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起来,他的床屏已经换成了纱帐。

窗格半开着,带着花香的晨风抚入。眼前还是半黑时分。阳光还未升起。但启明星悬在了树梢,赵慧儿分明趁夜入宫,他气得骂:“赵慧儿疯了?她是我母亲的人,还是郑家的人!?”

丁良匆匆到了在屏风边站着,手里还胡乱扣着衣裳。他这一夜睡在了外屋铺上。昨天回来时,公子叮嘱了让他今日跟着他在里面睡。他寻思着这规矩不对,他是家将不好在公子外屋睡。但公子吃醉了,如今内院里也没有妾侍。公子非拉着他进来,他娘又是桂妈妈,倒也没人来说他。

他小心地瞅着九公子,连忙又转头去打水,傅九唤住:“你去叫外面的小子打水,不要惊动母亲的人。”

“是。”他懂了,原来还是防着被范夫人抓到痛骂。

傅九公子一肚子气起身,看着天色也不叫丫头来,丁良送了热水来,他自己抹脸梳洗了换衣裳,渐渐冷静下来:“你用了饭,今天不用跟着我。去在宫门口接赵慧儿。”

“……已经进宫了。小的昨晚上就想和公子说的。听说昨晚是大潘内人来知会的。今天是七月初一朝会日。内廷的规矩也是这个逢一、十五,新宫人到殿中省里领差事,慧儿娘子就算是要休假回家。也少说要几个月后?”

丁良觉得公子糊涂了。

“宫里的规矩,我不比你明白?去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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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黑漆漆的,赵慧儿就坐着船,沿运河入宫。她寻思好了。三个月不出宫躲着不见傅大人,郑二娘子自然把事情摆平了。

她这些日子反复查清宫规宫例,又知道范家母子这时辰确实没功夫理会她。

自然应该一切顺利不是?

拂晓时分,河面上灰灰的,她在宫外运河码头下船时,便看到了今日入朝的百官们。他们的跟前人打着一盏盏的红灯笼,引路过了朝天门,官员们往和宁门前待漏阁里去了。

她上了岸,傅家仆从船舱顶上取了小轿下来,她低头上轿,往宫中东便门。

轿停在东便门之时,阳光初升,傅九也悄悄出了承侯府恩。他趁着范夫人还没起床,赶紧去衙门里上值了。

丁良跟着公子,在御街边的早食铺子买了两个烧饼,一边啃着一边去衙门。进了衙门才得了一盏热茶吃,把饼咽下去。他觉得公子太不容易了。厨房里备好的早粥小食都不叫,就怕老娘听到了动静叫他去问话,

这一天,傅大人照例是一边办差,一边在肚子里骂郑二娘。他还得帮着她收拾残局。偏偏不长眼的人太多,许长宁也从隔壁禁军衙门过来,恭喜他要纳妾,指不定长公主还能带着赵慧儿、郑归音两位女官一起嫁给他呢。好友还笑着,什么郑娘子谋着做公主府女官,不是明着的妾,但公主府就是驸马府,关了门他多的是机会和女官们暗通款曲。许长宁都不禁浮想联翩,觉得傅驸马艳福齐天。他终于没忍住咆哮了起来:

“赵慧儿那样见钱眼开的蠢货!只会被她利用!长公主和富春县谋反之事有涉,一意讨好官家!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迟早有一天被姓郑的奸人陷害了!难道叫我再去拉她一把?”

“……”姓郑的奸人是谁?不会是你的郑二娘子吧?你看你气成这样?

一看情形不对,许长宁麻利地溜了。

夕阳横天,斜照着东便门前的长街,丁良驾着马车等在宫门前,终于等到了赵慧儿出宫。

这时辰,已经是傍晚。

傅九今天轮值,上午没去参加大庆殿的大朝会,在殿外巡查。下午换了班去了选德殿巡查守备,正听了宰执们的御前对答。

他是天武官都管,选德殿里,还有禁军与官家的御前班直,每逢初一按例正好是御前统领郭庆远轮值,郭统领看着他还笑嘻嘻,悄悄道:

“长公主看中你了。什么时候吃喜酒?我好备份大礼恭喜。”

“……你家里的谁在富春县有庄子?”他才不上当,斜睨着。否则郭皇后的庶弟跑来和他多嘴为什么?

郭庆远顿时塌了脸,唉声叹气,还不敢说出来,回头看看殿内便拉了他走到廊角比了比几个手式。他一看就知道是他几个弟弟全在富春县有庄子。参合了盐、茶上的生意。

他暗叹着,总算不觉得自己最倒霉了,无奈道:“你们家的生意也不是自己的。几位皇子也在其中,陛下没问你?”

“问了。我哪里敢说有殿下们的本钱?殿下们金枝玉叶,本来也不知道这些底下的事。我只管跪下谢罪就没错了。”

郭庆远三十多岁的老成人,如今这皱着老脸的模样也是苦得要落泪,还含泪看着傅九,“你能帮着拿个主意。当初是你丢开手,把生意给丢给我们家——”

“……我可没让你们去和秦侯府一起做生意。”

“不是秦侯府!我们哪会理会他?中间隔了好几层,大皇子前儿来找我,也愁,陛下让他去临安城审秦侯府的案子,他是审案的时候,才知道是他们家是因为和榷场生意被推出来了!”

郭大人说着说着就急了,秦侯府和傅九那不就是夺爵之仇?郭家是嫡皇后的母家也不屑于和他家一起做生意。他左右看看,附耳说了几句:“我们家的生意还就是托了榷商。你知道他们那八大家都有女儿嫁到京城里……”

傅九早有所料,细细听了几句后也不禁暗惊。宫里的风吹动着檐下的铁马,叮铛乱向,郭庆远看着天空,江南这天气,春夏之后总是孩儿脸,本来万里无云转眼就乌云聚集。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

阶下的灰尘打着小旋儿,傅九沉默一会儿,方才郭庆远说的这些榷商的名字是没写进秦侯府的审案卷宗里,这富春县里几百个庄子里,藏有兵器、火药、马匹、私盐私茶。本意只是屯集做生意绝无谋反通敌之意。但要钱的时候谁管是不是敌?

这罪,如今是燕国公府、秦侯府,再加上以前的纪侍郎,这三人顶了罪。

他们也没把别人再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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