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愚家新订的弟媳妇(上)

“你去白象居,禀告一声。问问郑娘子可有闲?”赵若愚进城,路过了报恩寺,犹豫着半晌,料着邓管事已经来说过一回了。他叹了口气差了伏安去打听。

他叫了船靠岸,准备见一见郑归音,亲自解释。

“自然是要见的。”她在白象居里笑了,把手中的书卷放下,看着门外低头站着的伏安,笑道:“和你们公子说——我不敢耽误他的前程。这几日不方便,待他金榜题名,婴戏巷赵宅门前挂上进士宅匾。我再登门相贺,讨一喜杯吃吃再见不迟。”

婴戏巷赵宅,就是郑家送给赵若愚的宅子。这几天已经造了文书放在了赵若诚名下。

伏安飞奔着出来报信,说起金榜题名这句,小厮喜得不行。

“…她这样说?”赵大公子微微笑了,“我也是这个打算——开船,回去罢。”

伏安跳上船,悄悄看着公子,再想想郑娘子坐在屋里闲着看闲书,叫他传来这几句话还打赏了他,他不由叹着这两位都太沉得住气。

他和腾云为了公子这回弃考,为了公子前程都是急得又病又吓了。

更可怜汪娘子,以为公子没有前程就想自己买个诰命做些生意,也算是在京城有个立足之地。公子有她为妻,依旧可以不理庶务,每日读书写诗,闲雅度日。说不定拿些钱在亲戚府里打点一番,公子还能在理国公府里做个门客,将来被推荐得个实缺官职——如郑锦文那般入仕。

公子岂会不明白汪娘子的苦心?

若是再无前程,汪娘子一定是能有希望的。公子消气了就好。伏安早就有盘算,如今却又想,但若是公子如郑娘子所说金榜题名…

伏安一想到公子还能有机会再中进士,这真是喜得什么都不愿意想了。那怕公子这辈子做官就娶郑娘子一个什么妾都不纳,伏安也是愿意的。

赵若愚的船从报恩寺前的河道驶走。只余一道破浪而去的水线,

城外的西湖湖面,郑大公子当然明白赵若愚的心思,此来便打算把二妹觉得赵若愚一定有前程的话和爹说一说。

免得他顶缸挨骂。

他的船已经进了咆泉庄的水门,沿岸栏轩里隐约的人影皆是泉州来的旧人,便已经有人在高声唤着:“大郎——大郎来了——”

他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起身走到了船头。向岸上招手。如今跟着郑家的既是十多年的老贼伙子,也是抄家也没有散的老家人了。正是极可信极忠心的。

他回顾邓管事:“我本不愿意父亲在这个时节继娶,但二娘子怪我不操心三郎的亲事。”

郑锦文下船时,似有若无地提醒着,

“我那二妹,她自己没眼看人。又怕三郎和她一样在亲事上吃亏。她就得替三郎找个有能耐又不图三郎家产的后娘,不说别的,至少让张夫人替三郎的亲事掌掌眼——她说了这句话,我也不能驳她。”

谁叫许文修是他郑锦文领来家里的?这是一辈子的把柄了。邓管事暗笑,又深知有理,在身后跟着,拱手:“大公子和二娘子既是商量好了。小的们自然跟随。”

这些年来,上岸立业十年成泉州巨富,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邓叔,放宽心——我这人还在,弄钱的脑子还在。宫里娘娘还在——这世上哪里不要用钱?所以这些年,相公才不得不看顾我这来历不明的商家子了。”

水庄里春花盛开,修剪得妍丽娇美,他分花拂柳而去,信步闲庭,

“张相公的为人一心为国,尚且如此要弄钱,更何况那些出了名花钱如流水的府里。倒别说他们也供得不少——头一个还是太上皇的德寿宫了。”

郑大公子久在临安,比邓管事更明白京城中的玄机。

他进庄子的时候,赵若愚已经出了庄子,路过了城中运河,正看到河里驶过了任家出城的船,他家“春茶贡”的皇商旗招展在桅杆间。

这任家就是和他庶弟赵若痴说亲的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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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赵从俊的长子?”任家船里,亦有游春的妇人认出了赵若愚,拿眼打量着他后转头和妯俚议论:“他倒像是个清俊人物。但那流言又全是假的不成?”

任家确实打听了,赵若愚在泉州城逼死了一弟一妹?

“如今罗夫人膝下只余一个儿子,只怕再被他害死了。也是可怜…”

“罢了。又是罗家写信来说的?这些不要理会。”

中舱帘后有任家大夫人出声,同船的弟妹们虽有不服,互相递眼色。但帘后的短榻上还卧着老太太,榻前立着一人高的碎片青瓷花瓶,瓶中插着新开四五枝的紫色大绣球花儿,娇艳欲滴。大夫人还劝着:“母亲,岸边那是杨家的芙蓉园子,咱们挑起帘子来看吧。”

“罢了,我这样的老太婆,怕吓到了外面的人。”

老太太笑着,任大夫人双手捧着甜烂零嘴细碟子递过去,笑劝着,“母亲,那起子没见过世面的哪里敢笑话咱们——!上回圣驾来御园里,太后赏西湖芙蓉花,官家说隔水看花,最是佳趣,上奏请太后挑帘卧赏,太后见得官家的孝心,就命把御船一面的珠帘十二挂全都挑起,看得沿岸三四里粉团儿的西湖芙蓉,百姓们只说看到凤驾,眼睛都亮了呢——”

“哦?太后难得如此高兴——?”

老太太一听,似乎意动,几个儿媳妇连忙笑着进去,劝着任老太太不需要拘束:“母亲,媳妇我是家里姐妹里生得最丑的了,前儿出城去看花,都挑起轿帘子看了个够,倒不怕吓到岸上的人。老太太这样富寿仙人看着一眼都沾了仙气,谁敢笑话咱们家了!咱们玩赏咱们的,倒要听他们说闲话不成——?”

媳妇们争着献殷勤不是没有原因。今日是任家长子在城外新置了一个小园子,请母亲出城来踏青游玩,任家老太太这两年不管家事,全交给了长子媳妇,连任家和茶酒司里的帐目来往也交出去了。

几房里的兄弟妯娌们难免有不服议论,长子长媳妇就越发孝敬起来。

待得把画舫一面八张窗帘全都挑高,果然看得沿岸杨家园子里的芙蓉开得如烟似雾,老太太被儿子儿媳们奉着出城踏青玩耍,也愿意不拘束找些乐子。

她含笑赏景,就看到了赵若愚的船过去了,不由问着:“那是哪家的孩子,好出色的模样?怎么我从没有见过——?是哪家进京城来祭祖的子弟?”

老太太眼睛毒,一眼就看出赵若愚那儒生气质,出身不是寻常书香人家。任大夫人微一迟疑,立时有弟妹上前说了:“老太太,那是咱们家的亲家呢。”

“亲家?”老太太皱眉,看了大儿媳妇一眼。

赵若愚沿运河回城,路过时亦瞟了瞟任家的船,当然知道这任家和江西罗姨娘之子——他的庶弟赵若痴在说亲的风声。但他淡笑:“进城,去报恩寺。”

眼下,他不是还得和郑归音把话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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