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子竟然疑奴?”唐菲菲本来是京城名伎这阵势经多了半点不着急,“到底什么事?”

“傅九知道林御医,不就知道我们在德寿宫里的所有事了?难不成太后身边有我们收买的人他也知道了?”她盯着唐菲菲,仔细看她的神色,嘴里诈唬着,“这些事,总可不是我告诉他的吧?那会是谁?”

唐娘子先是一惊,手中银纱绸面小折扇掩唇笑着,一语道破,“德寿宫里的消息,除了苏娘娘与我,不是还有红儿知道?”

“红儿姓夏。”她皮笑肉不笑,盯着她越看越怀疑,“她知道什么不能说。”

“……那只有赵若愚赵公子知道了?”唐娘子出卖人的速度不比林御医慢。

“什么!”她正端茶,差点儿一口喷了出来,“赵公子怎么会知道?”

“飞来峰茶馆是他的人掌着……”唐菲菲满眼讶异,含蓄地提醒,她哼了哼忍耐听着她说,“郑娘子,咱们为了苏娘娘的封号,为了公主的事,为了——将来的皇后。”她和郑娘子互换了一个眼色,“咱们暗中和太后殿上的女官来往,多少会有风声在茶馆里传。别人不知道,汪云奴却有五成是知道。她会不说?”

汪云奴知道就等于赵若愚知道。

“那赵公子,犯得着把这事告诉傅九?”她一针见血。

“……郑娘子。不是奴说你。你别忘记了上回殿试后的事。当初你们家不是还指望着赵公子去市舶司里里当差?结果他为了家里只能去榷场?还多亏郑娘子你从一开始就坚持要自己进宫这条路否则你们不就是被赵公子坑了?”

“……你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苏娘娘说的?”

她没好气瞅她,暗骂苏幕绿这就是故意背地里嘲笑她,唐菲菲把眼中的怜悯掩饰得很好,但郑归音是谁?她的男人缘太差被人同情多了一眼就能看穿,唐娘子柔声安慰道:“哪能呢?只是郑娘子放着好端端的赵大人不肯结亲。非要进宫。赵大人这样的才俊偏偏逆来顺受。奴这样的人也想不通。多少要打听几句了。”

她可听明白了,手中茶盖子一放冷笑:“唐娘子为赵大人不值了?”

“奴是为郑娘子不值呢。这两宫的选女奴全都见过了,任是谁都比不上郑娘子,做女官太可惜了。何不去争个娘娘的位置?少说也是四妃之位呢。”

她马屁拍得太直接,让郑娘子都懒得和她翻脸。

“赵若愚?”她沉吟着百思不得其解,“是了。傅九那天进宫回来到河房就生气。那天赵若愚也进宫了。但他为了什么倒和傅九暗通消息?”

“是不是——”唐菲菲暗示着是不是你拿架子不肯订亲,人家要翻脸了,她瞪瞪眼哧笑道:“不会。我们家的姑娘不只我一个。我爹说泉州还有一个养女四娘子呢。否则哪里有我要参选,赵公子倒来提亲的闹得全城都知?赵府不要脸面也罢了,我们家不要脸面了?“

“……”唐菲菲瞠目表示,她是头一回听说什么郑家四娘子要和赵若愚订亲!

“这事……”

“你要卖消息出去。我不抽成。”她很干脆,果然就让唐菲菲暗喜小赚一笔,郑二娘子也觉得借着她这嘴足以让这消息全城皆知,省了她多少麻烦。她还在沉思,

“再者,赵公子一订亲,赵府里罗表妹就得催着先订个名份。他犯得着?”她一脸想不通,“连汪娘子都没名份呢,轮得着她?赵公子没有理由不和我同心同德。”

唐菲菲瞅着她,发现她在说真心话后只能小声添了一句:“飞来峰那馆子,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不是还有隆仪伯府的伯夫人参了股?那府里可是官家的人。和傅大人好着呢。”

“没错。”她一听就突然笑了,伸过头暗中又和唐娘子商量几句,唐菲菲坚决摇头:“奴不想和傅大人作对。奴……”

“你想给他做妾了吧。我就知道!”她瞬间怀疑地看着她,唐菲菲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自己噎死,“郑娘子——!”

“我不用说,你也知道,我是很爱慕傅大人的——”她深情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凶神恶煞逼视着唐菲菲,摆出两条路让她选,要做郑娘子的情敌,还是要得罪傅九,“你选一个!”

“……”唐菲菲一脸挣扎,她暗骂着这人果然就是墙头草,适时提醒:“别忘了。你说过你押的是张娘娘做皇后,可不是傅娘娘。更不是谢娘子。你以为你可以一直不得罪傅家?再说了,祭礼结束之后你还有什么地方用得上傅九?他这人不是一向不和女人计较?”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不和女人计较你不就应该往死里占他便宜?

