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当年在碧池寺里他说过的话:

“让你在宫中挨了苔杖。我一直知道你难过。所以你过往种种,我懒得理会。”他那时冷淡森寒着神色,她就知道他已经把她当成了陌路人,“但这一回在寺里,算我欠你一回。”

碧池寺之后,连侯爷都问她:“映风不考科举了。是你去劝他?我不是让你和他哄着他,让他写个书信画押证明你和他有私情。有了这个在手,他以后绝不回来要爵位?怎么他被你一要胁连科举也放弃了?”

然而根本不关她的事。

而傅九那天在碧池寺里说过的话,她根本不敢对侯爷说。

“你不要把寺里的事说出去。否则你本来想做我父亲的妾,这事要让我叔父知道。你想成为侯夫人的事就不成了。”她还记得少年在碧池寺里的石榴树下,冷淡看着她,“今天的事若是你不出声。我就再欠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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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东便门宫街附近见了?”她听到这里吃了一惊,气得脸色煞白,眼圈儿发红要哭的样子,拉着郑大公子,“你不早点回来告诉我!”

郑锦文斜她一眼,骂着她:“哭什么?那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我这几天不是忙着劝咱爹不要急着和赵若愚订亲?让你去考一考女官再说?”

她听得一怔,郑锦文的声音比她还高,在船上用扇柄子打她的脑袋,“没有我,你还敢和咱爹对着干?你就会巴结咱爹——!”

“爹爹说的话不是没道理,我不好驳是不是?”她心情变好了,和他说话也和气了起来,愁着,“你说,爹爹他他怎么就觉得我不如张夫人呢?”

“废话!”郑大公子觉得她确实笨,情人眼里出西施没听说过?老太爷都是上门女婿了,天下怎么能有比张夫人更联明的女子了?

不单是她,就连郑锦文差了逢紫去向傅映风禀告,傅九进宫前,从逢紫嘴里听到了郑老爷的话,也觉得头痛得很。怎么他请了郑大公子去劝还是这结果?

“傅九那天看到赵若愚去了咱爹的庄子,就知道要出事。所以知会了我一声。”郑大公子这几天是在花天酒地,但去了郑老爹的庄子也觉得赵小子比他们几兄妹还会哄人,“你知道不知道,庄子改名字了。张夫人的是晚照别庄。”

“挺好听的?你不喜欢?”她还在疑惑。郑大公子喷她一脸,“爹的庄子也改了,叫随秀山庄!还是赵若愚题的匾额!亏他写得出手。”

“随秀……”张夫人的闺名里有个秀字,想到这里郑二娘子也在大夏天里打了个哆嗦——太肉麻了。

然而她气道:“开船,去西湖上。”

“干什么?”郑锦文跳起来,“我还要见夏娘子。”

“我不去和爹爹说清,他就不知道赵若愚根本不喜欢我呢。”

“……你不是故意甩开傅九?让他回来扑个空。他和刑碧叶在碧池寺里的事明摆着有问题。你吃醋了?”他怀疑地问。

“当然不是!”她翻白眼,但她的船一动丁良就跳上来留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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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子和二丫头要来看灯?和我们一起?”郑老太爷得了消息,高兴之余觉得莫明其妙,“二丫头倒也罢了。锦文可没这孝心。”

张夫人笑道:“是为了赵公子吧?”

他一听就大脑袋一直摇着:“好好的亲事,有什么不妥当的?赵若愚我早年就见过的。死了弟妹后,泉州城里传得多难听?他一路考学一路还没断了交游,渐渐就有人替他说话。他又知道扶助宗亲里的弱小弄倒了平城郡王。如今泉州城谁不说他一声好?这种人就是心志极坚。天生会照顾人的。”

说罢,还不忘记看张夫人一眼,苦恼着,“归音那孩子不是你。”

“……”张夫人听说,忍不住笑了,倒也不觉得郑老爷错了她只想了想:“她一心要进宫做女官,不就是叫你看看要她如今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叫我说,咱们家也是谋个官商就好了。怎么能叫她吃这些苦头?老大在这些事上机灵着呢。但她非要说开海,既然赵若愚也是这意思。我就觉得可以试试。你说她这主意不就是听赵若愚说的?”

