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609已经修改】

寺中,官家亦在骂:

“福建子!”

这消息一传到张昭仪耳朵里,便皱眉。

宫卫张信是个和郑二娘子一样在寺里能迷路的笨蛋,也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不是姓张是进不了宫挂不了宫卫的差使的。但他到底就是张氏族人,在张府里耳濡目染。打听来的消息足以安慰英雪殿诸心腹宫人。

“是,娘娘明见。宗亲们那边还是能帮娘娘的。”

“寿安伯老大人、理国公老大人就在官家跟前?”她沉吟。

“是,娘娘所见正是——”张信已经是一脸佩服,原来,官家大怒,迁怒于私商们。那神色是觉得那伙子私商又姓钱又姓汪,还有姓郑。弄出今天灵山寺里的破事!这都是些什么上不了台盘的东西!?

寿安伯和理国公便一起上前,禀告了几句泉州宗亲发俸的事。官家也就沉脸,没再骂了。

寿安伯是宗亲大长辈,只关心贫寒的宗子们是不是能吃饱饭。千万被再出饿死的事。郑家愿意交这一笔税给泉州市舶司,市舶司把这笔钱充了泉州宗亲们的月俸,他就得给郑家说话。

理国公则是要尽力为平城郡王减一些宗亲里的怨言,就帮了腔。

张信细细这一禀告,挽迟听得大为欢喜,望向张昭仪,娘娘亦是持扇轻摇,扇后微笑。

西泠与半湖,互相看了看,皆以为是郑锦文的准备,果然郑大公子还是和以前在宰相府里一样呼风唤雨。万没料到其实是郑二娘子为了参选进宫,早就在寿安伯府里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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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娘子很谦逊,在傅九面前并不吹嘘这功劳本事。因为她在帐子里偷眼瞅傅九,傅九板着脸,从来不喜欢她参选,只是没和她较真。她犯得着顶着来,非要得罪随时能划掉她名字的傅大人?

但郑大公子坐在寺外酒楼上,于许文修面前大吹特吹,都是二妹如何地机灵敏明,出了这个主意结好宗亲。关键当然是郑家有一位好友赵若愚,赵才子不也有汪孺人在理国公府里?

“这点事,汪孺人动动嘴皮,整个京城的宗室都知道了。”郑锦文倚坐,笑拍桌面,轻描淡写,“我们何必担心陛下不悦?”

许文修听得深以为然。暗喜着没有投错。他太清楚汪孺人的长袖善舞了。

郑锦文告辞之后,到得楼下策马而回,心中想想,按陛下这盛怒程度,他的官位是不保了。也就骗骗许文修这样没面过圣的人。

唉。他在马背上挽着缰绳,望着街边晚春花枝如冰销裁剪,打叠后燕脂淡抹,艳姿香融,他却无心观赏,更懒得折枝插帽一取风流。他叹着气,被挤出户部原来都不算什么。倒霉的是刚到手的六品职恐怕马上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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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召相公。

郑归音在帐子里,终于等到这一刻。急得要跳起来。她一个劲在裙下踢傅九。傅九一笑,上前和外祖父低声商量了几句。

灵山寺远不如宫中大,范相公见了驾,转眼张昭仪便又得了消息。

“娘娘,范相公进见时也说是护寺的三衙禁军有疏忽,已经拿下了几个都头!”

飞赶着报进来的张信,喜气洋洋。英雪殿诸旧人,全是紧张听着,听完后大喜各自长长出了一口气。娘娘无事了。

“只不过,眼下郑家情势不好,娘娘也要善自珍重。”张信劝说后拱手退下。她沉吟着,出了院子,进了侧殿。娘娘独自上前,在观音像面前上了柱香。殿顶悬挂下来的条条莲花佛幡,她在幡影里伸手一招,悄声吩咐近前的挽迟道:

“去和大兄说。让他给郑二娘子传话——”

“是。”挽迟连忙再上一步,附耳听着。

娘娘这密话是要传到宫外传给郑家传给郑大公子,这是要扶起郑家绝不能让郑家被打压下去,她能领会。然而张娘娘说的话还是吓得她不轻,“和郑娘子说,太上皇想让卢参政为左相。官家却并不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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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是知道这回事的,但他权衡之后知道不需提。

他静静看着郑归音,等她自己发现。

她这时早就顾不上卢家。她忙着抓着傅九给她的机会暗地里观察范宰相。范相公见驾回来,在帐子里刚刚享受了一会儿新女婿夏逊的拍马屁又瞟上了郑归音。

这小姑娘正笑嘻嘻看着他的外孙子,他那外孙子装着在问她一身居士服的事,装着在查问她是不是也是殿上一伙的,实则一脸的讨好。让他看得叹气。

但范老相公没功夫骂外孙子以后是个老婆奴,他还在琢磨这小姑娘方才用佛经典故突然开口试探,他这样的老头子居然也说漏了嘴。

好在林御医应该还没有听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否则这退职的御医转头就会去告诉太上皇。

郑归音其实这时并没有把握。她一面和傅映风说话一面还偷瞟范相公。本来林御医和范相公说话是他自已吹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话的意思是,公主是太上皇爱女,他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御医。公主要他来复诊他就得来。有什么好怕的?

