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是看出她这古怪心思,笑而不语只是下棋。郑大公子在一边冷眼旁观,慢慢揭了茶盖子在嘴边啜饮,心里却有了决定:也许二妹去参选也没错。

他吃了半盏茶汤,起身告罪更衣,出来后果然就有二妹的丫头嫣浓不放心跑了出来,急急地禀告提醒:“大公子——”

“罢了。我知道。准备二妹好好备考参选罢。”

“……可是。大公子——”二娘子还是喜欢傅九,嫣浓丫头很明白,为二娘子打听着,“听说宫里不招驸马了?”

“暂时而已。更何况这不是因为驸马的事。你看这傅映风,他的性情比许文修更是要强。你没看出来?”

嫣浓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依我看,他和二妹这亲事怕没有好结果。”郑锦文依旧是吩咐嫣浓,准备为二妹参选多做几身衣裳,打理各色首饰。嫣浓慢慢转身走回厅中,依旧立在角落里守着二娘子。

这丫头如今被郑归音看中非做了管事婆子,心事就更多想得周到。她想着,便是许文修几年前在泉州城也埋怨过。觉得三郎和二妹太亲近了。心里不喜呢!嫣浓无奈想着,二娘子呢,如今还觉得三郎是个乖孩子,她要为三郎找一个好亲事安排好一辈子才行呢。

郑二娘子自顾在说话,不知道丫头为她操心。郑大公子回来倒是看了嫣浓一眼,觉得二妹眼光不差,这丫头看着火暴性子女张飞,其实竟然是个玲珑心思的,如今还担心着二妹过得太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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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城的前尘旧事早已经远去。傅映风同样并不以为郑二娘子是个糊涂娘子。

“你们张娘娘,最近几天没招你进宫?”

她眨眨眼没出声。他看她的神色就明白了,笑着:“以往张相公是答应了你参选德寿宫的。如今是张娘娘作主,张昭仪的意思呢?”张昭仪是不是并不喜欢郑二娘子参选?

她还是不吭声。怀疑地瞅他。他笑了,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给你使绊子的。不过是德寿宫,你去太后殿上侍奉我自然没什么不愿意。”

这话她听着一点也不高兴。不就是知道张昭仪没发话。知道太后殿太难挤进去?

更何况,她连第二轮参选还没过呢。

她玉指持双陆棋,板脸,在盘中丢着白瓷黑漆的粒子,看着就是一败涂地了。傅九只是笑。棋子儿却是一步不让。郑锦文起身过来,用扇子指点着她下。她顿时掩住了棋盘,凶凶地瞪他:“不要你管——”

她平常嫌弃郑锦文,傅九能看出来。不就是她心里清楚郑大公子不喜欢她?为兄妹还罢,男女之情上郑锦文是确确实实看不上郑二娘子。她不傻。

“我是教你——不识好人心!”郑锦文毫不客气,又是一扇子拍到她额门,她大怒瞪他,他板脸:“我还没和你提。这个月的零花钱我花光了——你补贴我?”

“……”她埋头下棋,当成没听到,还能挤出一脸笑嘻嘻看傅:“傅大人,你没听到京城里有些谣言了?范夫人没和你提?”

傅九一怔,确实没听说。

“傅九在忙着替李贺收拾烂摊子。”郑锦文好心解释,这泄题的事一直没结果,范李两家都悬着心,傅府唯怕连累宫中怀孕的淑妃。

范夫人也没提?她眨眨眼,突然心情好转,指指双陆棋般笑道:“我要输了。傅大人你和我哥哥下?”

傅九一瞟郑锦文。他当然没兴趣和郑大公子下棋。但郑二娘子的心思明摆着,想让他和郑锦文亲近亲近。

到了眼下,她又为郑大公子的前程操心,却是理所当然有她的原故。

郑锦文催她起身,赶走她,大马金刀坐下来和傅九下双陆。她在旁边伸手,从几案边把她输给傅九的玉佩和包金银五事悄悄拿走,傅九瞟她,她陪笑:“我哥哥替我付欠债——”

“……”你哥不是月例花光,穷得要你补贴了?

