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明摆着的?”傅九公子这时倒是半点不着急了,“归音说了,她不会生气的。”

他要是偷情会这样明目张胆?那不是蠢吗?

侬秋声拉了她到了露台上,借着水天辽阔,夕霞夜灯的美景侬娘子低声骂着道:“唐菲菲胆小得让我没法说她!我当真是白认得这个人十多年了!”

她忍笑听着。侬秋声骂起人来脆爽得厉害:

“这位唐大人针尖大的心眼,她又想揽祭礼里的差使。得个大脸面!她又怕和你串谋得罪了傅九最后被刷下来,叫她白准备了亏了本钱,她倒来问我要怎么办!?”

侬秋声觉得,就唐菲菲这样畏首畏尾不爽快,她以前还敢和她别苗头,争夺京城第一名伎——?

郑归音低声笑道:“她如今是谨慎了。上回她敢和卢举文翻脸要进教坊司,不是说卢举文放了话要打断她的手脚?她都没怕一心要自己谋个品级。没料到教坊司突然裁撤了。她险些就真没个容身之地,使尽了往日的脸面和欠了不知多少人情如今她岂有不后怕的?难免瞻前顾后了。”

有道是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她是输不起了。”郑二娘子倒是明白她。

侬秋声啐着:“怕什么?卢举文能和傅九比?傅九向来不和女人计较。更不会打断她的手脚,最多赶她出京城罢了。她再哭着去敬酒求几句他不说定就算了!”

真的?她怀疑地看着侬秋声,只有侬夫人你敢这样说他吧?连她都不觉得傅九这样好说话!她酸溜溜地想着,到底是初恋心上人。

楼下傅映风正被她的初恋情人许文修追着,他本来在叫人准备湖船一起去看水傀儡戏会,也好和她说说话。见得许文修来施礼,他耐心应付着:“什么事?”

许文修心里一跳,他是绝不敢和他提郑二娘子背着你在拉拢我们几家的。

“大人,还是为了婉然的事——”

他陪笑着,眼看着德寿宫和太和宫选女要一起侯选,又听说了谢家娘子进了德寿宫,许文修难免也要来献点殷勤打探情形。没料着傅大人劈头就问:“苏家和郑家的事,你也参合了?”

“……”他挣扎着是实话实说,还是一推了事,就慢了这一瞬间傅映风岂有看不穿他的,骂着:“也以为是太后的女官做皇后了?”

“大人,并不是小的隐瞒大人。是郑娘子非说——”许文修决定还是全推到郑归音头上,“是郑大公子来和我说,郑娘子说任家在京城里做官商做久了靠不住,咱们要开海还是和榷商联手。弄几个自己人去榷场里当差。我就想既然是去榷场不就是宣州楚州那边?于大人有利无害,不论是谁去也是大人的臂助。”

“她许给你什么差使了?”他根本都不需要听他废话,截口就问。

“……大人,这事我只敢来求大人。”许文修陪笑着,“听说苏大公子去了榷场。泉州那边的市舶司空缺不少,下官——”

他的话都被傅映风套了出来,他就明白了郑归音全盘的计划。果然就像她那封威胁短信里说的那样:

“她不就把你们几家拉上伙当枪使,想把以后内库官架空!”他暗骂着,“除了她,谁当上内库官只能和邵学士一样自己辞职。”

“不行,不能得罪了程青云。”他让许文修消停些,“这时侯去掺合这些事。怕死得不够早吗?你又不能参选躲进宫里。”更何况,他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许文修也不是郑锦文,没有张娘娘保着!

“……!?”许文修吓了一跳,他不是没听联宗族叔许老大人提醒过不要得罪秀王府,但程青云都能被削职下狱了,秀王府又有什么可怕的?远不如郑二娘子和他们几家海商一起画的大饼诱人,他小心翼翼,“大人,难道是为了范小学士?”

“不用管他。”他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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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管范小学士,范小学士可时刻记得他这个表弟。

河房外的河道彩灯点点,向城内流过了范宰相府,贺双卿今天出来的晚,还根本没有到河房,因为她的另一位表哥范小学士追着她在码头上叮嘱:

“要和傅九说,内库官上面就是太府寺,下面就是各榷场和各市舶司,她要是把海商出身的人都安插到这些地方去,我还怎么办差?郑娘子她就是明着嫉妒我,不想让我好好干这差使!”

