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声音在内殿回荡。挽迟立在殿边侍候,几乎没忍住抬眼悄悄看了一眼陛下又迅速低下头,久在宫中侍奉,她甚至比张娘娘还能察觉到陛下平淡话说中的冰凉。这女官在裙下的脚有些**,不敢移动,也许她应该暗中向张娘娘求过情,去说服郑锦言不要让这郑氏女进宫?

但郑大公子和张家未说明的意思。夏挽迟同样明白:如果不是陛下不喜,郑家那二女儿进宫岂不一定是为了争宠?张娘娘岂会不怀疑?

“有我在,陛下便是不喜她也不会把她如何处置。”张昭仪在心里是如此想着,“若果真陛下是为了卢四夫人,为了淑妃和本宫都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厌恶于她——陛下更不会表露出来。”她看看官家的神色,他似乎只是闲话说笑,把她当个乐子了。

郑归音恐怕也是如此赌的。

她暗想着,为陛下换茶时丢了个眼色给挽迟,挽迟会意,选德殿上自有洪老档等人在。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便下了值。顺路去了太和宫司寝黄夫人的居处,说了一会儿闲话。

“夏内人,你想想。本应该封给这郑二娘子的县君或是县夫人封号,陛下半点没有提?这不就怪了吗?”黄夫人低声笑语着,她这个品级女官的屋子是工字型,倒也精致。这话没叫挽迟多在意,下一句却听进了心里,黄夫人道:“这事,康安县夫人为郑家求过。求着按她父亲义民刘献宝的功劳给郑二娘子一个品级。陛下没应,说是她自己不认平宁侯府就罢了。听着似乎有道理。但她父亲的功劳这和侯府有什么关系——?”

“什么?”挽迟暗忖,这黄夫人投向娘娘的意思不见得是真的,但只要这陛下厌恶郑娘子的消息有几分真,这话却是可信。

“以往,陛下不会如此——”她心里想,陛下以往不会这样不公道。她迟疑后轻声问着,“听着就是有别的原因。”

“正是如此!”黄夫人摇头叹着,又笑,“多亏郑家不笨,有你们娘娘呢。”

“也是他们家忠义一门,郑家大公子又是相公的旧人。我们娘娘不得不关照了。”

她出了房,也没在意有小黄门立在廊上看到她。她来黄夫人这里陛下当然会听到消息。但宠妃的女官和陛下的司寝女官打交道,再是寻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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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水庄园子里,张夫人的老友赏月说经之席也散了。

“夫人,你看郑老爷的样子——”铃儿丫头都忍不住笑了,悄悄和张夫人说着。方才郑老爷在听她们说经书,强撑着没打哈欠,散席回去的路上还礼节周全和她的旧人说笑,连六六天的佛经会,他听不懂都斯斯文文屏声小气,这也是不容易了。

张夫人也笑,她独自在厅中坐了一会儿,看着丫头收拾着残茶,几案上他带过来攒份子的两玉盆子新鲜果碟,果子已经吃去大半,只有些紫红残汁。玉盆中本是一盆子水灵灵紫菱角,一盆子深红大甜梅。都是极难得的提早上市的夏日鲜果。

最要紧,这些素果子极受佛修道的旧女官、老太监们喜欢。这是郑老爷用心了。

“他比以前,细心多了。”张夫人叹着,“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

“夫人不就是担心郑老爷心思太粗?”

“……”张玉蛾笑了半晌,就着厅上写经文的笔黑,写了一封短信笺,打发人送到了郑老爷的庄子里。不过是后脚追前脚。郑老爷还刚抹了脸换了衣,听说有信来大喜接了,身边的随从是老家人都暗暗想着,咱们老爷终于盼着云开见月明。张夫人写情书来了。他喜滋滋打开一看,又糊涂了。

“叫老邓来——”

邓老管事很不情愿地来了。他可不想掺合着老爷的情书。但他有三个外室,相好无数,他这风流自赏的性子藏在老皮相下面岂有不多嘴出主意的?这岂不是埋没了他天生的才干?

“你看——”郑老爷把老活计当成了出主意的,赶紧把情书递过去。邓老管事一伸手,郑老爷又突然又了回来,邓管事拿了个空难免睨老爷。郑老爷不好意思:“算了——不看了。我以前就把她的信拿出来叫人全营里念——游击大人路过听到了都笑我。玉蛾不喜欢我把她写的东西乱嚷嚷。”

“……”难怪她现在拖着,就是在观察你是不是还是个惹人嫌的大老粗。邓管事暗笑着,但毕竟担心老爷被抛弃还是出房站在廊上,使法子打听到了那短信上的内容。

“宫中有陛下恶之,亦有张妃爱之。陛下益恶之,张妃益爱之。陛下益恶之益不可表露端倪。便可长保二娘。另,长子锦文在外朝仕途,颇有艰难。二娘立足未稳之时恐难以相助。开海之事切切忍耐。”

【白话翻译:你们家二女儿,陛下越厌恶她张娘娘就会越喜欢。这样才保她平安。陛下心里有鬼,越讨厌她就越不会叫人看出来。这就是长久平安了。另外,郑锦文在朝里当小官,很不容易。你们家二娘子进宫想帮他也不容易。你们想开海,要千万要忍耐等待时机。】

落款后了又住了一句:

二娘狡黠,自保有余。尽可放心。

邓管事听着老家人转述了信的内容,暗叹着老爷要娶到老婆不容易,张夫人就是担心他不着调把情书拿出来念。所以根本没写半句情话,全是家事。这还是对他的为人行事没把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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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傅映风,深知郑归音的厚颜无耻,提醒苏幕绿:“你可别以为有我做靠山,她就不会坑你。她连官家都敢当面糊弄!亏得官家如今青眼于郑锦文,有调他去太府寺的意思。她占了这个好时机!没和她计较。你以为她什么不敢?她说过的话我都要谨慎琢磨三四回以免上当,更何况你?”

面对傅大人难得的谦虚,苏娘子呆了呆:“郑娘子,在官家跟前说了什么?”

“她说私商是本份良民。”傅九公子面无表情。

郑归音这时坐在前面她自己的马车上,理直气壮和心腹说道:“我在官家跟前也是如此说的!禁海令只说蕃船必须有官商船引导才许进泉州港。只能和官商交易。交极高的税额。可没说不许我们自家的海船出海!”

选德殿上,赵慎把这话当乐子和宠妃说了,又笑:“她说她们郑家是在港外一百里的小岛上和蕃船交易后才运回泉州。郑家可是守法的良民——!朕要不是在登基已久,做皇子时也坐过临安府的衙门,断过案子见过无知无礼的刁民和无赖的讼棍,几乎就让她绕住了!”

张昭仪暗叹,也不知是喜是头痛。

她母家夏家姻亲女儿要参选进宫,她忙着平了她什么贼女鄙蛮的评语,没料到这娘子在官家眼里还是个刁民兼讼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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