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叹了口气,她当年受了郭太子妃临终所托,本来太子妃追封了郭皇后。郭家子弟在陛下跟前掌御前班直,老太爷在江北掌了后军军权。内外是无忧的。淑妃进宫也不会轻动皇子们,十年不怀孕这也是当年太子妃事前的条件。

淑妃进宫,不过是为了保着皇子们。免得夏皇后生育皇子。

唯一没料到,夏皇后三年就病逝,这倒是便宜了淑妃一跃成了主持宫务的宠妃。

“这也是陛下对嫡皇子们的爱护。”范夫人前几年看出了东宫之争,早抽身而退把这一副担子放下,谁照顾孩子都不如亲爹皇帝陛下照顾。夏皇后没怀孕也许还有五分是福薄,毕竟是正宫继后又是吴太后所赐。身份不一样。但淑妃十年没生育却是看陛下的心意了。

“夫人,论起这事。淑妃娘娘是欠了夫人的情份。再者,依老妇看,陛下不喜欢清远侯何尝不是因为这爵位是当初他登基后第一个封赐给心腹功臣的?那是赐给老侯爷。如今若是物归原主,官家必也愿意。

范夫人到底是久经大事,摇头,“不必了,长公主千金凤体,万一有什么不测,我儿也担当不起。淑妃怀孕还未生育。东宫亦未定。驸马之位——还是吴太后家的侄子做了妥当。”

现在燕国公夫人的案子已经到了御前,纪侍郎的案子不愁被掩盖。范夫人的主意就改了,便是范相公和李副枢官都觉得,吴襄赶紧做驸马去!

说到这里,范夫人抬眼看吕妈妈,

“她吃五石茶,这事我知道了又如何?她若是戒不了。身子也就垮了。这种心病,越是自己明白得早。反倒能自救。若是酗酒或是乱吃什么麻石散剂的,一年年下来,这将来是好还是不好,全看运气了。映风自家清醒得快,戒了酒。林御医还说是他自小练武艺,又读书明理,身子骨好也能自律。御医都说人的身子健康,心病也就不容易起。这道理我听着是极对的。——长公主呢?”

长公主从小身子就弱。

范夫人冷淡:“我绝不能让傅九再陷到这里面去!”

吕妈妈想想夫人有理,便没再劝。只不过,心中隐忧生起,她和张夫人交往。隐约知道一些事:

郑家那二娘子,像是也有什么心病在用药?林御医开的。

范夫人当然还不知道,大儿子跟前知道这事的只有丁良,那是绝不敢提一个字的,连亲老娘桂妈妈都不会透半点风,否则公子要弄死他的。

吕妈妈寻思着就隐约明白,难怪九公子一直没有把亲事拿来母亲面前提。他只是私下里借着淑妃的名头不时去郑家转转。

范夫人没察觉大儿子的奸计,倒觉得是大儿子的孝心,知道她不喜欢郑娘子,所以不敢来提。范夫人反而心疼了。

范夫人叹口气,仔细看平宁侯府的家谱,突然就啐:

“这不对!这是编的!”|

她手一指,指的是程氏家家谱上第十七代的祖系,上面写着平宁侯程姓祖曾

经从山阳迁到了琅琊,本是与明道堂、伊川堂等几支族人分迁各地,

“怎么就是唐末五代的明德二十一年迁到翁县?”她一指十七世祖程XX的名字,又指翁县,十七世祖程XX正是翁县县令,

“这一支当初在翁县与黄巢之军对峙,城破时全城无一生还。县令程某亦是如此。还写得史书写道:县令死于乱军,夫人得闻战报,在内宅推二子二女入井,而后悬梁自尽。这便是绝后,哪来的第十八代的子孙后代?此事,当地的县志残卷有写,藏于宫中。我大兄书房有一册抄本。再者,前朝柳相公修的《五代史》上亦有一笔两句,记过此事的,记了程夫人为烈妇。怎么修家谱时倒这样不仔细?莫非竟不读史——?”

吕妈妈仔细一看,又在书架上抽了柳氏《五代史》来对,竟然果然就是写了两句一字不错。吕妈妈不禁佩服范夫人博闻强记,合上书也笑道:

“夫人,听说侯府这家谱过江后新修了一回,本有五册,中间两册在逃难时失落了。想来是这三十年重新修了一回。祖宗们不在,子孙们山高路远记不得,自己编了几个祖宗也难免。修谱的门客若是才学深,早已经出仕了哪能揽这个事。夫人想想,宗亲的仙谱里,新修一回也保不住有对不上的呢。”

范夫人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侯府这家谱已经是难得的齐全了。其他人家修家谱还远不及。不需要她仔细看三天才看出毛病,前三页就是能看出是胡说八道乱认祖宗。所谓发财立品,历来官宦人家修谱,总是有了官品或是家境富足才能修。魏晋南北朝时世族还在,唐末五代后世族被乱民义军杀光,谱系更难考订。

再者,而今世人寿命三四十岁是平常之事。家中老人一去,以前的祖宗谁又能一定记得?便是记得,祖宗也未必有名气。配得上当官发财要立品的子孙。

郑老爷写母亲的名字,就只记得一个小名:阿妹。

父亲是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郑家,就是太老实了些——”

她暗啐着,把平宁侯府的家谱继续看下去,就愈觉得不通,掩卷叹道:“先祖倒是认得好。认的是春秋时的程婴程大夫?托孤救赵果然是代代忠义之臣了。但不觉得太远了。过了点?”

吕妈妈没忍住笑了,欲言又止,范夫人瞟着女供奉,笑道:“知道了,傅家的祖宗认的是尧帝长子丹朱之后。你心里又不以为然了。”

丹朱有一子封在傅阳国。以封国为名是为傅姓。

“老妇岂敢。”她笑着。傅四老爷回房来听到这句,也不服气了,傅家觉得自己是尧帝之后,是有点吹,但范家的家谱他也是借阅过的,难道没吹?他踏进门来,就和老婆说理,为自家的祖宗辩解,挑剔着范家的祖宗,道:

“范家的祖宗,是战国秦国国相范雎,这难道是说得准的?单是读一读《国语》,范睢先服侍魏主,再服侍秦主昭王,中间从山西迁到了张掖,子孙再从西北张掖县迁到了中部的徐州,又一支子孙再由徐州城迁到了江南,我就问这每迁一回都是八百里上千里,车马劳动。中间老的一代在路上恐怕就去了,掌门户的忙着一家子在新地方立足,总得过了一二十年才有功夫再修家谱,就没有一处是子孙们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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