“傅大人会翻脸……”唐娘子骇然。

“难道你还有什么事真敢往死里得罪他?”她不以为然,嫌弃她笨。

“……”她屈服后,郑二娘子满意站起,拉着她叽咕几句才下楼,坐车回家时脸色就沉下来了,方进了中门就问:“大公子回来了没有?说我有话和他商量!”

“什么事?”忙了一天刚回家的郑锦文脱下官服,换了衣裳,他本来还想歇一歇,一听二妹有事就转到了她的院子里,没料到撞进了网里,被她捉个正着。

她在家中好好折磨了郑大公子三四天,终于从他嘴里打听到了赵若愚这几天的行踪,她拍案大怒:“早知道这人就不可信!”

“喂,不要得罪他——他说不定是因为被你气到了。”郑大公子和唐菲菲一个心思,埋怨她不早点订亲让赵若愚因爱生恨。

‘恨个头——!”她翻脸就骂,“你还替他狡辩?是不是为了张娘娘立皇后的事?是不是你还算着要他们宗亲联手,让宗亲在太后面前为张娘娘游说?”

“……”被说中了心事的郑锦文绝不承认,还在苦口婆心,“他和傅九暗通些消息,那是因为傅九也不会把咱们怎么样不是。如今傅娘娘也要和张娘娘联手。”郑锦文劝着她,“傅九最多和你吵吵架,你丢丢脸罢了。”

“张娘娘当皇后重要,还是妹妹的脸面重要?”

“……妹妹。”郑大公子违心地说着。她重重一哼,叫着外面备马:“大公子去衙门!”

“喂,我下值了!我还没用晚饭——这几天你每天吵,我都没吃好睡好过。”

“这种时候,怎么能不多在衙门里办差?不去衙门你也应该去应酬!”踢着他去应酬加班后,她一觉睡到天亮。梦里寻思了七八九十种找回脸面气死傅九的法子。她大清早出门就吩咐,“去婴戏巷赵府。”

“……姑娘去拜谁?”季洪今天刻意被留下来跟着二姑娘,深知大公子的用意就是让他时时规劝着二姑娘,他打着车帘子一听去赵府立时就陪笑打听着。

“干什么?大公子不许吗?”她正上车呢,扭头瞪他。

“小的哪里敢——”他赶紧解释,以往二姑娘不跟着张夫人,可是不会去赵若愚门上的,“不是官宦大户娘子的体统不是?小的就是怕二姑娘一时没想起,呆会又后悔。那可就是小的错了。”就算郑家是暴发户,二姑娘你不是坚持自吹自己是官宦家的娘子?顶着这个名头还要参选?

“喔——”她吊起了眼角,他就知道她要发脾气,赶紧不提参选,只禀告,“二娘子,平常赵公子不在家。他在衙门里忙呢。于夫人去灵山寺了。罗夫人也跟着去了。只有赵老太爷,这位老太爷恐怕——”

赵老太爷赵从俊在京城里的名声越来越大,尤其是在宗亲里是臭大街。公侯伯府里他还顾着面子罢了,平常有爵宗亲人家他可不怕。人人都叹着他什么狗屎运有个赵若愚这样的儿子。否则早就和这人断绝亲戚关系,赶出京城!

甚至还有个别极恨赵从俊的人在传流言,说赵若愚是于夫人在隆仪伯府里怀上的,分明是隆仪伯的种!赵从俊这样的德性生得出这样的儿子?

绝不可能!

他在茶场那亏空十几万贯的被赵若愚填了,但另外琐碎要填的帐目却也不少。他自己的私房藏着却借着旧交情在亲戚里到处借钱,稍不如意就大吵大闹把当年长江渡口的功劳拿说出骂他们忘恩负义,宗亲们苦不堪言。

“他这不是为了保住选官的资格?拉着人下水?”她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倒不冲季洪摆脸色,笑着,“他们那些亲戚谁又干净,指不定这十几年还收过他的钱或是让他暗中走过私茶,不敢说出来罢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赵公子在家里都住不下去。再说这老太爷要是听到二姑娘来拜的风声,那可不得了!”季洪向逢紫递眼色,逢紫也犹豫,姑娘以前从不去赵府,是恐怕这位老太爷误会,以为二姑娘爱赵公子爱得不行,这老太爷什么脸都不要,会主动来出价卖儿子了。

“姑娘……”

“行了。我不拜谁。就在赵府巷子门口东侧大街第六个铺子前停下。季洪你去,说找老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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