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敢!”

听完了唐菲菲这《孤光》一曲,廊屋里的苏庶女也在骂,“我早就听说了,在京城里何尝有人会明着得罪卢家。卢家不但和程家是姻亲,他们家在北方一门三相,如今南逃后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再说卢八公子的伯父卢参政是卢家第五位做宰执的了。上一位是太上皇在位时的右相卢老宰相。”

细细数过后,苏庶女又瞅她郑归音,暗觉得她是个呆瓜脑袋,“老宰相他是你姐姐卢四夫人的亲爹的亲爹。也算是你的祖父。你说你不认亲究竟图个什么——?傅大人也不劝劝你只顾他自己是宰相外孙的风光——”

“你最近和傅大人很熟?”她眨着眼。

苏庶女悚然一惊,想起这女人是个醋坛子,她这反着吹捧傅映风的招数就使不出来了,赶紧摇头:“没有。我就是猜的……”

帮着上司陪笑脸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不是苏幕绿的本行。顶着郑二娘子那故作怀疑的眼神,她决定还是安分一些。把自己份内的事好办。

苏庶女是被郑二娘子请来,见唐菲菲的。

既然早听过了唐菲菲弹曲,知道她的技艺只比侬秋声差了半筹罢了,苏班头心里有数,唐菲菲和她苏幕绿在技艺上不分高下。如此一来,对她倒没多少恶感。苏班头判断唐菲菲不是靠色相迷惑了郑大公子来占便宜,混考试。她便定了心觉得这人靠着郑家和张娘娘,也许还能和卢家争一争。坐下摆出架子后,唐菲菲入房恭敬曲身,以师礼参拜:

“奴久闻苏大人之名。万分仰慕。”

在这无人的地方,只有琴、瑟、鼓、萧、笛等般般乐器,苏班头难免起身上前把这位以琵琶名动京城的私伎扶起。

唐菲菲手底有货,房中八种乐器都用了一遍,果然是样样精通。再弹了两支曲子,苏班头指点了她几个指法上还可以更精进的地方,又问了她一些乐理基础,点头道:

“宫试时一则是独奏,二则是合奏。你的琵琶独奏自然是我掌眼。你是没挑的。我打个上等是应该。”

唐菲菲大喜再拜。她摇手拦了,“但合奏时,各色班头与肖总管、陈提调共六位。我们一起评分。这就难提携你了。至于与你合奏的乐人是哪几位要看抽签。你用什么乐器也是抽签。这全看你的运气。”

唐菲菲为了宫试,洗耳恭听,苏庶女因为爱她怀中那柄唐时传下来的彩面古琵琶,接过来抱在怀中一边弹音一面瞅着她多说了几句:

“本来我是不想来的。我也是四岁开蒙。多年练习熬出来的。没理由给你行这个方便。但郑大公子和郑二娘子再三为你打听了——”

她瞟了一眼旁边坐着旁观的郑归音,郑二娘子赶紧给出一个这人情她记着的表情,郑大公子便笑了。苏班头很是满意,转头看唐菲菲:

“你如今也是难。不能不求人。我已经打听了,肖总官的分你是一定没有了。陈女官的分你也没有了。长萧班头是卢家的门生故旧荐进来的,他的分你也拿不到。”

“……”唐菲菲早有准备,但还没有考试就得罪了人被内定了要刷掉,不由得她不急。苏班头笑叹着:“余下只有古琴薛班头和大鼓顾班头。他们是理国公琴社里的常客,不大怕得罪卢家。但他们……”

她心里的幸灾乐祸浮到眼中化成了对唐菲菲如何应对的好奇,又瞟了眼旁坐的郑家兄妹,话是说给唐菲菲,实则是说给郑家人听,“这两位老班头的古琴和大鼓全都是名手中的名手,大家中的大家。非是绝色不足以打动!”

这“绝色”两字说的不是容貌,却是音色技艺了。说罢,她伸指拨起琵琶上一根弦响,震耳回声在室中飘荡。唐菲菲的笑意有点勉强,她在京城多年岂不深知薛、顾两个老班头的孤傲难缠?郑归音听着也觉得前途艰难。

“我有话和你说。”郑锦文如今的心思却不在这事上,趁着唐菲菲再请教技艺时,他拉着二妹出房,盘算着兄妹两人单独说说她退选的事,还有她和傅映风的亲事,“我说了你一定高兴。我觉得傅映风对你还有几分真心——”

这话刚出口,她斜眼睛瞧着他:“我也有事和你说。就是这回德寿宫参选的事。我听说佟掌司要把我们全刷了。”

“哪能——卢家女、程家女,她们不是都要参选?公侯府的选女们在隆福那边有攒局。”他故作惊讶,虚伪地安慰着。

“……她们是世家女。生下来身上有品级。尤其卢十七娘,她已经是从五品,进宫承宠恐怕直接就是封嫔了。”白身没品级的商女郑二娘子觉得要认清现实,在廊下悄声说着。郑大公子很是安慰,觉得二妹还不傻,她这是打算自己退选和傅九成亲了?这正是少了他的事。她正色道:“我的主意是——越是难我越是要进。越是难越见我的本事。我将来做内库女官的机会就能多一成。”

他失惊要劝,她反问:“我难道连唐菲菲一个私伎都不如?她还没打退堂鼓呢?我还有郑家做靠山呢。哥哥你说是不是——”

“……”他挣扎着,似乎这心气还是要鼓励不能打击的?正想到这里,她小声在他耳边说着:“官家不会理这些选女的小事,但不会听到风声吗?我要是能漂漂亮亮地过了第二轮,正是送上门给我冒头的机会不是?故意为难我就是机会呢。”

“话不是这样说——”

“要是不为难我。考的都是女德女功,是没有什么用。但也难不倒我了。”

“……”郑大公子一听就居然还挺有道理,半晌后只能劝道:“你这时候倔着,要是真落选了太难看的话。这事张娘娘帮不了你的——”

“我心里有数呢。”她还叮嘱:“别理傅九和你说什么!”她极有节制地没痛骂,还要大度公平地笑,“要不是前两天赵若愚的母亲于夫人让他娶卢氏族女的事,傅九他好歹帮了我一回,丁良今天就进不了沈楼的门!我倒要让他看看,是不是他拦着我。我要办的事就办不成了——!”

“……”他这时就只想对她说:你这脾气得改改了。你被傅九看穿了这太不好了。傅映风在茶楼里提醒了他:“先只劝她退选,千万不要说我的好话。否则她脾气来了非要参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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