傅九有赌品不是个厉害债主,由得她赖帐。他和郑锦文下双陆,倒也不意外。他先是连输了五局给郑锦文,到第六局才赢。郑锦文却讶异了,看着傅九又扳回了两盘,他着实打量了傅映风两眼。然后回头和二妹悄悄话,声音却不小:“傅九他自己赚的私房恐怕不少。养七八个外室都是小事。若是高利贷生意,他们天武衙门赚得一定比我们户部大人强多了。”

“……郑兄何出此言!?”他失笑。难免也要担心她信以为真,好在,郑娘子这会子一直在盯着正厅里,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直接就推郑大公子:“快!快!内官们快说完了——你快去找他们搭话!”

“……”他认命地投子,打了个招呼后起身绕屏过去了。半盏茶的功夫没到又回来,坐下就笑着:“小事。”

“这么快?内官们这么好说话?”她惊喜不已。又皱眉,“不是找了许文修吧?”

在许文修的地盘你还要防着他?你以为这是自己家?郑大公子以扇子指指傅九:“傅大人是淑妃的弟弟,我们家又是张娘娘的门下。曹老档自然要给个面子。免得两宫之间出了什么误会,叫淑妃难做。”

否则他们兄妹坐在这里和傅九下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叫曹老档看看?她喜滋滋连忙拍马屁,夸着兄长精明能干英俊潇洒,光看脸就一定是家里顶梁柱。

傅九微笑,她嫌弃郑锦文,但进京城后,她天天差使着他帮着参选。郑大公子也没有拒绝过。

他知道这娘子身为养女,在家事上分寸理得太清,不容易讨好。想了想便提了一件事:“最近有件事。你听说了?卢参政府上向秦侯府提亲了。是我的堂妹——”

郑锦文手上扇子一停不禁多看傅九两眼,暗暗惊讶:这小子是怎么猜中二妹的心思的。

果然,郑二娘子眸光大亮,异彩琏琏。看他的眼神温柔了十二分。她来明园不就是为了打听这事?

“不知傅大人——傅九公子是如何打算?令堂妹秦娘子秀外惠中,贤名早有听闻。”她赶紧就改了称呼,表示她彻底不记恨了。以前的不和完全没发生过,她和傅九的交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当然,她还不敢告诉傅九她早就有意为三郎提亲。

郑锦文丢了个眼色,嘲笑她。她当成没看到。

傅九不是完全没料到郑家会有这样盘算,但机率太小便没当回事。实在是他和郑二娘子相识的日子还不够长,她什么都敢谋一谋争一争的性情远出乎他意料之外。

如今的傅九,却深知她最怕再被抄家。最防着平宁侯府,他自然要打听了侯府的动静和她说。果然是她正想听的,他笑道:“平宁侯府上京城,如今住在了卢参政家在城外的大园子里,这一回修国夫人升品级,两家一起大喜。就提起了亲事。是为卢十七娘的兄长向我堂妹秦娘子提亲。”

“咦?”她瞬间警觉,看了看屏风后正厅里的人影。许婉然是傅九亲点的太和宫选女第一,但此女是商女补选。而半年前太和宫选女早就记册过一回,她打听着,“就是那位有名的美人卢十七娘?听说她并没有上名册?”

“|她——”

正厅上一阵脚步乱,都知道是内官们要走了。她立时把这事放下。也不用郑锦文了,自己就绕屏冲过云了。不就是向内官们打个昭呼露个脸。她脸皮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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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修一直送到了码头,送了内官们离开。转身,他又连忙带了许婉然请了客人们至正厅。重新安坐上茶。他一再向傅九致谢。

郑娘子自然不便送到码头,只要露了脸就心情好,便有了功夫再追问卢十七娘。许文修一听这话都难免大惊,连忙请教傅九同样问了一句:“大人,卢十七娘也要参选?不是没有上名册?现在再想参选是来不及了罢?”

“……规矩不一。平宁侯是靖难功臣,自然不一样。本朝新例是,因备边、北伐而立功的靖难功臣、或是战死武官遗族。他们的亲族女子可以随时补选进选女册。卢十七娘既是靖难功臣平宁侯府的姻亲,又是燕国公府的姻亲。”

傅九到底就是采花使,深知规矩,说得合情合理。她听到耳中,心中一沉暗骂着果然就如她所料了。

——半路又杀出来一个拦路虎。

她犯愁地看着许婉然。许婉然茫然回看。

傅九瞟过他,照旧与许文修、郑锦文闲谈。这郑娘子处处担心比自己美貌的许婉然无法在太和宫里得宠,这里的玄机只有一个:

她自己忙得很,并没有去官家面前争一个承御以至妃嫔之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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