范相公顺着这话头就问起了公主的病,打着机锋说佛经典故:“佛曰疾苦在身,宜善摄心,不为外境所摇,中心亦不起念。林大人以为如何?”

【白话翻译:身体生病或是受苦,都要调整好心态。不要因为外界不利的环境动摇。心里也不要胡思乱想。】

“不可说。”林御医眨巴着老眼,回避了范相公的提问,不肯回答长公主的病因是什么。范相公不在意地笑,她却抓到了机会。她在一边趁机问了句道:“相公这句的意思是。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

【白话翻译:人活在世上,本来就像是活在到处是刺的树丛里,不动就不会受伤害。但如果心动了,身体就会不顾现实地妄动。身体一动就受重伤,骨头都会痛】

范相公还没开口,林御医赶紧赞同,说起了佛经也能平缓某些心疾,范相公下意识笑了颔首点头:“这话有理,如以平抚心境。”说完,却转眼见着了她眼中奸计得逞的喜色。他愕然后就突然发现:他居然被小姑娘试探了。

“不动则不伤。”范相公在心里暗叹一句,便是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高位,也有想争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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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相公难道不想要左相之位?郑二娘子其实并没有把握,看了傅九一眼,忍着不问他。

“你想想就想明白了。”他突然说了这一句,恰在这时她也果然想通了,本来她那典故是在问范相公是不是有意冒险去争左相位。范相公那一句“这话有理,如以平抚心境。”,这话说明“不动则不伤”说到他心里了。

所谓不动则不伤,就是他没有争相位卷进政争这个打算。

她得赌这一次。

“傅九傅九,是不是因为娘娘怀孕,所以你外祖父不能争左相位?”

反正陛下也不会答应。

郑二娘子强忍着没拉着傅九小声问清楚,提起这事,岂不就提起了淑妃生产,提起淑妃生产后和张娘娘就要争宠?林御医还在打眼色给她,问她是不是向傅九打听他外祖父这回争相位的事。要记得给他也通通气。

她根本不理睬他。

“喏,收好。”傅映风把那枚山河的小铜印从范相公手上要回来,暗地里塞给她。“好。”

她没问相位,嘴里只问长公主:“她真的能不要你帮着也能护住潘家?”

他微一犹豫,到底不能说长公主的阴谋多了。她房外廊柱上的空盒子是冥物盒子。这实在是不好听。他笑着哄她:“你看上回潘玉郎在御园犯驾的事。燕国人夫人眼看着要定一个自尽只能保住全尸。潘玉郎却什么事都没有。这回潘家也不会有事。”

她这时却察觉到了古怪:“傅九,你是不是故意护着公主。我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事不太对?小潘和吴襄被抓到应该是小潘被公主利用的吧?”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了。”傅映风赶紧就转了口风迅速把长公主卖了,他当然清楚长公主不可能事前不知情,他顺道还说起公主在禅音院里对陈内人的厉声叱骂,还有掌仪司内人们的噤若寒蝉。她听得聚精会神。

“公主对付赵慧儿像是没办好。对女官们倒是个厉害人?”

她想了想,这不是理所当然?女官们可不姓赵,公主对付赵慧儿还要忌讳一下宗亲们的风评,她沉吟着,“傅九,公主这事有点怪。”

她越想越明白,

“她对付程美人是为了什么?”

他含笑不语。

“左相?”她知道猜中了,大喜,“长公主不喜欢卢参政当左相?”

她立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比如傅九你怎么不去和长公主多聊天,你这么快就回来真是太失礼了!怎么能这样对长公主呢?

傅九气得想拧她的鼻子。

他心想着楚州主将卢一鹤与京城卢参政家并不对付。但他能和郑二娘子说,长公主喜欢有妇之夫卢一鹤?他没这样嘴碎。

“不做驸马这事我今日就能办妥。你放心。”他只是这样说着。她听得欢喜又伤感:“傅九——”

但眼下这局面,就算他不是附马了她和他也是不可能说亲的吧?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低声哄着:“我能想出法子的。大不了先让你去御园做洒扫宫女。我安排好了你在御园里只当是养几年身子了。总之你不要和赵若愚订亲。否则我恼了。”

“……”她愁着眼拧着眉看他,她才不要做洒扫宫女。

“别闹。我真恼了。”他瞧出这神情不对,一时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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