说完又打量她,笑嘻嘻,“妹妹今天打扮这样好看?夏逊也去?”

“……”贺双卿今日盘着发髻,清水脸蛋配一袭如烟似雾的雪地外罩白纱衫,竖领扣着精致红珠双扣,裙脚层层金绢裁成,看着素雅不失富贵。手中一只短柄兰花团扇也比平常大了两圈,正配她的纱罩衫。

她是知道夏逊也来要才精心打扮过。被他揭穿也羞恼起来,她执扇停步回头看表哥,“郑娘子她家——郑家不是和平宁侯府有旧怨?”

她难道不是为了防着程青云?

“程青云哪里有我能干?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要不是官家的侄女婿我早把他挤兑走了——”

范小学士理直气壮,他最近在户部挂职理帐越来越顺手,已经觉得意气飞扬,他按官家的意思,谋着从户部主事调职内库官,不过是第一步,如果再升任就是太府寺丞。第二步,再转任回户部任侍郎熬资励,十年后升户部尚书,历来六部尚书会兼职做参政,做了几年参政还能是什么?那就是左右宰相!

身为三榜进士和翰林学士,这不就是早就铺好的仕途?

“你去劝劝郑娘子,小姑娘回家呆着不要碍我的事。还有,双卿你叫傅九等等看我能耐。这回推恩我绝不让程青云复职!”

你和小姑娘抢差事你还好意思提?贺双卿在心里想着,坐船来了河房。有傅府家将看到船上挑着范府的灯笼,连忙报了进去。

傅映风出廊接着她,她远远就看到了夏逊和他一起在河房水廊上立着。

她心波随船一荡,在扇后抿唇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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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得了——恭喜谢夫人财源广进了!”唐菲菲从楼梯口钻出来,引得诸位娘子们都上前去看她手里的一卷绢书。

“这是状元公的手笔了?”贺双卿笑问,亲手接过在几案上徐徐展开绢书。

楼上娘子们在欣赏着谢平生的墨书文采,唐菲菲方才去一楼求了谢平生,请他为苏才人在彩绢上写下一篇封赐五品才人的谕命,可谓是文采飞扬。

按例宫嫔受封,历来是有皇帝或是皇后口谕就能登上宫册,但用了中宫凤印才能去殿中省为亲族推恩。这种诏命文章就是用来献给中宫用印的。力求工丽。诸宫嫔内命妇从不敢怠慢。

如同东宫受封、外命妇国夫人、郡夫人等受封号、老臣们死后得文忠、文正等谥号,都得请学士院大才子、大学士提笔写就,才敢献上过龙目用印。

不提这些贵人,便是皇帝自己登基的诏命也要另赏润笔费。历来每篇的润笔都不下十金,能请到谢平生这样的状元公更是体面。

楼下公子们也在说笑:“怎么不见你收润笔费?或是这样好说话,也替我写几篇。”

“正是,我家老爷子的书斋也要请状元公题个扁额!”

如李贺这样的武夫,夏逊这样的厚道人都觉得这样的便宜不能不占,苏大公子上前特意谢过之后,谢平生拱手团团辞谢笑道:“区区岂敢如此?是内子与宫中苏娘娘交好,早就说好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润笔费,只凭内子去要了。内子总和我说家里无米下锅呢——”

状元公哭穷惹来众人同笑。一字千金,就是如此理所当然。

那怕苏才人是他谢平生同父异母的姐妹那也得亲兄弟明算帐。不是苏家来求他他还不爱替宫嫔写封号诏命呢。又不是立皇后的大诏命!

楼上侬秋声把手一伸,唐菲菲赶紧摸出了一只红丝小绢包,层层揭打开来看里面就是金条。

“郑娘子为证,奴可是半毫儿也没有抽份呢。”

雁过拨毛本也是规矩,唐菲菲这回塞了三十金重的金条给了侬秋声。喜滋滋收起了绢文准备回去给苏才人报喜,等这诏书献给太后用了凤印。这才是正式得了五品才人的封。

至于四品美人的诏书,苏幕绿还没敢请人写。写了也不敢去请太后用印。

等侬夫人这内当家同样欢喜收起了老公赚的钱,这钱赚得如此痛快叫郑归音看着都觉得眼馋。

“对了,傅大人方才还问奴,湖船只订了三条要一起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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