郑老太爷又看着张夫人,“你说是不是?”

张夫人心里知道不是,但面上笑笑道:“孩子你是养大的,我哪里能比你明白?你的主意是没错但你好好和她说。用不着太急。孩子们大了总有些自己的主意,总要让他们试试。这样将来才把你的生意接下来。这不轻松。”

她随口几句,郑老爷点头觉得太有理:“正是,不轻松!”再一看她换了衣裳想起要陪她坐船去西湖上看灯,马上就不记得儿子女儿了。张夫人上了船,又劝了几句,他就把这些话又叫她的丫头坐着小船去说给了郑二娘子听。

在养父眼里笨笨的郑二娘子在船上见了小丫头,目瞪口呆地听着郑老爷的话,万万没料到她忙活了这几年,养父还觉得她以后容易被欺负了?他还把她想出来的开海主意全算上赵若愚头上了?

郑大公子大笑着,张夫人差过来的铃儿也老老实实地传达了郑老爷给女儿的话:“不要计较他那什么妾不妾。你待他好,他十倍地还你不是?夫妻情份有冷有热,你嫁得平平安安就好。”

小丫头还眨巴着眼睛,羡慕地看着二娘子,“姑娘,我们夫人还说,郑老爷还要回泉州,说是还叫几条船跑私船准备给你再准备多些嫁妆,让你带着嫁过去。有了嫁妆又有了赵公子这样讲信义的夫君,这就是一辈子享福了。”

“……爹爹何必再回去泉州?”她纵有话想说,也只能苦笑这一句。张夫人好歹还知道她,把郑老爷的叮嘱总结后写了一句话过来,她打开一看:

“情不可久,义方可长。”

夫妻之道在恩义不在情意。

“去西湖上陪爹爹看灯吧。”她想了想,吩咐船只出余杭门转去西湖,丁良这时就拦不住了,只能叫人赶紧去宫里报信。又陪笑在窗边上禀告:“夏大人和夏娘子来了。”

眼看着夏家的船真的来了,郑锦文连忙提醒她:“你再留一会,好好和傅九说?再说你不是请了侬秋声和谢平生?”

“侬秋声是来见唐菲菲商量效祭曲乐的事。这也是傅大人的事。再者,傅大人还要找谢大人商量秦侯府的案子。否则他打发丁良去谢府干什么——”她严肃地说到这里,扭头看窗外的丁良,“是不是?”

“……”丁良根本不敢出声。

“对了。丁管事——”她的事情还不少,“我正要和爹爹商量,叫三郎回泉州城。傅大人看不中这门亲事,他和秦娘子的这亲事还是罢了。”

“……”

“开船。”

“喂——我不陪你去!”郑大公子起身要出船去河房里。还指着外面,“你看,傅九回来了——”

丁良连忙转头看,果然是回来了。他欢喜之余,听她嚷着:

“傅九不是好人。他背着私会旧情人。你还不告诉我!我要和爹爹说!”

“喂——!”郑大公子终于明白了,她这就是故意和他过不去。丁良听得这几句急得跳脚,却只能一声不敢吭地眼看着船行走了。自己跳下小船赶去和公子禀告。

“走了?”没料到,傅九从宫里回来,正气得脸上发黑,“追上去!”

郑家的船快,郑锦文等开船开出好一截,才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她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德寿宫里宫里的苏才人今天要晋封美人了。傅九眼下才刚知道。他必定要恼。”她心虚地想着,“我今天还是不见他了。”

“不过是又晋封一品。苏庶女也不敢太张扬。你以为傅九没料到你和她私下里商量的这些事?”郑大公子诧异,“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只能附耳嘀咕了几句,把他吓了一大跳,“喂,公主的事也罢了。你不要插手傅淑妃和张昭仪之间的事!张淑真——”他真想捏揪她的耳朵,骂着,“张娘娘这人你还没看出来?平常端庄温和,对底下人从不苛待。但她和张相公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疑心最重!”

“别管了,快走吧。”她催着,“傅九找不到我。过几天就不记了。我又没有害他们家的娘娘。我其实想让淑妃和范夫人对我印象好一点。”

“真的?”郑大公子一百二十个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她瞪大眼睛,“傅九总不可能怀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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