?把家里丢给我?”

“……是。小的明白了!难怪——邓姑娘前儿还说老太爷在打理行李,像是要去京城呢。”吴六耳这才悟出味来,在藤架下捧着果子陪笑着,“三郎正好自自在在地玩耍。小的听说蕃坊里有昆仑奴耍蛇的,明天小的陪三郎去看看——?”

“怎么不打发我去。二娘子说老太爷年纪大了吃了苦头,不是还要养?他乱跑什么?”郑抱虎打着赤膊,在藤架下的春榻躺着喝酒,这时就坐起来抱着酒坛子纳闷,“我回来,老太爷也就看了看我。有点不对?往常他有事没事每天总要找到我,骂我几回。如今怎么改了这毛病了?”

吴六耳一听就偷偷笑,三郎这是觉得亲爹没有以前那样看重他了?“胡说!”三郎把这心腹看得透透的,给了他一栗头后倒头大笑:“老太爷这也是知道骂起来很烦人了?”他一听亲爹骂骂骂就觉得不是亲生的!二娘也罢了是女的,怎么不见他骂郑锦文!?

大丫头邓裹儿到底在管事,打听到了老太爷和京城里的张夫人每天都有书信,立时就觉得不对劲,她想了想回房要去告诉三郎,没料着三郎先被知府衙门里

的师爷私下请了去,回来就禀告老太爷,老太爷也听得意外:“什么?说是衙门里差役有了空缺。找不到人应役。叫你去衙门里当差?”

“是。说我以前是泉州水师里的小都头。眼下不能回水师,但销了案就能去当差。”三郎很是高兴,他早就觉得无聊了,还奇怪地看老太爷,“不是爹你使了钱,给我谋的差事?”

“……”老太爷咳嗽掩盖着。他的私房钱都写了帐册子装箱了。准备带过去和张夫人一起过日子。所以这几天都忘记给亲儿子在明州水师里重新谋个小都头差职的事。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郑三郎还不知道这个现实。邓裹儿得闻喜事,只记得大开了府里公中库房准备给三郎备新马匹、新腰刀,连三郎并他手下的随从家丁们多做几身新衣裳去衙门里当差。

没料着,她听到了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二娘子她,有意给三郎说一门京城里的好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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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大管事的船在无数挂角灯的画舫间驶过,来到了湖边的浅湾前,小船上等着是赵若愚的小厮伏安,见得邓大管事来到船头,连忙迎上。

“小哥。”邓大管事客气拱手。他也连忙恭敬回礼:“大管事。”

邓管事和郑老太爷是一样是老粗,年纪上了五十只有一个女儿邓裹儿和郑家三兄妹一起在府里长大。前些年郑大公子要个房里人看中了她,为这事郑家两兄弟还争吵起来。他这回上京城来也是想和二娘子说,要是大公子还没有成亲还记着旧事,他就把裹儿送过来好了。

总不能让兄弟俩连面也不见地斗气。郑家迟早还要出祸事。想着这个理,他对伏安笑道:“和你们赵公子说。二娘子一直在参选用的催户籍公文。老太爷也是没办法,就只能叫我捎过来了。”

“是,邓爷爷。我们公子说,老太爷要说他有了外室私生子养在外面不娶进来。这事是没有的。宗谱上尽可以去查。外面的流言不攻自破。”伏安也把赵若愚的意思转达了。

邓大管事只有女儿没有正妻,只是姘头怀了孩子生下来丢给他。如今他富贵起来在泉州城里还真养了两个外室,对赵公子的外室他早查过了。他笑着点了头。

灯点如星,六桥苏堤在望。郑二娘的船停在桥下等着见他。

“快请邓大叔吧。”

邓大管事进来,她在帘子里起了身请他在帘外坐下。问了家里的养父,又问了三郎销案回家后是不是平安。他吃着茶,琢磨着老太爷的意思慢慢开了口:“二姑娘,看不中赵公子?”

“爹爹看中他?”她在府里早学会了这一手互相试探。做贼的也不容易。邓管事就是郑家上上下下几百口里最精明那个人。从来都是话中有话。

“倒也不是……”邓老管事想了想,“老太爷叫小的查过的。那汪云奴确实不算是外室。孩子也没说是赵公子的。但她名下的铺子和财产多半是赵若诚给赠。小的眼不瞎,赵若诚不过是赵公子的内

管事。这些财产也就是赵公子给汪云奴的。这样一来小的就回禀了老太爷。这汪娘子至少有五成将来是要纳妾进府的。眼下只是还有忌讳没拿定主意。”说到这里,他放下茶,“赵公子对她不甚中意。”

她笑了道:“大管事果然眼明心亮。”暗暗想着,多亏他自己也养外室。明白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二姑娘,认识公主家的驸马?”

“……算是。”她诚实地回答,人家都强调是驸马了态度不言自明,“但我也不甚中意他。”

“不知是什么原因?若是要老太爷出面老太爷没有不应的。”老管事耐心地问着。其实心里暗松了口气,因为老太爷还是中意赵若愚当女婿的。

“他不肯来求亲。”

“这样……”老管事愕然后同情地看了看老是被男人欺骗感情的二娘子,觉得老太爷担心得对,这二姑娘以后还是由父亲和兄弟们帮着看亲事罢,她太眼瞎。

接着他很好地掩盖了情绪,沉吟着:“再如何,不能来求亲就什么也不算。二姑娘心里有数老太爷就放心。傅家就不提了。老太爷听大公子来信说。二姑娘有殿试试题给赵公子——”说着看她一眼,她肯定点了点头头,“确实是有。”

邓管事眼带欣喜,觉得二姑娘除了男人运不行,为人还是极聪明的。

“小的看,这至少是个保不了一世也能保十年的把柄。二姑娘若是能和赵公子成婚,十年内生下儿女。这日子就能过得极平顺。”

“爹爹本来想把苏家的庶女给傅大人做妾?”她反问。问的是在钱园清风楼的事。

“是,老太爷说苏家老太爷是个好的。老太爷要是没病没死,不至于对咱们家下手。凡事还是留一线。让苏庶女嫁给贵人,也是为了让苏家那几房里互相牵制着没余力翻身。”邓管事说话条理清楚,不尽之言也不需说清,二娘子心里有数。

“傅大人也想扶一扶苏娘子。他恐怕是在清风楼就明白老太爷这个意思了。所以大公子和我,也没认真拦着。”郑二娘子同样明了这个盘算,正色说着,“和老太爷说,苏娘子在宫里,我进宫去也不单不孤了。让他放心。”

“……”邓管事还没开口劝就被她堵了嘴,暗骂着府里的三位少爷、娘子越来越难对付。

“是。老太爷打发我过来,除了见见张夫人。也是想让二娘子看看赵公子的信。”他换了个法子不直接劝她不要闹着进宫,而是从袖袋取了两封旧信,意味深长地交到了她手里,“这也是两年前的信了。”

她打开信一看,却是赵若愚两年前向郑老爷说起了他和她的亲事。那时他刚过了福建路的府试中了举人。

“难怪爹爹喜欢他!”她暗愁着。

【抱歉,上个月工作太忙更新不稳定。本月还是三天一更。下次是27日中午12点。等手上忙完了就恢复日更。到时侯会通知亲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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